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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朱门风流-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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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次一次打得阿鲁台没了气焰,后一次打得瓦剌野心全消,但趁着瓦剌遭受重挫之际,阿鲁台再次复苏,听说如今瓦剌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有什么异样心思也难怪。只不过,说起北征,人力物力倒还是其次,这阿鲁台每次都是闻讯而逃,还妄图吸引大军入伏,实在是难应付。更重要的是,大军粮道供给实在是太难了。”

张越知道万世节自从来到兵部,在兵事上头也颇下了一些功夫,而他虽同意对方的看法,却还有另一层顾虑:“你说的没错,这草原上头他们是地头蛇,每一个土丘每一处草场,他们都比咱们熟悉,若是贪功冒进,往往容易陷入重围而不自知。虽说北征没法完全消灭蒙元残余,但至少能够让他们不那么容易休养生息。若只是坚守,怕只怕十年二十年之后,咱们面对的就是一只制不住的猛虎。想当初第一次北征时,阿鲁台损失惨重,可如今才多少年,他竟然就恢复过来了!即便是退一万步说阿鲁台覆灭,这草原上还会出现更强大的部落。”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但只要读过史书的,都知道草原上那几个曾经横行一时的强大部族,从匈奴到突厥到回纥到契丹,乃至于西夏女真蒙元——一茬败落却又兴起了另一茬,中原强盛的时候就压制得这些部族喘不过气,中原没落的时候则不得不看其脸色甚至为其统治,即使是有强大的皇帝和帝国压制他们一时,却压制不住一世。

“想想交南一个黎利就闹得天翻地覆,更别说草原了。他们是亦农亦兵,一个部族几百号人,可这几百号人都能上阵,打仗完全靠抢不用考虑什么补给,和咱们中原自然不同。”

“大兵开进,这些人就跑了,但若是小股军队进袭,指不定就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想当初淇……也是一代名将,结果硬生生被引得入了圈套全军覆没。如今的勋贵中不少都是第二代了,平日虽说在战场上也颇有建树,但独立指挥大阵仗的本事甚至还及不上昔日战殁的那一位,皇上没法放心也不奇怪。”

“北征耗费钱粮确实太大,但如果不北征放任蒙元进一步坐大,谁敢说他们不觊觎中原的花花世界,不觊觎昔日蒙元君临天下的好时光?南边是跳梁小丑,尚可用安抚之计;北边则是恶狼,一旦稍给做大的机会,翌日就会反噬。他们倒是成天窝里斗,但你看阿鲁台强大则欺瓦剌,瓦剌强大则欺阿鲁台,旁边还有好些部落等着崛起……”

此时此刻,张越和万世节完全忘记了两个去烧水的书吏为什么老半天都没有回来,渐渐的开始纵谈古今。而在门外右侧檐下,方宾忐忑不安的偷觑朱棣的面色,看见皇帝时不时皱眉,他心中顿时暗自叫苦。及至皇帝沿着台阶上去,他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走两步,朱棣竟是反身又下了台阶。眼睁睁看着皇帝从身边走过,他愣在那里不及动弹,好半晌方才拔腿追了上去。然而,让他更惊疑不定的是,朱棣竟然没往兵部正堂,而是往大门外走去。他战战兢兢地把人送到门口,却见皇帝转过了头。

“没想到张越之外,你们兵部还有一个妙人,文人能够有这见识倒是难得。”

方宾实在难以辨别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只能讷讷以对。就在他满心琢磨着回头怎么敲打那两个信口开河的家伙时,他就听见皇帝对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吩咐道:“把刚刚你拘住的那两个书吏放了,顺便派人去告诉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上次求直言时他那份折子朕看完了,虽然不是胡说八道,但要让朕改弦更张,他的理由还不够。另外,交南的事情让他避嫌,到时候单单北边的事情他就忙不完了。”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22章 弄璋弄瓦?

