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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衣香-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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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以为赐婚了,她就能躲开进宫。

可元昌帝此番前来,也许她的命运,就要这样注定了。

不!

她心中不停的反抗,她不要进宫,不要成为那禁墙之内一个孤寂的灵魂。她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了。只要她出嫁了,她就再也不用和宫闱有任何牵扯。

她不能功亏一篑。

东瑗依旧附在地上,把额头贴着冰凉地面,声音越发沉稳坚毅:“陛下,柔嘉不敢!”

屏风后的那人呼吸一滞。

东瑗的心似敲鼓般的乱跳,手不禁发颤,可额前涌出了细汗,她玉色绣卷草纹褙子贴在身上,才警觉后背汗湿了。

元昌帝沉默片刻,遽然站起来。

东瑗就听到了轻缓又急促的脚步声,绕过屏风,朝着她走来。

她不敢抬头,身子颤抖越发厉害。明明想逃,可理智告诉她,逃走是下策。

那脚步声就在她身畔停下,悉悉索索的衣裳响动,元昌帝弯腰,一只坚毅温暖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东瑗身子发虚,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敢不从,只得随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她低垂眼帘,感觉到身边人微重的呼吸,却不敢抬头去看一眼。

那拉着她胳膊的手渐渐发紧,只要一个力道,她就会跌入他的怀抱。自古皇家寺庙多龌龊,失身于此的女子不再少数。倘若她今日失身此处,这辈子,她薛氏东瑗,就只能是元昌帝的女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冷汗沿着脸颊,毫无征兆滑落,东瑗原先想过的很多方法,此刻消迩无踪,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似孤独行走在茫茫雪域,她有种看不到出路的寒冷与绝望。

原来,她这样渺小,若蝼蚁般任人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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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6节祈福(6)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东瑗薄薄春衫,传到她的肌肤。

可能是她太冷,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炙热。近在咫尺的人,她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间的暖意。

只要夸过这一步,她的未来就一片昏暗。

东瑗仿佛瞬间回到了六年前自己刚刚睁开眼的那天,跟现在一样的惧怕与无奈。

她不能反抗这个男人。

她的身后,是整个镇显侯府。倘若触怒天颜,祸及她的族人。没了镇显侯府,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寸步难行。

胳膊上的温暖,不能驱走她身上和心里的寒,反而似把她推入了冰渊。

那拉着她胳膊的手掌收紧,而后有缓慢松开,元昌帝轻微叹了口气,后退两步,离开了她的身畔。

压在东瑗头上的乌云好似瞬间被拨开,刹那的明媚。

她快要停滞的呼吸终于能吐出来,一口气顺过来。

绕过屏风,元昌帝往内走,东瑗不敢不跟着。

他坐在临窗大炕上,指了跟前的一个锦杌对东瑗道:“坐下说话吧。朕不能久留,有些话跟你说,你莫要害怕。此处非朝堂,不需俗礼。”

东瑗屈膝行礼,道谢主隆恩,就半坐在锦杌上,似普通人家一样。她低垂了眼帘,浓密青丝梳了双宝髻,带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细钿,昏暗光线里依旧衬托她肌肤水润白皙,眼波顾盼流转。

元昌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不肯挪开,亦忘了言语。

东瑗更加不敢出声,她紧张坐着,掌心捏出了汗。

屋里静谧无声。

良久,元昌帝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系着红色蝙蝠穗子,递到东瑗面前,声音温醇道:“朕当时拿了你的玉佩,只是想留个念想,怕你们家不肯认,不成想害了你下嫁……。朕……朕不能……。”

半晌说不出不能什么,声音里却有了怨怼。

他说他怕薛家不认,是怕东瑗不能进宫的。

东瑗依旧不敢抬头,正襟危坐着。

元昌帝自己打住了话,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才道:“这个不是你原先那块,是朕叫人重新雕刻的,你那块叫朕不慎跌碎了。你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同……。”

东瑗知道他要叫自己接东西,就忙起身,又跪下,高高举起双手捧着。

元昌帝见她这样,心里越发难过。

皓腕凝脂,素手纤柔,就这样举在自己面前,而他居然不能握住。他贵为天子,位处九五,众人皆曰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可是他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他算什么天子?

他不算天子,他连男人都不算!

