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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朱门风流-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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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泰山,而且口出狂言悖上之语,纵使小张大人肯宽宥,我也不敢宽纵了他们。否则若传扬出去,人都道常山护卫恃宠狂妄!重责八十军棍,小张大人看如何?”

尽管昔日和孟家颇有渊源,但张越却不想搅和到孟贤和同僚争权夺利的勾当里头,当下只是淡淡答道:“这是常山护卫军中事,下官只是兵部武库司员外郎,不敢当孟大人此问。是否该行军法,自然是由军规定。”

左护卫指挥王舫和右护卫指挥吴荣一听到这重杖八十,全都陡然一震,心想孟贤从前仿佛是老掉了牙齿的老虎,如今忽然便是下马威,这岂不是打给他们看的?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兵油子究竟说了什么,但王舫还是走上前笑道:“军规中轻慢上官不过是责二十军棍,况且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不认识人……”

“一时糊涂?王大人不妨问问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孟贤冷笑一声,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八十军棍,一棍都不许少!如有辗转呼喝,加倍!”

话音刚落,张越就眼见得王舫和吴荣背后那群沉默的军官齐齐折腰下拜,恭称“得令”。再看看那两位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左右指挥,他顿时恍然大悟。没想到孟贤人还没有到任,却已经完全掌控了底下的军官,恰是架空了应该与其平起平坐的这两个人。哪怕今天不是他恰逢其会,孟贤明天也会用别的法子慑服王吴二人,端的是好心计。

张越跟着常山护卫的一众军官从大院进入穿堂的时候,行刑却是已经开始,只听噗噗噗大棍子着肉的声音,却是听不到半点惨叫呻吟求饶。军中的军棍虽然不像锦衣卫的廷杖,但论厉害却犹有过之。毕竟,朱棣登基以来鲜少动用廷杖,就是偶尔动用也大多是教训勋贵,多数时候还是手下留情。然而军中有的是悍兵刺头,这军棍的同时更不准辗转翻腾叫喊,否则便要加倍,这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而他更敏锐地察觉到,除了王吴二位护卫指挥面色惨白,其他军官竟都是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甚至还有人在轻轻舔着嘴唇。

到了里间把正事一说,他就发现王舫和吴荣脸色大变,根本不像是事先三个护卫指挥一同上过奏折的样子。而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孟贤就抢在前头说:“眼看天气就要冷了,多亏了皇上体恤,如此在腊月之前还能办好此事。我听说京营和京卫大部分都已经换上了新铳,这一回也该轮到咱们常山护卫了。每百户铳手十人,三护卫一万五千人,应当是一千五百支。其他兵器也颇有折损,从刀牌到弓箭不少都该换了。”

尽管张越曾经听说过明朝的火器质量低劣,但毫无疑问,他在军器局和京营中间跑了大半年,早就丢开了原本那些根深蒂固的印象——诚然,铳身容易炸膛、火药容易受潮、射程近、打不响等等各种因素客观存在,但至少如今明初对于火器却是空前重视,军器局的成品率之高,火器质量之高都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倘若真的是一千五百支新火铳发给常山护卫,哪怕是卡住供应火药的源头,但天知道万一会有什么事情?

所幸这都是有前例的,他当下就笑道:“孟大人,除了神机营之外,如今纵使是京卫,配发新铳也并不按照原有的比例。毕竟,从前的洪武旧手铳有些仍然能用,一概换装耗费巨大。所以所有京卫亲军,都是以每卫一百人的标准换。再说,军器局产量总是有限的。”

孟贤皱了皱眉,也不理论,旋即便爽朗地答应了下来,又留下张越商量了众多事宜,其他千户等也各有建言。自始至终,另两位指挥完全被冷落在了一旁,愣是没有说话的机会。到最后,实在无心也无颜留在此地的两人干脆一起寻了个借口离开,而这一回除了张越开口相留,其他人竟是没有任何表示。

出了穿堂,王舫便瞧见了青石地上那刺眼的血迹,不禁更觉恼怒,恨恨地骂道:“孟贤真是欺人太甚!我还以为他吃一堑长一智,谁知道他之前不来竟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

虽然同是常山护卫指挥,但孟贤是保定侯孟善之子,正儿八经的勋贵之后,两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及。这会儿吴荣也是紫胀了面皮,恼羞成怒地建议道:“不如咱们去求见赵王殿下,就说他架空咱们俩是居心叵测,让殿下收拾他!”

