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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知北游-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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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巫沉吟了一会,摘下红色尖帽,轻轻擦拭帽檐正端镶嵌的一块深褐色龟壳。许久,他双目忽地睁开一线,亮如赤焰,直直盯视龟壳。须臾,龟壳散发出焚烧的气味,壳上隐现出几丝不起眼的小裂纹。格格巫仔细看了看曲折的纹路,默然半晌,微微摇头:“龟卜神算预测,三日内冲龙煞北,忌远行,水陆空俱不可往。你们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我将信将疑,老家伙该不会是看中了老子的宝贝女儿,用什么狗屁龟卜当借口,把我们留下来吧。

格格巫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季节?”

格三条扳着爪子数了半天,才答道:“明天就是秋分了。”

格格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秋分前后,那些东西正该迁移,算来也就在这几天了。”

格三条恍然道:“大祭师的意思是借助它们……”

我插嘴打断了他们的话:“它们是谁?不要打什么哑谜,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嘛。”

“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你自会知道。”格格巫打了个哈欠,戴上帽子,脑袋钻入蛇冠,四肢也缩了进去。巨蟒飞快缩小,变回一条碧色的舌头,打了个卷,缩回格三条的大嘴。

我悻悻地道:“日他奶奶的,话也不说明白就玩消失。还龟卜呢,这个鬼地方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格三条鄙夷地瞧了我一眼:“胆小的孬种,比我们英勇的土著差远了。”特意在甘柠真面前昂首挺胸,使劲曲起手臂,展示勃起的肌肉块。

“不准骂我爸爸!”绞杀娇声道,四肢在我肩头轻盈一点,扑向格三条。后者吓得面无人色,仓惶后退,嘴里狂叫:“快,快让它住手!”

第006章 送上门的女儿(下)

我喝住了绞杀,不由心中奇怪,格三条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难道老子的宝贝女儿真的很恐怖?

“大白痴!”躺在地上的龙眼鸡不知何时醒了,斜眼瞧着格三条,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大笑着拍了拍他:“认识你以来,只有这句最像人话。”

“卑鄙的小人!啊呀,变成秃驴啦!”龙眼鸡转过头,对我破口大骂。我毫不犹豫地挥出拳头,再次把他打昏。

格三条领我们走出树冠,回到土著们的居处时,已经是黄昏了。湖畔边,正燃着一堆堆明亮的篝火,映得湖水通红。土著妖怪们围坐在篝火旁,烧烤鸟鱼之类的小兽,油脂“滋滋”滴入火苗,香气四溢。

我走近一个土著妖怪,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抢过一条肥厚的烤鱼,开怀大嚼。妖怪怒吼一声,作势欲扑,却被格三条喝止。后者与土著妖怪们交头接耳了几句,妖怪们立刻如避蛇蝎,躲得我老远,战战兢兢地偷瞧绞杀。

“爸爸,我肚子也饿了呀。”绞杀伸出舌头,奶声奶气地道。我吐出一块鱼骨,随口应道:“想吃什么随便吃。”

绞杀欢呼一声,轻巧跃出,扑向远处的土著妖怪。妖怪们发一声喊,惊恐地四处逃窜。绞杀的速度并不快,但动作异常古怪,触须点地如同滑雪一般,或是平移,或是前后连续移动,所取的角度十分刁钻,完全出乎正常的行动轨迹之外。没几下,它就扑近了一个正要逃上树的妖怪,触须倏地卷出,缠上了对方的脚踝。

妖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僵立在地,浑身痉挛。绞杀的尾巴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像一张大网,缓缓罩住妖怪,整个身躯和对方缠绕在一起,越缠越紧,仿佛融为一体。

妖怪血如泉涌,却像中了邪似的,既不挣扎,也不呼叫,脸上露出梦游般的茫然表情。绞杀的触须如同锋利的匕首,轻松刺进妖怪全身,触须末端变得粗大,通红发亮,仿佛饱吸了鲜血。渐渐地,妖怪的血也不流了。先是四肢莫名其妙地萎缩,再是下半身,上半身,最后是脑袋。等绞杀松开妖怪时,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团干瘪的小肉干。

四周传来妖怪们强自压抑的呼吸声,每一张脸上都充满了恐惧。

“爸爸,我吃得好饱哦!”绞杀舔了舔嘴唇,开心地向我跃来。我悄悄打了个冷战,任它跳上我的肩,只觉得像一把凉飕飕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这个粉嫩的小东西太可怕了,居然吃人,还生吃!简直是个嗜血小恶魔!