吏部尚书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

黜给事中柯暹,御史何忠、郑维桓、罗通等为交趾知州。

六月初,因着这两条,三大殿全部焚毁这一场大灾难看似尘埃落定。在礼部官员看来,唯一不和谐的音符大概就只有皇帝的万寿节却没有坐受拜贺,仅此而已。而对于同样应了直言诏的张越来说,皇帝只说理由不够,而没有指责他胡说八道妄言害政,那么便说明,既然已经开了海禁,朱棣已经渐渐能接受那些与海有关的条陈,只是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眼下最最重要的反而是交南需要避嫌这一桩。在袁方明里派人知会,暗里派人报信之后他才知道,今天下午,朱棣召见了英国公张辅,其后又召见了阳武伯张攸。虽说最终任命尚未下来,但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意识到,出镇交趾的人选已经定了。

交趾乃是文官左迁之地,对于武将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因此,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东方氏几乎以为是别人开玩笑,待到报信的信誓旦旦说没错,她几乎是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在老太太顾氏那儿碰了壁,她又素来和大嫂冯氏不和,于是到了最后竟是来到了西院上房,坐在孙氏和杜绾对面直抹眼泪。

“想当初他抛下我和两个儿子在交趾一呆就是十年,眼下好容易回了京师封爵受赏,还没有享几年清福,这就又要上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他难道没看到丰城侯李彬好端端的一个壮硕大将,如今却是病得半死不活,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咱们一家人怎么办?我好强了一辈子,便是看着他指着儿子,倘若他能不去,我宁可不要那伯夫人的诰命!”

尽管由于上次东方氏所劝的话颇有些厌恶这位二太太,但此时此刻见她不施脂粉,脸色蜡黄双眼红肿,再也不复往日的精明强干,杜绾不禁心生恻隐。然而,休说她只是侄媳妇,就算撇开这一层关系,她也劝阻不了张攸建功立业的心思。于是,她只能应和婆婆泛泛劝了两句。可发现东方氏竟是絮絮叨叨坐下不愿意走,她不禁越来越头痛,直到小五忽然咋呼呼闯了进来,这才总算是截断了某人滔滔不绝的话头。

小五对东方氏孙氏叫了一声二太太三太太,随即兴高采烈地在杜绾身边坐下,喜上眉梢地说:“姐姐,家里大喜呢!皇上下旨封赠老爷的先父先母,听说是赠了先考奉政大夫修正庶尹大夫和翰林学士,赠了先妣宜人!”

历来封赠是七品到六品一次,五品一次,此后三品二品一品各一次,杜绾记得当初父亲重新回朝任官的时候,已故的祖父母曾经得到过一次封赠,此刻听到这消息虽说不觉得意外,但也颇为高兴。这时候,旁边的东方氏勃然色变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告辞出门,因杜绾身上不方便,孙氏便带着琥珀出去送。

“谢天谢地,二太太可是走了。”秋痕连忙从银瓶中去倒了一杯茶来,见杜绾脸上潮红,她连忙又将窗户往外打开得大了一些,这才回转身说道,“今年这天气格外热,少奶奶您这身子又不能用冰,奴婢再去打盆水来服侍您洗脸?”

“不用了,刚刚二太太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拧过多少回毛巾!若不是今天二太太打定主意要等着,你还不知道要拧多少回。刚刚你在这里站了那么久,等她们回来就去歇歇吧,大热天的,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秋痕吃杜绾道破了之前那点心思,顿时讪讪地笑了。然而,等到琥珀回转来,孙氏却上冯氏屋中去了,她自不敢丢下这儿自回房休息,于是便索性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琥珀端茶递水之后,也退到了一旁描花样子,满屋就只听到小五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封赠的诰命券书听说是大沈学士的字,写得好看极了……”

“爹娘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娘还笑话我来着,说我差点就当了国公的女儿……哼,都说老和尚是什么荣国公姚少保,可在我心里,他就是那个从大街上把我捡回来的老和尚,爹不管当官也好不当官也罢,我才不在乎……”

“爹爹说做官做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知足了,接下来要做的第一条便是皇上让他和夏尚书商量改良钞法,虽说不能加赋,但也不能坐看人随意逃赋,官府庇护的是良善百姓,而不是刁民奸商。第二条便是严天下田土之禁,不得让皇亲国戚和官绅地主占有太多良田。爹爹还说,别看如今无主荒田多,以后兴许还不够种呢……”