想到这些,元昌帝心中莫名就涌起愤怒。

他猛地抓住了东瑗的手,把那岫岩玉玉佩放在她手里,然后双手将她的手捧在掌心,紧紧攥住。

“薛氏东瑗,朕今日怎么把你送出去,他日怎么把你接回来,你记着这话!”他的声音充满了狠戾。

震惊、失措、意外,东瑗猛然抬头,望着他。

室内的光线暗淡,也能看清一张年轻又英俊的脸庞,此刻肃穆威严,那似泼墨般浓郁的眸子既沉重又坚毅,纠缠着她。看到猛然她抬眼,他也是微愣,望着她眼里的恐惧与担忧,元昌帝的心被重重击了一下,闷闷的疼。

四目相对,元昌帝心口的涟漪再也平静不下去。

他用力拉起跪下自己足边的东瑗,将她娇软的身子搂在怀里。

削瘦、柔软,她似一段锦霞般绚丽,融进了元昌帝的心田。他不由激动,搂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紧,似想把她嵌入他高大坚毅的身躯里,只愿此生拥她在怀,不肯松手。

东瑗被他搂着,喘不过气来,她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晦暗。没有挣扎,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盛家的世子爷,她嫁不成了。

今天,在这个厢房,她只怕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了!

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绝望中的她很想扇元昌帝一个耳光,痛痛快快骂他一番,然后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保全她的名声。

既然不能保护她,不能给她安全,为何这样纠缠她?就因为她长着一张令他心动难忘的脸?

他是天子,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越发觉得这个东西珍贵,越发想要。东瑗不明白太后到底为什么这样为难元昌帝,可是她知道,不管她进还是退,她都是死路一条。

只要元昌帝今日要了她,接下来,她就是个死!

她不甘心的。

这六年来,她努力钻营,为的只是有平静、相对自由的生活。可她的努力,在六年后的今日全部白费,东瑗的心似万针齐攒般疼,眼泪越流越盛,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想死!

元昌帝的呼吸就在她耳边,东瑗听到他声音微哽道:“瑗姐儿,朕日夜想着你……”

薛东瑗再也忍不住,趁着他动情处不防备,猛地推开他。

元昌帝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在炕上。他错愕看着她,刚刚还在发抖的女子,此刻如此大胆的拒绝他!

东瑗没有跑,她的掌心依旧握着元昌帝给她的玉佩。她跪下,重重将头磕在青石地面上:“求陛下饶命!陛下,薛氏东瑗不想死,求陛下饶命!”

她不停的磕头,额前疼痛得麻木。

“不要磕了!”元昌帝厉声吼道,却没有再来扶她。

她不想死,一句惊醒了他。他的失态,他的心动,屋里的暧昧,都被她清脆磕头声打破,内室恢复了初春的阴寒。

已经失态了,再下去,真的要逼死她了。她是御赐的郡主,要嫁权臣盛文晖的嫡长子。这桩婚事是他御准的,他不能反悔。他不仅仅是个男人,他还是这个天下的主子。

他爱这个女人,他也要他的皇位。

而他的皇位,因为他父皇的用人不淑,所托非人,快要落入萧太傅的手里了。他需要薛家和盛家的支持。

鱼与熊掌,他不能兼得!

听到他的吼声,东瑗不再磕头,刘海遮住的额前依旧火辣辣的疼。没有磕破,可是红肿了。

“你去吧。”他的声音无力又失落,似失魂落魄的人。

东瑗却机敏爬起来,忙不迭向外窜逃。

元昌帝望着她曼妙身姿飞速而去,又是满心的疼痛。他猛地将炕几拂到地上,哐当一声巨响。

东瑗听到了,却不敢停足,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窜逃而出。

打开了内室的门,她好似从地狱里走了一趟,衣衫汗透,脚步不由发虚。

荣妈妈忙上前搀扶她。

“走,快回去!”东瑗的脸被泪水弄花,又身子发软,瞧着很狼狈。

荣妈妈却不安的看了眼那名年轻的侍卫。

那侍卫颔首,示意她们可以走了,荣妈妈才搀扶着东瑗,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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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7节风寒

