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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重生之予美何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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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在轻盈的服侍下安寝。

而景行止捧着那块被他试做珍宝的糕点,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眼睛看着那块糕点,就好像在看一个情人。

他闭上双眼,好像在无边的黑暗里看见少女端着一个青花小碟向来跑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阿止阿止,你想吃哪一块,金色的,红色的还是青色的,我都给你好不好。我做了一整天才得的这三块,你快尝尝。”

少女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被烟熏出来的污迹,那是什么时候?他还不曾迎娶她,每年的冬天的时候,她就会借口避寒,从她脂兰郡的别院偷跑到清山上,日复一日的缠着他。

清山上面,是很冷的,少女借着避寒从长安跑出来,却又为了一个喜欢的男子,甘愿忍受这寒冷。

那样的时光,明明还像是昨天,其实已经过了几十年,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他,终于能再一次接过少女递来的一块糕点。

最终,他也没有舍得吃那块糕点,掏出袖中的一条手帕,轻轻的仔细的包裹住,谨慎的放回袖中,那种虔诚的神情,似乎是在佛堂中烧香念经。

“先生怎么还不休息?”

巡夜的将士看到独坐在屋前的景行止,便好心的询问。

他站起来,说:“这就回房了。”

然而,却又未曾真正的回房,而是走去的相反方向的厨房。

“这个就是景行止?”

远去巡夜的禁军不知何人开了话头。

“是的,就是他,一个人杀了几十个刘家人。”

“不是和尚吗?怎么会开杀戒?”

“听说已经不是了,被陛下请来当长公主的老师。”

“可我不是听说长公主本来是要嫁给他的吗?怎么又成了老师了。”

“这就不知道了,主子们的事谁有赶去打听呢?”

“好了,都别议论了,总归刘家是应有余辜,我看着他们家那些小姐都吓傻了,更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竟然等着拿她们的血产盐。”

“是啊,要不是咱们长公主舍身犯险,英明睿智,那几个小姐小命更不保了。对了,还留着一个少爷对不对?”

“是长公主让留着的,活下来的就他一个男丁,不知要怎么处置。”

第二十九章深海鲛人

萧元醒来的时候,方简已经从刘家的盐矿是回来复命了。

方简知道长公主一醒过来就肯定要问这件事,所以就一直在房门外等候着,再者,他也想向长公主请示刘危楼如何处置。

然而就在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看着景行止提着一个食盒步态从容的走来,看见尚未打开的房门,便站在了门的另一边,垂着眼,面容温和,让人觉得三月春风。

“先生这是来给殿下送早膳?”长公主府的时候,景行止将他绑在树上,着实让他记恨了好久,可是这个除非你冒犯了他的底线,便永远都对你温和微笑,几番相处下来,方简倒也不如刚开始那样不待见他了。

景行止含笑点头,他眼下有些青黑,似乎是不曾好好休息,但是那份气质却没有因为疲倦而消失,白色的长衫在晨风中轻轻飘着,饶是方简这种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冷,可是他却始终不曾挪动一步。

“殿下醒了,请方大人和先生一并进来吧。”

他们进去的时候,萧元才刚刚从里间走出来,当先便看见了景行止手里提着的食盒,笑着说:“老师又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景行止眼中的温柔愈盛,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香菇粥,和一叠红枣糯米藕。

萧元看得愣住了,好半响才说:“这都你做的?”就在景行止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少女却是没有耐心听到回答了,拿起羹勺慢慢的搅动着冒着香气的粥,然后问另一边的方简。

“说说吧。”

景行止的面色不改,依旧带着包容的笑容看着慢慢用膳的萧元。

“诺。”方简朗声汇报道:“属下已经试过了一定要刘家女子的血才能制出盐,但是并非一定要让她血流殆尽。”

“哦···”萧元点头,眼中的兴趣浓厚,“把她们移交给王兼,好生养着,代代相传吧。”

方简一愣,还以为萧元会要查清楚这是为何。

“本宫要继续北上,这里的事你全数移交给他。至于刘危楼,本宫也不想再见他了,告诉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少女的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却未曾能够抵达内心,她的音色优雅却又显得空泛,十分的孤高冷漠:“带着他娘一起去荒无人烟的西海,或者成为征天军团豢养的一只家畜。”