“不要再让它杀死我的族人了。”格格巫的声音在我心灵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满。

我苦笑道:“它要猎食你们,我有什么办法。”

“它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何况它可以猎食任何活的生物,飞禽走兽都行。”

我好奇地问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据我族的秘典记载,它最初只是血戮林成千上万种树藤中的一棵不起眼的杂交植物。后来,第十七任大祭师无意中发现它会移动,能寄生在其他树木身上,包缠住对方,吸取对方的养料水分,最后将寄主完全绞杀。到了第二十任大祭师继位时,发现它具有了高度的智慧,不但能绞杀树木,还会绞杀野兽,一般的妖怪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又过了几百年,它愈发凶残,大肆捕杀土著妖怪,连大祭师也除不掉它。眼看族人要毁在它手里,第二十任大祭师毅然牺牲自身当诱饵,引它绞杀自己,再以心脏作为封印的法器,将它暂时锁在心脏内。接着施展轮回妖术,把自己的魂魄和绞杀强行融合。最后,奄奄一息的大祭师走入图腾树冠,借助神树的力量,让它彻底沉睡。大祭师的血肉临死前化作了花洞,并留下预言‘谁能解开封印,谁将成为绞杀的主人’。后来,因为绞杀和第二十任大祭师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已融为一体,又封印在神树内,所以我们习惯性地把它称作守林妖籽。”

我听得入神,暗忖嵌入洞壁的那颗种子,莫非就是第二十任大祭师的心脏?而经络则是大祭师的血管?如今重生的绞杀,应该是融汇了它本身、第二十任大祭师以及我的霜雪转精气的正宗杂交产物。

“这么多年来,每一任大祭师都试图解开封印。毕竟绞杀是威力可怖的杀戮利器,封印起来太可惜,只是无人能进入花洞。楚度之所以对我们围而不剿,无非也是想得到它。”

我忽然想起一事,不安地道:“恐怕魔主的手下一路跟踪我们,已经发现了这里。”

暗叫倒霉,当初我刻意暴露行踪,想引追兵和土著互拼。现在又恪于血誓,要保护土著,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格格巫干笑几声:“我早打算全族迁徙,离开血戮林。绞杀认你为主,我也不用担心被楚度得到,而死守图腾神树了。”

“你们那么多族人,恐怕不容易逃走吧?是不是另有秘道出口?”

“我一定会把你们平安送出血戮林。”格格巫回避了我的旁敲侧击。

我讪讪一笑,目光被土著们吸引了过去。绞杀引起的骚乱已经平息,妖怪们围着那具小肉干尸体,看样子是在为死去的族人举行葬礼。他们一面双手击掌,一面摇头晃脑,嘴里哼哼哈哈,似唱似喊,似诵似吼,充满了奇特的原始风情。

晚风吹动,篝火明灭,妖怪们歌调起伏,交织出一张充满流动的画面。无色无形的风,无形有色的火,无色有声的歌,以各自的节奏波浪般涌动,此起彼伏,互相契合,显得无比和谐。

我忽有所感,身心在一瞬间放松,融入周围的天地。

在心灵的无限开放中,肉体的界限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我重新回到花洞中的玄妙状态,不执着,无界限,和流动的风,闪烁的火,起伏的歌,和这大自然的神奇画卷遥相呼应,彼此契合。

我突然站起,但这个动作一点没有破坏四周的和谐天地。因为我的动作也如同流动的波浪,带着起伏的韵律。

一切基于节奏!无论是破、是立,无非都是改变旧的节奏,形成新的节奏。目光掠处,一片树叶从枝头悠悠飘落,在湖面上打了个旋,被湖水迅速冲走。

节奏的破立在一瞬间。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我曼声笑唱,展开魅舞,手足挥洒,宛如行云流水,将自身的魅舞嵌入这无限美妙的天地中。

一进一退,一起一落,莫不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月魂和我唠叨了无数次的魅舞,终于被我了然于心。它不是舞蹈,不是武技,而是一种天地自然的奇妙节奏!

