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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惊雷逐鹿-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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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近街面大门客人络绎不绝川流不息,显见得这酒楼的生意极好;而鞭丝帽影锦衣华服则见得此处出入的客人皆囊中丰饶之辈。

正当午时,拾翠楼东跨院天字第十五号精舍小院内,两名身穿丝棉蓝色直裰,戴着网巾的男子在一张宽大的坐榻上相对而坐,饮酒作乐。

榻下,两厢屏风蜿蜒,一班女乐弦管呜呜,琴箫齐奏,中间红地毡子铺地,几个舞娘翩翩起舞。

西首的男子总约莫有五十岁上下年纪,白净微须,显得老于世故,精明干练;

东首的男子甚是年轻,三十上下,温文尔雅中显得庄严而矜持,俨然饱学儒士;

两人身边各坐两名年轻俏丽女子殷勤侍酒,此时两人正是喝得兴起,一边说着些天南地北的逸闻,一边频频举杯。

一曲终了,坐榻上其中一人击掌数声,这是让人全数退下的意思,显然这两位客人要谈些不便被外人所知的事了。

女乐舞娘以及伺候酒水的使女都一一行礼鱼贯而出,霎时间,整个精舍小院内便只剩下两名客人。

两名俏丽的侍酒女子退出精舍小院,即脚步匆匆的在宛如迷宫般的院落中穿行,走进了一处青砖小院。

堂屋里,一个青衣妇人坐在当中的官帽椅上,慢慢的品茶。

两名侍酒女子敛衽福了一福,禀道:“张档头,属下侍酒所见,这两人并无可疑犯忌之言。”

堂上坐的青衣妇人笑道:“这两个人是人精里面的人精,如果在这种冶游场合你们俩能听到什么可疑犯忌的只言片语,那才是有鬼了。”

“那,要不要用秘道铜管偷听一下这两个人现在都说了些什么。”一个侍女道。

“不用了。这两个人来头太大,背景复杂,后台太硬,咱们锦衣府轻易招惹不得。而且就算要偷听,那杀千刀的诸葛档头现下也不在,本座临时上哪里找人去?想来这两人说的不过是些银钱上的来往,不必管他们了。”

“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咱们锦衣府都不敢招惹?”

“不是不敢,只是一般的小事儿绝对奈何不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永昌盛大钱庄的大掌柜王周鼎,一个是德兴隆典当行的总管事钱谦。”

“原来是五大钱庄的大人物。”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这两人只要愿意,随时可以用银子将咱们砸得粉身碎骨。光是咱们府督,就至少有千百万两银子存在五大钱庄,咱们无端招惹他两个,怕是府督第一个就不答应。他俩个若真的商量什么大事,也不会到拾翠楼来,泛舟秦淮远比这儿要隐秘得多。下去吧,这事也就是例行公事,本座自会报上去的。”

“是。”两个女番子敛衽退下。

“王老弟,”德兴隆典当行的总管事钱谦慢条斯理的挟起一块红糟鲥鱼嚼了半响,慢慢咽了下肚,又慢条斯理的摸着手中半透明的玉杯美美的啜了一口,品味了半天,这才慢条斯理的赞声好酒,然后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在下风闻永昌盛又借了西边的那位好大一笔银子,这事确实不确实啊?”

永昌盛大钱庄的大掌柜王周鼎脾气那是真好,年青青的却是不急不躁,有这份涵养心性,也难怪这把年纪就坐稳了永昌盛大掌柜的位置,要换个脾气躁的,就钱谦这一套烦人磨人的做派,非跟他急不可,哪里能一直等着静听下文。

王周鼎一口将小玉杯中的美酒饮干,笑道:“钱兄,你们徽州人的耳目真是可怕啊,这才多早晚的事?银子还没拨过去呐,你们就听到风声了,兄弟真是不得不佩服也。”

“彼此彼此!再说,咱们是同行,老哥我多注意点同行的动向,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哈哈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钱兄,好象德兴隆上年也借了一大笔银子给西边那位吧?”王周鼎悠悠问道。

钱谦干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兄弟还听说太平兴国钱庄、天宝银号、义同兴典押都借了银子给西边那位?”