张越进门的时候恰逢小五说得眉飞色舞,尽管只听到后头一多半,但对于杜桢的远见卓识,他心中自有敬意。然而,历朝历代起初的时候无不是严格土地买卖兼并,但到了后期便是禁令名存实亡,如今的一应政策能用多久却是说不好。他都知道的道理杜桢决不会不明白,只不过他那位老师在心中自有一本是非帐,不用他去操心。

瞧见张越进门,杜绾还不及招呼,小五就乐呵呵地上前叫了一声姐夫,把刚刚那好消息又说了一遍,琥珀为张越脱去了外头纱袍,秋痕则忙着到外头打水。不一会儿都料理妥当了,张越就在杜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苦笑了一声:“小五刚刚说了一堆,我的感想就是,岳父想做的要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爹爹就是这样的脾气,娘老早就说了,他执拗得很,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杜绾心里也有些担忧,但谈起父亲,她却是心生敬仰,“当初还小的时候,娘就一直用爹爹那些读书札记来教导我,其中最要紧的一条我一直记得最清楚。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扪心自省能自安者,正人也。”

小五先头被杜绾硬按着认字读书,跟着冯远茗学医术又是被逼啃《易经》又是读《黄帝内经》,如今对这些文绉绉的话也已经习惯了,此时听了不禁跟着念叨了一遍。而即便是承蒙杜桢四年教导的张越,对于这种典型的杜氏语句,心中也自有一番感慨。而即便是在那边做事情的琥珀,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停了一停,继而才暗自叹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屋子里这种安静祥和的气氛就被一声呻吟打断了。看到杜绾忽然紧皱的眉头和不那么好看的脸色,张越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立刻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小五在愣了一愣之后也一下子冲到杜绾面前,一抓腕脉再一看那椅子,她顿时反身冲着秋痕和琥珀嚷嚷了一声。

“赶紧去叫那几个稳婆,再叫几个稳妥人过来,把人移到西厢房。”

一阵慌乱过后,秋痕和琥珀拔腿就往外头去找人,而小五看着杜绾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有些着急,咬咬牙掏出一个布包,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后却是不敢乱用。虽说她平日里也给人看过病扎过针,杜绾的诊脉调理也都是她一手包办,但平日是平日眼下是眼下,这当口她师傅去京郊觅一味药材,若是一针下去有什么纰漏,那岂不是遭殃?

想到临产本应该还有十天左右,她更是有些着慌,直到看见张越虽握着杜绾的手,但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方才镇定了下来,咬咬牙便几针扎了下去。尽管她颇有忐忑,但发觉杜绾的表情大有好转,仿佛确实有镇痛的作用,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须臾,孙氏便带着四个年长仆妇赶到了,她自己生过两回,自然是经验丰富,往下瞧了一眼便吩咐人用滑竿把杜绾挪到了西厢房。因西厢房所有东西都是每日用开水清洗过,艾草更是早就备办好的,不多时两个稳婆也匆匆跑了来,所以把必要的东西搬进去之后。几个女人便入了产房,却是把门砰地一关,愣是把张越隔在了外头。

尽管当初经历过母亲那次让人提心吊胆的生产,但这会儿的感觉却全然不同。张越一会儿担心这年头的产房不能完全消毒,一会儿担心稳婆重手重脚没法好好接生,一会儿又想起了别人说孕妇进产房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两天的传闻,一会儿又想起分娩乃是这年头女人最可怕的一遭……

尽管是傍晚,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但他站在院子中央竟是汗水滚滚而下,片刻之后,整个人就如同水里捞出来似的。

由于这动静实在不小,各房各院或是打发了人,或是亲自赶了过来,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人。张超如今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但眼下看到张越这般紧张兮兮的模样,他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妻妾生产的时候,继而却发现妻子那一次他几乎已经淡忘了,而茴香生产的时候他仿佛根本不在身边,什么都不记得,于是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越。其余人纵使说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倒是拉着张越的手直嚷嚷的张菁才让这种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一些。

从傍晚一直等到月上树梢,灵犀早就陪着顾氏进了产房,而其他长辈们则是全都坐在西院上房等消息,哭闹不休的张菁也被乳母硬是带了回去。眼看张越压根不肯进屋,张超张起只得打发自己的妻子在长辈面前照应,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陪着张越,听着产房中那些响动也觉得颇有些心悸。于是,看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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