出了小院,暮野四合,涌莲山夜风习习,吹得竹叶簌簌,四周越发静籁。料峭寒风吹在身上,汗湿的衣襟贴着肌肤,东瑗连连寒颤,不禁打了两个喷嚏,身子冷得厉害。

入夜的涌莲寺点了大红灯笼,处处见灯火明亮红艳,而此处的小院前却是一片昏暗。

借着稀薄的月色,东瑗搀扶着荣妈妈的手,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径,绕过一处半人高的山石,一处短小回廊,才能看见远处西厢房门口的灯笼散发出幽静又艳丽的光。

东瑗知道,此处的西南厢房是住男客,方才入住的时候那个小沙弥说的。因为提前封山,今日山上没有其他香客,住在西南厢房的,是护送薛府众人上山的两位堂兄和家里的管事、小厮、护院。

她莫名出现在这里,磕头时把鬓角碰松了,鬓丝凌乱,衣衫汗湿,狼狈不堪,要是被堂兄或者管事看见,没准说出什么样的闲话来!

她是天成的狐媚模样,要是有什么不利的流言,栽在她身上,往往比栽在一般人身上可信。她原本就被长辈顾忌,再有闲话,只怕婆家先入为主对她不喜,她的未来又是步步艰辛。

千万别遇到人,东瑗心中默默念着。

所喜西南厢房门口寂静,并无人迹往来,大约是堂兄带着管事、小厮们在前面吃饭,还没有过来歇息。

她要快点走。

荣妈妈见她走得急,生怕山路崎岖扭了她的脚,又不敢让她慢些。

荣妈妈也怕,万一有什么闪失,世子夫人在老夫人跟前失了颜面,荣妈妈就是替罪羔羊,她一辈子的老脸就保不住了。

快要走过西南厢房,拐角处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银杏树,枝桠繁茂,似一座小小茅棚般,有几百年的根基了,挡出了远处的光线,阴森骇然。

绕过这株银杏树,前面不远处有座凉亭。只要到了那个凉亭,她们的来处就能自圆其说。

东瑗脚步更加快了,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奔过去。

刚刚转角,就远远瞧见一大群人往西南厢房而来。为首的是两名男子,他们身后,跟着数名管事及粗使小厮、马车等人,拎着行囊,浩浩荡荡往这边来。

不是薛府的人。

而是另外的香客。

东瑗和荣妈妈就大惊,怎么这样晚了,还有香客上山?她两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幸好她们所处的拐角没有灯,又被银杏树荫挡住了月光。敌明我暗,那行人没有看到东瑗和荣妈妈。

荣妈妈比东瑗还要着急,低声问:“怎么办九小姐?咱们往回走,快点,不能叫人看见!”

现在知道不能叫人看见,刚刚和世子夫人串通把她从老夫人身边弄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

责怪于事无补,东瑗反应机敏,她拉着荣妈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那株大银杏树:“往回走来不及了,躲在这里吧。”

荣妈妈急急颔首,主仆二人猫着腰,闪身躲在银杏树的后面。

东瑗穿着玉色绣卷草纹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衣着素雅;荣妈妈一袭藏青色衣衫。两人躲在茂密银杏树后,又有昏暗月色,倘若不仔细,不会发现她们。

那行人越走越近。

他们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走路。东瑗只能闻到脚步声,不见人语。

她方才在小院内室出了一身汗,又被山上阴寒的夜风一吹,着实难受,禁不住想要打喷嚏。

那行人刚刚走到银杏树前,东瑗鼻子里痒得难以难受。她连忙双手使劲捂住鼻口,可喷嚏来了,她咬紧牙关还是阻止不了。

因为用手捂着,声音不大,却是连续两声。

荣妈妈的手捏得更加紧了,蹙眉瞥了眼东瑗,又不安侧耳听着动静。

东瑗又恨又怕,怕被哪个耳朵尖利的听到。原本她和荣妈妈可以大大方方走过去的,也许会引来一些莫名的猜测;可她们偏偏怕麻烦,想着躲过这群人,结果她喷嚏连连。

现在要是被发现,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不做鬼,躲什么?

外面的脚步声轻了三分,一个年轻的男声诧异问:“大哥,怎么了?”

东瑗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不紧不慢回道:“无事,走吧!”

脚步声依旧响起,渐行渐远,东瑗和荣妈妈缓慢松了口气。两人回眸望着他们都进了西南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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