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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起云涌之武林榜-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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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就坐在离他不及五步的右首一张桌子上。身穿灰布短袍,年约七十上下;两眼眨动间,眼珠一抹白,几乎不见一丝黑仁。一点不错,正是那位曾在巫山白凤镇的“襄王别论”中遇上、然后相偕去为“巫山神女”出关护法、武功虽然并不太高但身分却极为神秘的怪老人!

武维之这一发现,不啻蓦睹亲人,不由得惊喜交集。当下也顾不得酒保正将酒菜端上,匆匆走了过去,迎面深深一躬,嘻嘻笑道:“该怎么说才好?噢!对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哪想到,对方见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白一翻,在他脸上掠了一瞥,跟着朝地下啐了一口,同时别过脸去。那意思无异表示:真是活见鬼!

武维之一怔,但立即好笑地暗忖道:好家伙,又来这一套了,真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于是扮了个鬼脸,绕到正面,俯身低声笑道:“今天斗什么,何不来个开门见山?”

那人蓦地一拍桌,摆脸斥道:“你这酒鬼!滚滚滚!”

武维之不禁拍手大笑道:“妙妙,越装越像了。”

那人咦了一声,眼白翻处,忽然冷冷地道:“喂!朋友,你能喝不能喝?怎么脸上没有酒气,嘴里尽是酒话?你是谁?你知道老夫又是谁?你在跟谁认亲家?”

武维之笑得前仰后合,双手捧腹,发话道:“我还是我,至于阁下,正想请教!”

那人脸一仰,挥手冷冷地道:“喝酒去吧!朋友,你朋友的兴致看来不错,但老夫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奉陪。再闹下去,大家无趣。”

武维之忍住笑道:“够了没有?”

那人忽又一翻眼白,沉声道:“朋友,你假如真的认错了人,老夫不妨耐下性子再说一声:请!要是朋友有意找霉气,不妨先回去问问你们当家的。我瞎子虽然跑过一趟阴曹地府,脾气就算打个对折的对折,今天也到了限度了。”说时声色俱厉。

武维之一怔,不由得有点惶惑起来,迅忖道:“怪了,他做作得如此认真,难道另有他故不成?”这样一想,不禁立即回头朝身后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一个碍眼的人物也没有,不由得又忖道:“那么是怎么回事?”上身再度一俯,低声道:“真的忘了我是谁?”

那人嘿了一声,仰脸望天道:“老夫天生的瞎子,一直过着‘目中无人’、‘六亲不认’的生活。以前如此,将来也是如此。朋友名气再大,对我瞎子说来,都是一样。”

武维之眉头一皱,目光所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道怎么了?嘿,真绝!原来他跟人家缠了半天,一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面目!

在巫山出现的他,是个翩翩佳公子,浊世美少年;现在的他,则是一个衣衫槛楼、又土又俗的驼背老头,你说这该多好笑?

武维之打着噎,揩去笑出来的眼泪,这才在对面坐下,忍俊不禁地道:“抱歉抱歉,是我错了。”说着将头伸向桌面,‘低声正色说道:“她们始侄也在这里,你老要不要见见她们?”语毕目注对方等候回答。

柜知对方眼自一翻,冷冷地道:“你说什么?她们姑侄?她们始侄是谁?”

武维之脸一板,不悦地道:“现在是说正经话,不要再开玩笑好不好?你跟神女相处这么久,难道她有个天山蓝凤的侄女儿你也不知道吗?”

那人眼白又是一翻,注目问道:“神女?天山蓝凤?两个女娃儿?”

武维之眉头一皱,更为不悦地道:“您老这就未免过分了!天山蓝凤是子侄辈,喊一声女娃儿,尚有可说;神女余侠是您的平辈,您老怎可这样称呼?”

那人哈哈笑道:“奇闻,奇闻!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老夫的平辈?哈哈哈!”

武维之合怒注目道:“难道您还是神女余侠的长辈?”

那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这个且不说它,阁下如果有兴趣,不妨去将那个什么神女的师父叫来朝朝相,看她师父敢不敢跟老夫平辈相称?”

武维之摇摇头,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当下苦笑道:“您老跟上次像是换了个人,在下实在不习惯。”

那人笑声一收,蓦地放下脸来,挥手冷冷地道:“你不习惯?老夫更不习惯!这样最好,请便吧!管他什么神女不神女,蓝凤不蓝凤。老实说,老夫对女色方面,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武维之双目陡张,既惊且诧,不胜骇异地道:“你,你,你这说的些什么话?”