孟光长公主扯了扯唇,抖开袖子站起身来,说:“去吧,本宫今日午后便要动身。”

她绕过桌案,走过景行止身边的时候,看着一直不动声色静候在她身边的景行止说:“老师与本宫最后去逛逛这个博阳郡吧。”

时至如今,整个南国共有三十六郡,而除去孟光长公主的汤沐邑金陵一带的五个郡,如今南国实际上已经有是个郡暗地里是属于孟光长公主的了。

在光武帝或多或少的私心里,大部分的臣子将军都是依附于长公主的,如有一日,长公主与太子发生嫌隙,辅佐长公主成为南国第一位女帝,也并非难事。

只是现在,并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博阳郡的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为期十天的盛会才开始一天,然而,从东珠郡来贩卖面具的商人却已经不在了。

萧元抱着那个鲛人面具,手指描摹着上面细心勾勒的线条,亦步亦趋的跟在景行止的身后。

因为有了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景行止陪伴,所以萧元第一次成功的遣散了她身边跟随的或明或暗的护卫。因为她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孩子,所以,即使拥有着这无上光荣尊贵的身份,她也有十分难做的事,譬如遣散所有的护卫,或者像这样悠闲的走在大街上。

“我记得我两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北地。”萧元低低的笑,说:“那时候在固原郡上,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整个北地的荒原上,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将军的孩子。”

“母亲带着我,在荒原上骑马,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原野上奔驰了三天三夜,穿过有大盗出没的固原高地,去冰原上看极光。”

“那样美丽的景色,我从那以后再也不曾见过,你看过极光吗?”萧元扬起脸,洁白晶莹的面容,带着真挚向往的眼神看着他,曾几何时,这种向往是属于他的。

“没有。”

“那你一定要去看看,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美丽。”

已经走到了人多的地方,萧元顺手将手上的面具戴回脸上,皱着眉头说,“母亲葬回固原的时候,哥哥带着我又一次去了冰原上,我们在哪里滞留了三天,却没有等到极光的再次出现。”

整整十年了,不,加上上世,几乎近五十年了,她再也没有去固原郡,没有去过那遍冰原,那个她记忆中最美丽的地方。

萧元忽然说:“我们再去一次吧。”

如果,这一次极光出现了,也许我会原谅你前世对我犯下的错误,让你安心的拜佛,不再这样苦苦煎熬着弥补前世的过错。

“好,我陪你去。”

萧元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刘危楼抱着神志不清的刘老夫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终于,牢房的门被人打开,走进来的是萧元的侍卫长,方简。

“奉长公主之命,前来向你传话。”

刘危楼眼睛亮了亮,刚想开口问什么,却听见方简说:“长公主给你两个选择,带着你娘一起去荒无人烟的西海,或者成为征天军团豢养的一只家畜。”

刘危楼身上的血液都在发颤,他强自镇定下来,问:“那我嫂子,我侄女她们?她们怎么办?”

方简冷笑,“刘三少,这个不是你能过问的了,我只是来问问你的选择。”

刘危楼垂下眼,几乎是不经思索的,立刻回答道:“去西海,和我娘。”

男子的脸上有一种绝决,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没有多难,家里的人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他的母亲。

“不愧是敢和长公主做交易的三少,够果断,现在就走吧。”方简招手叫来狱卒,给刘母脚上手上都带上镣铐,却没有给刘危楼带。

“我会送你到城门,你要知道,你只有一路毫不留恋的往西去,你们才有活命的可能,只要你回头,等待你的,是征天军团无处不在的暗箭。”

刘危楼笑,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点头。

“替我转告长公主···”这个一夜之间成熟起来的男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别开眼,低声的说:“我会回来的,我会自己告诉她。”

方简只是不在意的一笑,回来,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回来。

马车从博阳郡的监狱出发,穿过博阳郡最繁华的长街时,隔着清风扬起的车帘,刘危楼看见那个带着华丽鲛人面具的少女,一如那夜的优美身姿,面具下那张脸不知生得有多美丽,却正在一点点的远离他,在马车的轱辘声中,最终连一个影子也看不见。

