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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类死亡-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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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在响了很久之后接通了,然而说话的却是个女人:“谁?”

“我找李云桐。”我看了看电话上的号码显示……没错,这的确是他的号码。

“没这个人,你弄错了。”对方冷冷地撂下这句就挂了。我觉得不对,赶紧重新拨号,这次对方将手机关了。

难道李云桐的手机被人偷了?

“走不走?”我正在琢磨,欧阳已经在门口催我了。我只好暂且将这事放下,走出了门。到了门口,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李云桐的桌子笼罩在窗外射入的明艳光线里,恍然有一种旧照片的感觉,温暖而遥远,让我心里莫名地一跳。

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们下午回不回来?”前台张兰大声问道。

“看情况。”我说。

在摇晃的公车上,欧阳问我找孟玲的妈妈有什么事,我当然不能告诉他真相,随便捏了个借口之后,便开始向他打听孟玲的事情。

“你对她怎么这么感兴趣?” 欧阳觉得很奇怪。

“说吧,你怎么认识她的?”我硬着头皮学起了许小冰那一招……死不回答,只问自己想问的。

这一招很管用,欧阳没再多问,很快就告诉了我他所知道的关于孟玲的一切……车子还没到站,他能说的就都已经说完了,实在是因为他对孟玲的了解也并不多。他和孟玲也是在一次合作中认识的,当时孟玲还是望月小学的老师,欧阳负责给望月小学作招生的广告,两个人偶尔有了些接触,欧阳除了记得这个老师长得很漂亮、人很斯文之外,再也不记得别的了。见我不满足的望着他,他连忙解释:“这也不能怪我,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不然我一定详细摸底。”

“晕,你就胡说吧。”我无可奈何。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欧阳将脑袋靠在玻璃窗上打着瞌睡,我望着他,想到昨天晚上做出的那种假设,如果那种假设的确是真的,那么欧阳说的话就完全是假的,他所记得的关于孟玲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孟玲为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制造出来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而他却以为是真实的,并且将有更多的人认为那是真实的,也许,最后我和许小冰也会这么认为。

而李云桐则恰好相反,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看起来完全是假的,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连他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自己,如果他把对我说过的话再对心理医生重复一遍,心理医生会做出什么样的诊断呢?这还用问吗?我这个时候才考虑到这个问题,不由被我自己脑海里的这个念头惊呆了。

是的,无论如何,任何医生面对说这种话的病人,只怕都会认为是精神病吧?倘若李云桐圆滑一点,就像欧阳一样善于察言观色,或许还能在紧要关头逃过去,然而,李云桐是那样一个人,他一定会坚持说自己看到的是事实,说不定他还会要证明给医生看,然而他越是说明,越是证明,就会让他自己更像一个精神病!是啊,一定是这样的,李云桐毕竟比我成熟多了,他一定早就考虑到这个,所以他今天才没有打算去看心理医生。我的心揪得紧紧的,眼睛笔直地望着前方,却什么也没看见,眼前全是李云桐告诉我的那些画面,还有他诉说时的那种特异的神情……我怎么这么迟钝呢?他那种神情,分明是充满了恐惧……我以为这种恐惧只是来自于他所看到的东西,现在想想,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本身,这种特殊的能力,也许才是最让他害怕的。他为什么要找我诉说呢?他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他的话?不管怎么说,他认为我会相信他的话,或者说,他相信我不会主观地认为他是精神病……也许,他真的不敢确定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毛病,所以才交给我来判断?而我是怎么样判断的呢?

我判断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该死,我就是这么对他说的,所以他才一言不发,一定是这样,他并不是生我的气,而是对自己感到绝望了……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像烙铁一样滚烫,我内疚万分,咬紧了嘴唇。

然而,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你又凭什么认定他不是精神病呢?”