那人眼自往上一翻,满不为意地冷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谁叫你打上门来的?别嫌这个难听,阁下如再不走,更难听的还在后面呢!”

武维之气往上涌,本待发作,但一忆及此人对神女有思,而且他曾亲眼看到他为卫护神女舍命抵挡过第五金鹰眉山天毒叟,现在对方言行虽然大为反常,如说就此翻脸,也似乎有点不妥。当下强忍住一腔怒火,哼道:“这样离谱,真是意想不到!”看也不再看对方一眼,勃然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坐下后,他愈想愈气,酒菜放在眼前,竟也无法下咽。咬咬牙,往起一站,正待招呼伙计结账离去时,头一抬,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桌子的对面已然悄没声息的站着一人。此人眼熟,好似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可是一时间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那人脸色显然难看,一双眼神却奕奕有光,显然也是一位武林人物,这时正静静地朝他注视着。武维之正没好气,便朝地下阵了一口,同时脸一偏,喊道:“喂喂!伙计,过来算账!”店伙遥应一声,立即哈腰跑了过来。

武维之目光往回一带,无巧不巧的,竟与那个白眼怪人的目光不期相触。嘿!你说怪也不怪?那白眼怪人竟神态大转,此刻居然嘴角一变,似有意似无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但此时武维之恶感已深,再也无心理睬了。他觉得诙谐不可刻薄,滑稽不可下流,开玩笑也有开玩笑的限度。尤其对女性来说,轻怫已是不容,更何况公然以言词侵犯?

他既连白眼怪人都不愿再加兜搭,对面那人,当然更不屑一顾了。

待店伙走来,他信手丢下一块碎银,身躯一转,便拟径自下楼而去。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哑涩的声音道:“朋友,借一步说句话如何?”

武维之不屑回头,即已知道话发何人之口。当下蓦地一下旋身,双眼一瞪,面对面地注目冷冷地道:“说什么?你是谁?你知道老夫又是谁?”他这两句话,借自白眼怪人。电子书,刚才的一股怨气,现在正好拿来在这人头上好好地发泄发泄。

哪想到对方听了全无怒意,淡淡一笑,不在意地又说道:“朋友是谁,在下无意请教。

在下身份,只要朋友愿意知道,却可随时奉告。”

武维之不过这样说说罢了,哪还真有心眼跟这种人套交情?当下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微微仰脸道:“老夫只愿意朋友做一件事。”

那人忙干笑了一声说道:“不必客气,什么事?”

武维之两眼一瞪,沉脸叱道:“什么事?要你马上滚!”话出口,真气一提,业已暗中戒备,准备着随时出手。

第三十二章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听了居然仍无一丝怒气,仅又干笑了一声,然后压着嗓门低声注目说道:“朋友既然不耐烦,那就不妨长话短说,朋友刚才在隔壁桌上跟那位瞎朋友提到的‘巫山神女’及‘天山蓝凤’姑侄,刻下落脚城中何处,可否见告?”

武维之暗暗一愕,故意冷淡地侧目反问道:“阁下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人目光左右一溜,嗓子放得更低,伸过头来说道:“估计你朋友的身份,神女和蓝凤她们姑侄俩,也绝不可能跟你朋友有什么太大的渊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找她们,系奉命行事。假如朋友常在江湖上走动,应不会不知道洞庭叟关胜、衡山英雄胆乔樵、武当一尘道长,以及华山逍遥剑跟该派三代五十余口为什么才落得那般下场?换句话说,神女、蓝凤姑侄俩的命运,早晚也将一样。话说得太露骨了不够意思,朋友,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武维之听得又惊又怒,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他迅忖道:“对了,这家伙不就是风云虎坛中的那个金牌护法吗?”他原先就料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来路,果然没错!当下火往上冒,几乎就想一掌打去。骤然间,心念一动,终又忍住。这时佯作失惊之态,哦了一声道:

“啊!原来大驾就是”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自抬身份的神情,淡淡地道:“敝姓皮,贱字保谷,外号‘病煞星’。现下愧居虎坛执法堂,朋友以后多多指教了。”

武维之恭维地啊了几声,旋又皱眉不安地道:“老汉年轻时曾在少林习过几天拳脚,虽算不得正式武林人物,但由于长年奔走在外,耳儒目染之下,听到的确还不少。据说神女、蓝凤姑侄,系天山名宿白眉叟余桑嫡亲孙女。天山派的‘鱼龙十八变’非同小可,她二人家学渊源,成就当非泛泛之辈可比。说句香主不见怪的话,假如这次仅系香主您一位来紫阳,岂不嫌单薄了一点吗?”