这是南国的孟光长公主带给他的,那张面具下的脸,是刘危楼一生记忆里最美丽的景色,只此一生,再未见过。

在近乎百年以后,当他成为西海上最凶狠骁勇的大盗,那些人问他为什么一辈子都不曾上岸,却将自己的女儿一个接一个的送上岸。

那个似乎一直保持的年轻,面容不曾被海上厉风摧残的男人望着遥远海域那边的陆地,更远处的博阳郡,微笑。

在那里,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少女。

上岸么?很早以前他已经回去过了,他走到那一个已经垂暮的人面前,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喝那些可以让人延年益寿的处子之血。

那些被征天军团豢养的女子死去了以后,他就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了她,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变老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为什么不喝我献给你的热血。”

少女,在他心中依然被称作少女的人淡淡的笑着,她这样回答的:“刘危楼,我想念我的母后。”

现在,还去去岸上做什么?

岸上已经看不到那条美丽的鲛人了,唯有在广袤的海域上,他或许能打捞起一条深海鲛人,陪伴他度过似乎没有尽头的热血灌溉的生命。

母亲就葬在这遍深海里,所以不必再去岸上。

第三十章夜深阑干

抵达固原郡萧家的老宅,已经是在五天后的深夜。

萧家的宅子,在独落坞的山上,与世隔绝的感觉,山间两道之旁,便是历代萧家祖宗的墓穴,无数的石碑上,没有一块记述着亡者的官职爵位,只是简单明了的刻上名字,生猝年月,连子女也不曾记着。

萧元在到了独落坞的山前时,就拒绝了软轿,一反常态的十分坚定的亲自沿着山阶往上。

整个独落坞山都被火把点亮,少女的步伐缓慢而吃力,却不曾停滞。

伫立在山巅上,在夜色中如同一直振翅欲飞的鹏鸟的萧宅,其实除了仆从,已经没有一个主人了。在萧元出生那年,它的主人们就已经战死在沙场。

北地子民擅长游牧为生,萧宅的不远处,就有一遍广阔的草场,原本养着数百匹战马,后来被萧皇后放走了,独落坞上山便有无数的野马奔驰在山中。

萧元不妨,看见树影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当即一边叫着:“安行,”跑进了树林中。

那匹通体纯白色的马听见少女的喊声,马蹄有些迟疑,在原地犹豫的打着转儿,惊慌失措的侍从们拨开树枝,跟了上来,感觉到有人靠近,那匹叫安行的马刚要扬蹄狂奔,突然被萧元一手圈住脖子,做了上去。

白马扬了前蹄,立刻飞奔着消失在黑夜中。

萧元伏在安行的背上,双手圈着它的脖子,脸贴在它的后颈上。

“安行,我就知道是你,我知道还没老死。”

这时,已经在树林深处了,安行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借着月色可以看到他真的是一匹很老的马了,与萧元同年出生,可是对马来说,剩下的时间却不多了。

这样的疾驰对安行来说已经太过消耗体力了,等萧元从它背上翻身下来的时候,它就前足屈膝,跪在地上喘息着休息。

萧元拍了拍它的头,头枕在它的马腹上,身后,就是一块青石斑驳的墓碑。

萧氏阿漾,生于长康十二年,猝于建武元年。

这是舅舅的墓碑,太子姜永夜的生父,那个在沙场上最后连遗骨都不曾找回来的萧漾的墓碑。

萧元不曾见过他,出生的时候,他就战死了,是母后最小的弟弟,和母后感情最好,母后那时是这样告诉她的。

葬在这块墓碑之下的,不过是萧漾的一些衣物,只是个衣冠冢罢了。

“安行啊,母后把你送给我的时候,你还是匹刚刚出生的小马驹,这一晃,你也要离开我了。你们都老了,死了。我也真想快点变老,老到走不动,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然后就这样躺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躺在这里,看看月亮,听听风声。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埋在我的墓边上,你说好不好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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