“老弟,你醒醒吧!他能回来听说就是殿下从中出力……倭寇?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倭寇!”愤愤不平的王舫瞧见一个抱着文书的军官向自己行礼方才往里头走,不禁又冷笑了一声,“今儿个还有人向咱们行礼,明儿个说不定连个假意恭敬的人都没有!我前几日听到一个消息还没在意,这会儿却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孟贤把弟弟举荐给了赵王殿下!”

“孟贤还有弟弟,我怎么没听说?”

“那些公侯伯都是勋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如今那位保定侯乃是头一代保定侯的嫡子,可同一辈的庶子却不止孟贤一个,下头还有好几个不成器的。孟贤这次举荐的就是他弟弟孟三……哼,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生母是什么身份!”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算高,但抱着文书往三堂去的王瑜自小天赋异禀,耳力极好,竟是听得清楚分明。他今天这一趟是被舅舅高正硬是差过来的,原本就是心里七上八下,此时更觉得高官中间的勾当太过复杂。上了台阶到三堂门口,他就向门口的亲兵说了一声,本以为让人转交即可,谁知道通禀之后,里头竟是吩咐他进去。

他只是瞥了一眼满屋子颜色鲜艳的官服就单膝跪了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糊里糊涂在人的吩咐下站起身来。无论是千户还是卫镇抚都是往日他只能仰视的顶头上司,他认得别人,别人不认得他,而孟贤这个中护卫指挥他更是头一次接触,自是束手束脚。然而,看清了孟贤左手边坐着的那个人,他不禁呆若木鸡。

这不是妻子金夙的三表哥吗?

刚刚王瑜进来的时候,张越就认出了这个表妹夫。见其举止拘束紧张,他便隐隐觉得此人恐怕真的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小旗,应该很少接触这种场合。然而,让他诧异的是,孟贤的口气却仿佛流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关切。面对这种情形,他顿时有些吃不准了。

由于有诸多事情需要一一敲定,因此张越又和孟贤跑了一趟城外常山三护卫的驻地,一直到日头西下方才回城。分道扬镳时,等到别人都散去了,孟贤却忽然向张越下了邀约:“前几天陈留郡主送过信来,说是不日就要回京,到时候若有空会来探望敏敏。如今一年大丧已过,但若是陈留郡主登门,我家里竟是没有能陪客的。我已经和俊哥媳妇提过了,若是你媳妇方便……当初我落难的时候,你们夫妻照应我家良多,以后也不妨走动走动。”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16章 皇妃和郡主

这天晌午,几十个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行入了北京城。那马车乃是青铜珠顶,垂银香圆宝盖,前头掩着青销金罗缘边红帘,车四周围还裹着用于防雨的红油绢雨轿衣。车中的陈设尽显奢华,红交床上设坐踏褥,海棠高几上摆着一只银瓶,竟好似活动的小屋子。人在红交床上或坐或卧,甚至觉察不出马车行驶时的震动。

“郡主,您还是第一次用这翟车呢,外头人似乎都在朝咱们看。这样直接去皇宫拜见皇上是不是太招摇了?”

“坐船实在是太慢了,若不是这翟车结实,我也没法这么快赶过来。再说,只要我还是父王的女儿,就是青衣小轿停在宫门口,那也同样是招摇。皇上特意派了锦衣卫过来传召,又是一路护卫,足可见王娘娘的病势很不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怎么对得起她?这许多年来,王娘娘没少为父王说过好话,我上回逗留期间也没少照应我,总得赶上最后一面。”

相比这车内豪奢的摆设,陈留郡主朱宁的服饰却简单得很,银白袷纱衫,外头罩着一件松花色彩绣蝴蝶比甲,底下则是一条素淡颜色的裙子。她乌黑的秀发上不见那些复杂的珠玉发簪,只干净利落地用一把宫制玉梳绾起,耳垂上只戴着一对白玉耳坠,其他饰物皆无。即便如此,她仍是流露出一种掩不住的凛然贵气。

旁边一个侍女还想再劝说什么,另一个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两人又觑了朱宁一眼。见主人虽懒散地坐着,目光却显得极为锐利,不禁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坐好。

