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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惊雷逐鹿-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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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冲击的样子,这肯定给犍为城的防御赢得了不少宝贵时间,也难怪这个将官会说活见鬼了。

那将官再喷一口唾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映着四面丘原上的火光,闪烁着凛凛寒光,一脸的凶厉之气,大声吼道:“给我杀——!”话未落,人已经纵出去七八步了,身后士卒们忙迎着飞洒而来的箭雨,结阵前冲。

这支受命偷袭的弥勒香军,其主将多年战阵厮杀,并不象先发的前军士卒在出人意料的突然变故下乍然慌乱,临阵仍然很是镇静,远方丘原的点点火光大是蹊跷,他很是怀疑在此阻截的人马并不多,但眼下即然惊动了敌方,前功尽弃,犍为城内必然已经有备,目下也只有击破眼前敌军,到犍为城下佯攻造势一番,即谋尽速脱身,另择下手目标了。

看前军在敌方箭失、石灰包、石块、毒火烟药球、火油弹的打击下,阵形有些散乱,弥勒香军的主将怒吼着下令部下士卒冲锋死战。

鼓角轰鸣,大江南岸的丘原,弥漫出惊心动魄的无边喊杀之声。

背依山冈,当道是以十几辆战车为主体构成的几道临时壁垒,阻断了弥勒军北进的重要通道。

西北幕府辖下的守备军团虽然名为军团,实际其编制与偏重于进攻和机动的野战行营、正规军团并不相同,主要因其偏重于防御守备的缘故,其编伍为十人一什(什长),五什一队(队正),两队一旅(旅帅),五旅一团(团帅),若干团则组成地方府(州)守备军团(节度和若干守备),陈好(字益谦)是嘉定州守备军团下属众多团帅之一,配置于犍为,受犍为守备节制。

陈好自小有股子天生蛮力,在家练过几年武技,虽然是家传的庄稼把势,却也算有那么几分峨眉正传,后来应募从军,在官军中把什么长拳、谭腿、擒拿、合锁、闪番、劈挂、太极、罗汉、南塘刀、少林棍、梨花枪的路数也学了不少,重要的是他还有缘拜在一位后来已经战死沙场的邛崃派高手门下做了‘记名弟子’,邛崃派极少外传的上乘炼气炼形秘法,内炼、外罡也有了些成就,但在战场上多半还是靠他的蛮力。

陈好在军中虽然作战勇猛,脾气却是不大好,得罪人不少,结果和他一起应募的袍泽,有点本事的都晋级提升了,譬如那个和他有数面之识的李逍都已经是副将了,他还在一级级苦熬,勉强是个把总而已。

到西北幕府入川,他又无缘入选西川行营和内务安全署的铁血营、锄奸营,只在守备军团中混了个团帅,手下也就五旅人马,着实气闷。

不过,在犍为,他因为作战猛锐,倒是毫无疑义的成为‘跳荡’的当然人选,其实也就是前锋突击的垫底角色。若是在野战行营或者正规军团的部队,这当然是一种无上褒奖,但是在守备军团,这个‘跳荡’地位虽然不低,却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也没有其他团帅愿意和陈好竞争这个死亡率极高的位置,对于守备部队,跳荡的突击只是挫敌锐气的一种手段而已,最重要的是防守稳固。

前一阵,出于加强守备的目的,犍为守备为了向上‘邀功’,特意让陈好带着他的五百人,秘密的在向来不设防驻兵的城南三里冈挖掘了几个藏兵洞,分别储藏了不少攻守器械,弓弩箭矢、抛石机、战车、石灰、火油、毒火烟球什么的也有不少,以作为在必要时从敌人后路发起攻击的必要物资准备,只是没有火炮、地雷,守备自然也不会把不多的守城利器如火炮之类藏在城外。

本来,守备的主意其实是有点烂,他也不想想,那几个藏兵洞又没有地道连通到犍为城内或城下,怎么可能在敌人围困的时候,潜出到敌人后路突袭?纯属儿戏!犍为的主要防御面主要是面对从大江水面来袭的敌人,在城南搞这种玩意,只是应付上差督责的官场花架子吧!