“呵呵,既然你我两家都借了银子,其他钱庄当行肯借出银子又何足为奇?这天下又不是只有西边那位才借银子,京师内廷借的银子也不少了吧?南直隶、湖广的两位不也在贵当商借过不少头寸?好象,北邙山下的那位,不也有意向贵当借些钱花用?不过钱兄,小弟还是很佩服西边那位,借钱的胆量大得吓死人,浑当我‘永昌盛’借出的不是银子而是泥巴。”王周鼎挟起一块盐水鸭肉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有点含糊不清的笑道,反正在这种地方,两人独处,怎么放浪形骸都无所谓的。

钱谦呵呵一笑,“老弟岂不闻欠债的才是大老?再者,西边那位出身豪家,本就是有名的浪荡子,花钱如流水的公子哥,现在独霸西陲,多借些银子花用也是本性常理,何足为怪?

兄弟妄自揣测,永昌盛借出去的银两,该已不下于这个数了吧?”

王周鼎看看钱谦伸出的两根手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反问道:“难道贵当会比敝号借得少?”

钱谦笑道,“兄弟也透个实底,不瞒王老弟说,小当如今已经陆续借出了三千万两。”

“呵呵,”王周鼎也笑道,“小弟就说以钱兄的魄力,要么是分文不借,既然借了,绝对不只两千万之数,果然。

小弟也透个底,敝号共已陆续借出三千万又三百六十万两,皆本号钱票,凭票实兑,不收任何火耗,目前西边那位也陆续偿付了一千五百万两予敝号。”

“果然。果然。王兄弟虽然看来温文尔雅,其实也自有冲天的豪气,无双的胆魄呢,兄弟当为此浮一大白也!老弟,你说可是?”钱谦恭维道。

王周鼎不为所动,道:“钱兄谬奖了,不过说到喝酒,小弟倒是绝不后人。”

“是吗?那就同饮此杯如何?”钱谦举起手里的白玉酒杯,明亮的灯光下,近乎透明,斟满的酒液清晰可见。

“好,与兄共饮此杯!”

王周鼎、钱谦两人吃吃喝喝一阵,话题又绕回来,王周鼎有意无意的说道:“小弟常听说军争之事,动辄耗费粮饷甚巨,譬如神宗年间西南平叛,支饷五百余万两,入朝抗倭前后数年支饷也不过八百余万两。

若以常情度之,我五大钱庄都借了西边那位大笔银子,岂不是前后累积借银已在万万两以上?而且小弟还听说,西边那位不仅仅是向我们借贷,好似帝国好些家族都私下拆借了银子给他,西域的胡商借了多少虽然不清楚,但以胡商的实力断不会少,那这些银子都使到那里去了?难道征战杀伐真的是永远都填不饱的吃银子饿兽?”

钱谦笑道:“这征战之事,兄弟也不甚了了。

只是,兄弟记得以前宪宗年间,余肃敏余太保老大人任‘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时上疏说,延绥镇一年需要米和豆共计九十四万两银,草料计六十万两银,运送这些米、豆、草一年的运费计八百二十五万两银,那时很少募兵,也没有太多的饷要支,主要是供给粮秣,光是这样守一年也得近千万两银子。

如此算来,西边那位花钱如流水也很正常了,你想他的几十万甲骑步军皆兵精器利,粮饷优厚,光驻防不动就得多少粮秣银子?而且这位爷出塞、入川,略定关中延绥,每有动作,哪个不是花费浩大?

兄弟听说,为了突然进占四川和保障粮秣供给顺畅,平虏军完全是不惜一切代价,入川路上运费可想而知。而且他们还把大量价格昂贵的火炮火yao调入四川,这也是大把花银子的无底洞。

尤其是入川一战延续将近一年,以平虏军将士的优厚粮饷,就是不算抚恤善后安葬之费,怕不也得耗费个两三千万两银子?这虽然是兄弟的估计,但兄弟相信不会偏离事实太远,或许兄弟还估少了也不一定呐。

现在,平虏军又进兵云南,已经初步得手,所以这军饷军粮只有往上翻,不会往下掉的。再者,平虏侯的人在京师大把砸银子,有钱使得鬼推磨,这也是花银子的无底洞。除了这两样,听说西北还有诸多道路、城池、水利在陆续开工,这银子也是花得难见底的。

只是,平虏侯老这样穷兵黩武,兄弟倒是怕他万一不慎失手,致使西北局面失控,甚至全盘崩溃的话,我们借出的银子会找不到人来认帐偿付。”

“要想高收益,就得看准了赌一把,前怕狼后怕虎那是赚不到大钱的。”王周鼎笑笑说道,“小弟最担心的反而不是借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本钱,现在帝国都说是五大钱庄,就小弟看来,能够与帝国五大钱庄银号颉颃抗衡的新的大钱庄已经隐具雏形,如果我们不早谋对策,怕有日会变成六大钱庄,七大钱庄。其实六大钱庄、七大钱庄这些都也不算什么,但是从他们新颖的经营手法上,小弟已然感受到了逼人的寒气,不未雨绸缪,他日我等悔之晚矣。”

钱谦知道王周鼎并不是那种喜欢危言耸听的人,这么说必定有其独到见地,便问:“老弟何出此言?此中有何说道乎?”