马车沿着前门大街一路前行,最后便抵达了西宫奉天门。因护送的乃是锦衣卫,宫门禁卫自然不敢拦阻,看清马车上下来的那主仆三人后,他们更是连忙低垂了头。朱宁入了右角门,很快便有早早等在这儿的小太监迎上来带路,却是往少有大臣经过的僻静路上引。

等到四周没了外人,他方才放慢了步子,低声说道:“郡主,皇上这些天不见大臣也不见赵王和诸公主,动辄杖责宫人内侍,如今几个为贵妃娘娘诊治的御医也已经给下到了内廷大牢中。安阳王妃昨日说错了话被罚在家禁足,一位顺仪因为忤逆了皇上被褫夺了尊位贬了,就连赵王和几位驸马爷也根本不敢劝皇上,大伙儿都盼着您呢。”

“秀春馆中伺候的那些人呢?”

那小太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那声音更是轻得好似蚊子叫:“皇上说了,他们伺候不周,倘若贵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秀春馆上上下下二十多号人,皇上要所有人殉葬!”

朱宁身在皇家,自然知道这殉葬的悲惨。当初秦王正妃次妃都是奉旨殉葬,其余亲王郡王薨逝的时候也常常用姬妾婢仆生殉,但她先前在宫中时曾经在王贵妃处住过好一阵子,和秀春馆的那些宫人太监全都熟识了,一想到这些人全都要死,她实在是颇有不忍。

然而不忍归不忍,她却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太多的小太监:“你在秀春馆有交好的人?”

见朱宁一句话就问在了点子上,那小太监顿时面如土色,旋即竟是跪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郡主,小的有一个嫡亲弟弟一直都在秀春馆,小的实在不想看着他去死!”

“你起来!”朱宁皱了皱眉,旋即淡淡地吩咐道,“不用再说了,能设法的我自然会设法,但若是保全不了,那也是天意。走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虽说西宫只是一座别宫,但由于朱棣每到北京就来这里住,渐渐地也就成了事实上的皇宫,只是殿阁楼台稍少罢了。秀春馆原本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别馆,因王贵妃喜爱这里的幽静,一年前才特意搬来了此处,此时小小的院子里站着赵王朱高燧父子三人,公主驸马七八人,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不敢高声,直到听见一个突兀的叫声,他们方才纷纷转头。

“宁妹妹你可是来了。”

自打上次嚼舌头被朱棣抓了个现行,永平公主便不敢贸贸然到秀春馆晃悠,这天皇亲齐聚她方才敢过来,此时一见朱宁,连忙首先开口叫了一声。然而她出声虽快,却有人动作更快,安阳王朱瞻塙便是一个箭步赶上前,一躬到地说:“宁姑姑,皇爷爷已经在里头大半天了,谁也不许进去,咱们实在是担心,只能拜托您了……”

眼睛一扫这院子中满地站着的人,朱宁不禁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亲王一个世子一个郡王,再加上一大堆公主驸马,竟是全都避在外头不敢进去,足可见是深深怕了里头的皇帝。她那位至尊四伯父确实是脾气暴躁,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探明过他的心思?她把那些思量都压在心里,和众人略寒暄几句,又答应一定会设法规劝皇帝,旋即便上了台阶入了门去。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里头,永平公主不禁低声嘟囔了一句。

“父皇真能听她的劝么?”

“二姐若是不相信,不妨自己进去试一试!”

朱高燧和永平公主并非一母所生,一向知道她的聒噪贪婪,此时便不耐烦地刺了一句。其他人此时也都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口,因此也是个个不理会她。此时此刻,永平公主虽深悔不该多这一句嘴,但心里却越想越怒,最后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汉王送来的一封信。

从正殿往里走,朱宁只觉得那股阴森森寒津津的意味越来越浓,外殿那些犹如木头桩子一般站在那儿的太监宫女已经换了一拨,原先的大约都已经下到了牢里,这更是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到了里间,见那张龙凤雕花螺钿黑木大床前的绡纱帐子高高挑起,朱棣犹如泥雕木偶一般坐在锦墩上,她沉吟片刻便缓步走上前去,随后低低唤了一声。

“四伯。”

这个阔别已久的称呼顿时让朱棣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自从登基以后,一应称呼之前都加了一个皇字,乃至于他自己都早就遗忘了某些遥远的记忆。僵硬地扭转头一瞧,看清是朱宁,他竟说不出心中是高兴还是如释重负,丝毫没有计较她不曾大礼叩拜。

“贵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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