万一被敌人发现,这些弓弩可不就是资敌啊,没有地道反倒还好。

不过,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的倒是给了陈好一个出头的机会。

今夜,陈好的团轮值下半夜的城外游动巡逻,骑马出城巡逻不多久,陈好就隐隐听到远方狗吠之声,但是又骤然中断。

这很不寻常,若是城外村落的狗吠,断乎不可能乍起而骤停,总要此起彼伏一会儿才对,而且听那声音正是某个烽火敌台的方向。

陈好虽然一身蛮力,其实只是脾气暴躁些,人倒是精细,尤其是战场上,就是一个三国志平话里面粗中有细的张飞式人物,否则也不能好胳膊好腿的一直活到现在了。

那骤然中断的狗吠声并不很清晰,换个人可能也就忽略过去了,但陈好却注意到了那种差别,心中警惕,即刻派出几个为人精细小心的属下前去斥候哨探,他则率领其余部下迅速沿驿道后撤到三里冈,七手八脚把藏兵洞里的器械啊、战车啊搬出来,立即部署阻截防御和布置疑兵,但他一时倒还不敢立即发出告警信号,谎报军情那可是很大的罪,必需等到前出哨探的属下打探确实了才可以。

不过,等到哨探的属下匆匆返回时,弥勒香军摸黑疾行的前锋部队已经距离三里冈非常非常之近了。

来不及了!

陈好索性下令在抢先发起攻击的同时,擂响战鼓,吹响号角,即震慑敌军,又顺便惊醒城内己方守军。

战斗一开始,五百人就凭借壁垒奋力在抗击着敌人的进攻,战斗十分惨烈。

箭如雨,石如雹!

剽悍的敌人冲上来又被打回去,再冲上来再被打回去,反复争夺。

短短一会儿工夫,陈好这个团就退到第二道壁垒,再一次用密集的箭雨石雹把敌人击退后,陈好也火了,为震慑敌人,大声吼道:“来,来,来,把敌人的尸体抬上来;垒在壁垒上。”

壁垒前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差不多都把壁垒之间填满了,这些敌人的尸体便一层层的垒在第二道壁垒,甚至第三道壁垒上,有的尸体从尸体上滑落下去,就干脆用敌人的长矛或者刀一插到底,象穿鱼一样把多具尸体固定在战车壁垒上,至于敌人遗弃的盾牌也用来加固壁垒,只要能用的全用上了。

人在殊死的搏斗中彻底变态,好像垒的不是尸体,倒像是江堤上的沙袋。

人的生命在战斗中太脆弱了,体现不出人的生命是最可宝贵的。在浴血奋战中,人的死是那么容易,随便一支暗箭流矢都可能就此倒下。

在战斗中对人的死,人们习以为常,好像有一部分人死再正常不过了。

在战场上,人的死就像树上落下一片叶子,毫无美感的坠落而不是飘落。

这就是战争,在战争中倒下的人,能留下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而且没有悲痛,没有惋惜,也没有留恋。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历来如斯,历来如斯!

丘原上暂时沉寂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尸体一直绵延到暗夜深处,显然敌军主将正在调整部署或者在下最后的决心。

陈好迅速指挥部属抢时间清理壁垒间的尸体,重新进至第一道壁垒,做出若干安排。

说实话,刚刚过去的短暂战斗异常激烈,已经把储藏的箭矢、石块、石灰包等用掉大半,即使加上他们原先骑马出城巡逻时常规携带的箭矢,最多也只能支撑敌人第二波攻势,万万支撑不到第三波,何况这还是占了敌人轻装奔袭,没有什么攻坚器械的便宜,否则他们五百人当路阻截,早让人象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得粉碎了。

所以,陈好实际上已经打定主意,给当面的敌军来个突然的阵前突击,反守为攻,然后——

迅速撤退!

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战马,该是要在这时候派上一下用场了。

刚才利用壁垒顶住敌军第一轮的凶猛冲击,硬是打出了威风,纯用矢石的凶猛打击,迫使剽悍的弥勒香军也要退后进行作阵前调整,暂时停止了凶猛的攻势,可以想见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一刻,凛冽的杀气让凶悍善战的弥勒教徒也倒吸一口冷气。

弥勒香军的第二轮冲击只在暂歇了不到百息,很快就卷土重来,甚至是陈好的部下们仅仅加固了第二道壁垒,就被迫放弃加固,转而投入战斗。

弥勒香军的攻势比起第一轮更加猛烈而有序,瞬间就冲垮了陈好的第一道壁垒防线,向第二道壁垒防线发起无畏的冲击,前仆后继,再次上演用尸体趟血路的场景。

陈好的训练和部署也保证了矢石的最大杀伤效果,能够在矢石的连续打击下突破第二道壁垒的弥勒香军士兵实在不多,但就是这不多的几个人也给陈好的部下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如果不是这时第一道壁垒突然引燃熊熊烈火,暂时遮断了弥勒香军后续士兵的支援,使得陈好的部下能迅速用密集攒射的方式,屠杀第二道壁垒前被暂时遮断后路的弥勒香军,那情况可能就比较糟糕了。