是啊,我凭什么断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我脑子里转动着这许多想法,一片混乱之中,《红楼梦》中那副对联忽然清晰地冒了出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在车上思绪纷飞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悲哀,这种悲哀像气泡一样包裹着我脑海里李云桐的影子,而到了后来我才知道,真正值得悲哀的事情,远比这个气泡要更加庞大,更加坚固,更加令人绝望。

在这种情绪包裹下,面对望月小学门前许小冰因为长久等待而生的怒火,我也没有多好的心情。幸好有欧阳在,他发现气氛不对,连忙作了自我介绍,许小冰见有陌生人在,也不好意思像往常一样发火,冷冷地对欧阳哼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欧阳带着我们穿过卖毛线的小市场,在里面寻找孟玲的母亲摆的摊位,却被旁边的人告知说她今天生病了,没有来出摊。我和许小冰都感到失望,欧阳笑道:“没关系,我知道她家在哪。”

孟玲的母亲向碧华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带居民区,那里的楼房都相当陈旧,附近一个手工棉加工作坊发出震耳的嗡嗡声,棉絮在空气中雪片一般的飞扬着,经过作坊门口时,我们的头上和身上都落满了丝状的棉絮,鼻孔里飞进了不少,连连打喷嚏。

“这是什么黑作坊呀?真该取缔了它!”许小冰一边抹着鼻子一边没好气地说。

接下来的一段路格外破烂,原本铺在地面上的石砖已经被人撬得没剩下几块,黑色的污泥和臭水满地流淌,恶臭扑鼻,几乎无法落脚。我和许小冰面对这样一段路面不知如何通过,正在犯难之际,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好似演练轻功一般,踮着脚尖在几块黑乎乎的砖块上跳跃而出。我们这才发现在黑水中摆着几块砖,作为度过这段路经的“桥”。

“能不能走?”欧阳征询地看着我们。

“没问题。”我点点头,许小冰没说话。

欧阳率先走了过去,我和许小冰跟了上去。由于砖块很小,仅能够勉强落下足尖,必须很快地从石块上走过去才行,速度慢一点便有可能踩到污水中。起先还好好的,后来是我多嘴,见地面上有一块砖块松动了,提醒了许小冰一句,她偏偏已经快要落脚到那快砖上,被我这么一说,连忙将脚缩了回来,半空中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朝何处伸脚,既这么一下子,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踩到了污水里,污水溅了起来,我从石头上蹦跳而过,落在干地上时才回头望,许小冰也蹦跳着跟了过来,一只脚已经完全糊满了黑泥。她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不再顾及欧阳,对我大吼道:“你看看你,走得这么慢,要不是你挡着道,我也不至于这样!”我看她损失惨重,也就由她去骂。倒是欧阳似乎看不过去了,连忙岔开话题,指着这里道:“以前孟玲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很干净,不知道现在怎么搞的。”

“孟玲带你来过这里?”我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是说你和孟玲不是很熟吗?”

“是啊,就来过一次,那还是她忘带了给我们公司的一份文件,我才跟她一起来取的。”欧阳耸了耸肩,带着我们朝前走去,穿过堆放在狭小巷子里的各种杂物之后,我们在一扇红漆大门前停了下来。欧阳笃笃地敲着门,口里还大声喊着“向碧华”,许小冰一路上都在弄她的鞋子和裤腿,这个时候正蹲在地上用墙角的刨花擦着污泥,我正想帮她,忽然感觉眼角一闪,似乎有个人影闪过。我朝那边望去时,却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在墙角的拐弯处,似乎有一些乌黑的发丝在飘荡,当我凝神细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哪个?”一个懒洋洋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买毛线的。”欧阳大声说。

“等下。”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打开了,许小冰站起来正对着门口,我朝她身后缩了缩,一张蓬乱憔悴的脸从门内探出来,疑惑地望着我们。

“向阿姨,”欧阳热情地笑着,“还记得我吗?”

向碧华那双浮肿的眼睛转向了欧阳,定定地看了几秒钟之后,她摇了摇头,歉意地笑了笑,又连忙说道:“你们是要买毛线吗?”