“钱兄,一定知道平虏侯在西陲开有数十家典当喽?”王周鼎自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悠然说道。

钱谦点当头,说道:“哦,这个兄弟却是知道。”

王周鼎举箸挟了一块盐水鸭肉,美美的品味了一会,这才道:“那钱兄可知替平虏侯私人经理诸般营生的是谁?”

德兴隆的当铺在西北可开了不少,钱谦自然知道,便微微笑道:“平虏侯聘请的总管事徐扬,据说这人原本是浙省书商,似乎平虏侯的私人营生都是委以此人全权经理,而且这一两年,西北幕府长史府名下的不少农庄牧场矿场都委以此人经理。”

王周鼎郑重其事的道:“钱兄,据小弟所知,这徐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关陕河陇不少地方势豪,甚至四川的一些地方大姓势豪所开的钱庄、银号、典当、兑铺合并在了一起,譬如平虏侯原来所有的典当号全部作成银股若干,也一同并入了新开的‘元亨利贞’银庄,资本极可观,而且有不少闻所未闻的创举,小弟细细想去其中却又大有深意,虽然现在元亨利贞银庄还只局限在西北、西南,但已经显示出无穷潜力,一派生机勃勃,将来必定是我等之劲敌。”

钱谦沉吟了好一会儿,道:“王老弟此说虽非过虑,但那也得等平虏侯彻彻底底打平云南之后。云南银、铜、锡、铅诸矿尚算丰饶,如果平虏侯顺利得到云南的矿场,这元亨利贞银庄必然如虎添翼,那时可就不容我等不与这元亨利贞银庄谈条件携手赚银子了。倒是如果西北得云南不顺利的话,我等还有点时间预先筹谋,这钱庄之争那就还有得拼。”

“就不知道云南的门公爷是不是真有本事了,如果能有他门氏先祖的一小半本事,就能无形中帮上我们的大忙。”王周鼎慢慢说道。

“哈哈,我等一边大把借银子给西北,却又一边盼着他们打败仗,不希望他们尽早得手云南,这是怎么个说的呢?”钱谦感慨着说道。

王周鼎哈哈一笑,“钱兄不是信了观世音菩萨,就变得这么的慈悲心肠了吧?”

钱谦闻言也不由老脸一红,他哪里是信观世音菩萨啊,他心里真正信的多一点的也就只有赵公元帅财神爷,要不是他太宠家里的五姨娘,怎能在家里佛龛供上一尊三尺三寸的羊脂白玉观世音菩萨像?

王周鼎也不揭穿,继续说道:“因为这样才最符合我等的利益,小弟也不希望平虏军早早平定云南。不过,不管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这云南结局如何,我等可是使不上多大劲的哦。”

钱谦一笑,“大劲就是使得上,兄弟还怕激怒那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呢。这大劲自然是使不上的,不过小劲使使也无妨。只要精心设计,就算是被发觉,也可以说是无心之失。”

王周鼎哈哈一笑,“人说姜是老的辣,可不是怎的?果然老奸啊。”

“喝酒,喝酒,这些闲话我等少提,小心隔墙有耳。”钱谦举杯示意。

“放心,放心,就是锦衣府都不会来偷听啦,一些个小鱼虾大概还不敢对你我怎么样。放一百个心啦,就算有什么麻烦,你还怕银子砸不死他们?”王周鼎这话就完全是一付暴发户口吻,哪里还有温文尔雅的样?在这种没有其他旁人的地方,对着钱谦这个知根知底的损友,放浪形骸,不顾形象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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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5发布

第三章 集议决策起争端

腊月二十三,是日夜,祭灶君。

刚刚铺排过连场盛大婚宴的秦王府灯彩依旧,刚刚显露出复苏迹象的长安城里无论官民都还在啧啧惊叹平虏侯的奢华富丽,当日那万人空巷的空前盛况,就是历代秦藩国主大婚也没有这般排场。

用某些儒生的话说就是僭越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平虏侯实在嚣张狂妄过头了,这天下可还是皇甫家的天下呢!可惜,这样的话,没有人当一回事,这部分儒生也就只能听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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