如果弥勒香军手上能有几架抛石机,或者攻坚大弩,又或者有些攻城棰、冲车,大概也不致于如此狼狈而凶悍了。

第一道壁垒的烈火并没有遮断多久,很快就被弥勒香军硬生生冲开一条通道,蜂拥而进,情况立刻又转为危殆,毕竟守备一方的矢石已经消耗了许多,相信弥勒香军的主将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其攻势之猛烈根本不是第一轮可以比拟的,比的就是谁最先撑不下去,看来弥勒香军的主将也火大了。

现在指挥壁垒防御的是陈好的副手,陈好率领二百骑兵正在快速迂回,窥视着最佳的阵前突击时机,虽然是二流部队,但是能够入选‘跳荡’,也都是些悍不畏死的汉子,杀起人来照样刀刀见血,没有丝毫含糊的。

骑兵在冲锋中显示威力。

迂回到侧翼的骑兵突然杀出,且驰且射,瞬间就从弥勒香军的突击阵形中斜穿而过,倒下一地的尸体。

当那些骑兵高举着马刀,踏直马镫,呐喊着往前冲锋,再次从黑暗中往回冲杀出来的时候,高举如林的马刀映着火把,寒光闪烁,充满着决死一战的凌人气势。

马刀左晃,向右斜劈,玉钩斜,血光崩,刀下之鬼已经连头带肩劈分而下,血雨纷飞。

陈好的马刀一向不开锋刃,不用打磨,自然也少了卷刃崩豁的机会,凭着一股凶悍的气势和蛮牛一般的膂力,带着辖下二百骑兵冲垮动摇了弥勒香军的冲锋突击阵形,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两百骑兵只是一个来回就少了四五十人;而且伤亡还在继续攀升,四面有弥勒香军的士卒合围,利箭破空生啸,从耳畔飞过。

纵马飞驰,呼啸狂飙,激烈的战斗……

陈好张弓搭箭,箭袋中最后一支雕翎箭电射而出,那是一支鸣镝,撕裂心神的怪啸响彻夜色笼罩的广袤丘原。

一个敌军将官应声倒下,他的吼叫嗄然而止,鸣镝闪电一般从他的左眼贯入,透脑而出。

这厮死得倒也痛快!陈好暗自忖道。

那些围杀过来的兵丁惊得有些呆了,还没有回过神来,陈好已经催马直进,到了跟前!

杀!

狂吼声中,一个壮硕的弥勒香军的军士飞跃而起,抡动一把沉重的战斧怒劈陈好,斧刃上血痕宛然,触目惊心。

好个悍不畏死的莽汉!

暗自冷哼的同时,一枚三棱甩手箭闪电般从护臂滑出,脱手飞射,闪出一道蓝芒,那是淬毒的暗器。

箭到人倒,那枚出其不意的甩手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鲜血顺着血槽喷涌,瞬间已经发黑。

探手在空中操起那莽汉的沉重战斧,斧刃环回之间,血光四溅,敌人如割草般纷纷倒下。

陈好催马向前,敌人的血从斧刃上滑落,利斧劈杀之威难当,浴血所向,望风披靡,硬是砍杀出一条血路,冲出重围!

整整盔甲,陈好望望身后,能够跟随他从血路中冲杀出来的仅剩有百余人了。

该撤退了,不是恋战的时候!

刀砍、箭射、斧劈,这么一会儿,怎么着也杀了有好几百人了吧?

陈好左手两指往嘴边一搭,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响彻云宵,仅剩的百余骑兵狂风卷地一般,很快就消失在沉沉夜色笼罩的丘原中。

壁垒方面,陈好的副手也正是难以支持的时候,虽然有陈好率领骑兵阵前突击,搅乱了敌军的突击,但仍然承受了极大压力,而且矢石也将罄尽,一听到陈好的呼哨,不由心情一松,也仰天长啸一声,那些士兵已经不待下令就将还剩下的所有矢石全部倾泻出去,压制住敌军的攻势,然后按预先部署开始纵火,烧毁一切不能带走的武器,包括抛石机在内,在火油的引燃下,几道壁垒瞬间烈火熊熊,也借此稍稍阻遏一下敌军。

坚守壁垒虽然艰苦,伤亡倒是没有陈好那边骑兵突击的伤亡大,趁着烈火腾空的一点时间,又欺这支弥勒香军没有马匹,骑上战马可以放心撤退。

这一次小小战斗,不过两三刻之间,敌我双方横尸不下两千,惨烈的情景,恐怕很多人都将终生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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