那人嘿嘿一笑,傲然地以鼻音说道:“本帮之事,一旦移付执法香堂,从来是百不失一。关于这方面朋友倒是大可不必担心。”

武维之忙仰脸献好地一哦道:“已经布置好了?”

那人面有得色地哼道:“神女拒‘龙坛’之聘,蓝凤拒‘虎坛’之聘,事详总坛,再由总坛派人知会两坛办理。区区小事,竟劳动主分坛三处执法香主;说来虽然有点过分,但帮主一定坚持要这么办,有甚话说?”

武维之听了,不由得心神大震。在王屋山时,他记得师父说过,黄山要命郎中及眉山天毒叟二人武功虽比金判及一品箫略逊一筹,但其间差也差得非常有限。现在黄山要命郎中及眉山天毒叟二人在风云帮中的地位,仅排名十三金鹰中三五两席。巫山神女说总坛四大护法功力还在“鹰”、“燕”辈之上:“执法”为四大护法之首,其人武功之高,尽可想见。同时“龙”、“虎”两坛的两位执法,虽不定强出“鹰”、“燕”多少,但也绝不在“鹰”。

“燕”之下,殆无疑问。三名执法香主,来一个也就够头痛的了;如今联袂而来,如何抵挡?

俗云:“小不忍,则乱大谋。”真是一点不错!他庆幸还好没有鲁莽出手。自己敌不敌得过当前这个虎坛执法固是疑问,而紫阳城一共才只这么一点大,一旦有了差失,自己成败事小,留下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躲在客店中休养的姑任俩,那时将交付谁去照顾?

现在的他,虽然愈想愈急,但时间上可却不容他再思索下去,只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样想定,立即佯作惊叹地啊了一声,抬脸犹豫地巴结道:“那地方因为不是一般客店,一时说也说不清楚。白天既然不便行动,那么老汉只好待在这儿,等天黑下来再为香主效劳了。”

那人想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身躯一转,便拟先行离去。刚跨出一步,忽又回过身来注目说道:“朋友是诸世故的人,对自己目前处境应该比谁都明白。在下有事先离开一步,等会儿来为朋友会酒账,知道吗?”

武维之忙垂下眼皮,装作不胜惶恐地道:“您想想,这还用交代吗?”

那人干笑一声,像幽灵般飘然下楼而去。目送那背影消失,武维之心烦意躁地收回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向右侧白眼怪人的座位上溜了一眼。杯盘狼藉,壶底朝天,白眼怪人正在埋头大睡。他轻哼一声,正待望向别处,白眼怪人忽然脖子一直,两臂上举,一面打着阿欠,一面喃喃自语道:“人愈老,骨头反而愈软,也真可怜。”

武维之一声嘿,本待反唇相讥,转念之下,终又忍住。他暗忖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阁下那两手玩艺儿,也并不比我武维之高明多少。就凭你阁下刚才那番不近情理的做作,纵令阁下骨头比我硬,我武维之即使落个粉身碎骨,可也懒得再向阁下求教呢!”当下听如不闻,脸一偏,立往窗外望去。

这时已是申末西初,日傍西山,远景逐趋迷蒙;眼底汉水,已成了一抹淡淡而波动着的黄色影子。由汉水,他又想起无定河。心情在一阵激动之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想:

“父亲怎会困人风云帮的呢?师父怎肯忍辱埋名的呢?无情叟为什么自暴自弃?母亲梅娘为什么落发出家?师姑雪娘为什么嫁给一个跟自己毫无感情的人?天仇老人、东海异人以及蓝凤又为什么不计本身安危去鬼愁谷?人活着或者死去,一定都得为了自己吗?”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了。灯火点亮,右侧座位已空。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白眼怪人业已悄然离去。武维之不屑地冷冷一笑,也未在意。这时,酒客一批来,又一批去,除了他一个,满楼全是新面孔。他眼巴巴地注意着每一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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