“也算是吧,”欧阳回头指了指我们,“这两个是找孟玲的……孟玲在吗?”我和许小冰听他这么一说,互相看了一眼,紧张地盯着向碧华。

“孟玲?”果然,向碧华并不知道孟玲是谁,她疑惑地皱着眉头,“你们找错了吧?这里没有这么个人……你们买毛线吗?”

“有什么毛线?”许小冰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们进来看看。”向碧华让开身子,将我们引了进去。门内是一个破旧的院子,进门左手边堆满了砖头、水泥和破旧的家具,右手边放着几个巨大的编织袋,从敞开的口子里滚出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旧毛线,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像锅盖一样沉重。向碧华带着我们走进一间敞开的小房间,这就是她住的地方了,十来平米的地方,一张木头床和一个简易衣柜之外,从地板到天花板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被透明塑料包着的毛线填满了,一走进去就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看,这里,”向碧华的手指飞快地在四周指点着,“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都是现在走得比较好的货色……你们要买什么样的?是打毛衣还是什么?给谁打?男的女的?”面对她的问题,我们一律“嗯嗯”地随口应付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几个人连转身的余地也没有,很快就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是为了生活舒适而存在的,生活退居于次要地位,毛线才是主角,然而,在不多的几样生活用品中,我还是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痕迹……譬如,挂在墙壁上的漱口杯有两个,床底下乱七八糟的鞋子中,有几双分明是年轻女人穿过的。我推了推许小冰,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在屋子里装作翻毛线的样子,暗暗察看有没有其他的痕迹可以显示孟玲的存在。

“孟玲没跟你一起住啊?”欧阳笑着问道。

“你真的找错地方了,我不认识孟玲!”向碧华爬上毛线堆翻找着一种她推荐给我们的毛线,一边回答着欧阳的话。欧阳惊讶地看着她,不解道:“阿姨,我们真的找孟玲有事……”

“我说了我不认识孟玲,”向碧华气喘吁吁地道,“你要不要这种?这种颜色很流行。”她将一捆毛线扔给许小冰。

欧阳还要问什么,被我拦住了,他满怀疑问地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看来向碧华的确是不知道孟玲是谁。

或者说,依照我们昨晚的假设,她现在还不知道孟玲是谁,但是没准明天就会知道了……孟玲也许正在渐渐进入向碧华的生活,最后固定下来,成为她的女儿。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环境,假如孟玲真的是从无到有的某种生物,她为什么不给自己选择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呢?

许小冰碰了碰我的胳膊,递给我一张照片,那张发黄的照片上,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向碧华的合影,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很亲昵的模样。那女孩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可以认出来,那分明就是孟玲。她在照片上笑得越欢畅,就越是让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连同这照片上泛黄的底色,都透露出一种不详的气氛。

“阿姨,这是谁?”我将照片递给向碧华,向碧华拿过去看了看,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

这张照片是许小冰在一堆毛线底下找到的,照片已经肮脏不堪,上面还有半个脚印。向碧华对照片毫无兴趣,我便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我们继续翻找着,不断发现一些年轻女孩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最后,甚至发现一张似乎是从日记本上掉下来的某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这样一段话:

“1月30日。学校里的旧楼还是那样可怕,现在更加可怕的是,连我自己的家里也不安全了。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古怪,他看起来挺英俊的,衣服却破烂不堪,我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突然怪叫一声,吓得我将手里的毛线掉到了地下,弄脏了,被妈骂了很久。他还跟着我到了门口,我告诉妈,妈却说没看见,我又告诉裴叔和海哥,他们也说没看见。那个人就站在院子里,他们在院子里走拉走去,都说没看见他。我真吓坏了,早就跟妈说要搬家,她死活不肯,看来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了。我真吓死了。”

这段话到此为止,我看了看背面,什么字也没有。

这是孟玲写下的日记吗?我仔细辨认着那些字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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