手舞足蹈,迎合万物律动的节奏。我不再仅仅是我,我是风,我是火,我就是土著们口中吟唱传颂的古歌!

第007章 噩梦醒来迟(上)

“呛!”一声清越的激响。甘柠真又惊又奇地盯着我,三千弱水剑在夜色中爆出一团绚烂的光焰,向我疾射而来。

“林飞,接我一剑!”

我潇洒侧身,以一个魅舞的姿势,贴着剑锋反迎向光焰的最盛处。举手投足,我绕着剑光起舞,顺应三千弱水流动的节奏,犹如一只翩翩蝴蝶,在滔滔水浪间忽高忽低,展翅嬉戏。

瑰丽的剑芒在四周盘旋,剑气一浪高过一浪。但无论怎样变化,也不能伤我一分一毫。因为我并不与它对抗,而是和三千弱水彼此融合,嵌入共同的节奏。

漫天光彩倏地消失,甘柠真长剑回鞘,深深凝视我一眼,轻叹道:“你的法力又进了一大步。”

我眉花眼笑,正要在美女面前吹嘘几句,月魂立刻泼我冷水:“还差得远呢!等你能以魅舞带动三千弱水剑,令对手陷入你的节奏,才算小成。”

我心中一动,深思月魂的话。这时候,土著妖怪们停止了吟唱,把一种厚厚的油脂涂满尸体,然后放在篝火上烧烤。肉一烤熟,格三条发出一声悲啸,挥动利爪,把它撕成一条条,分给族人。每一个土著妖怪都跪倒在地,双手接过肉条,向图腾神树拜了拜,把肉吞咽下肚。

我看呆了,走过去问格三条:“你们怎么连自己的族人也吃啊?”

格三条哼道:“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懂个球!在残酷的血戮林生存,必须学会不浪费一点食物。何况,这是我们特有的丧葬风俗,他葬在了我们心中。”双臂交叉,肃然放在胸前。

妖怪们已经纷纷散开,三三两两地搂抱着,在夜色下,幕天席地地交配起来,一时呻吟呼叫声大作。我当场绝倒,戏谑地道:“这也是你们的风俗?除了吃就是干?”

格三条不怒反喜,洋洋得意地撩起腰间树叶,示威般地向我展示三个小弟弟:“我们的玩意可比你厉害,一天少说也能干个七八次!干得越多,就生得越多。只有生得多,我们土著才能在血戮林延续后代。”说到后代,他神色一黯,低声咕哝:“我日,你知道杂交的妖怪要生一个种有多难嘛,往往几十年都养不出孩子。”

我惊讶地叫道:“难道这三年,你们一无产出?”

格三条憋红了脸不吭声,我乐了,嘿嘿,浓缩的才是精品。老子若要生养,一定比你强多啦。

“要生啦,格十七筒要生啦!”远处,猛地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土著们像炸开了锅似的,激动地涌向一棵大榕树。树杈上搭着一个粗陋的木巢,巢边围满了妖怪,连附近的树枝上,也爬满了翘首以待的妖怪们。

格三条狂叫一声,拔腿冲向大榕树,又猛地站住,仰起头,目光紧紧盯着高处的木巢,神色充满了狂喜,又带着一丝丝担忧。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湖里的水波也悄悄放轻了脚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所有的妖怪黑压压地站成一片,屏住呼吸,兴奋而紧张地等待着。

夜色漆黑,一双双闪动着希望的眼睛仿佛将木巢点亮。

我和甘柠真对视一眼,被这些土著感染,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异样的气氛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妖怪们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着,脸上没有流露丝毫焦躁,相反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格三条眼都不眨一下,厚嘴唇微微战栗,粗重的呼吸三丈外也听得见。

“哇!”一声尖利的啼哭响彻四野。

大榕树上,一个女妖在几名同伴的搀扶下,从木巢里慢慢走出,她下体还流着鲜血,脸上却神采奕奕,双手抱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妖怪,高举过头。

四周忽地静到了极点。

一颗豆大的浑浊眼泪,从格三条眼角无声滑落。“扑通扑通”,妖怪们跪倒了一片,千百条手臂颤抖着伸向夜空,喉中发出呜咽,感激上天的恩赐。

这是生命的诞生!我忽然胸口一阵哽塞。一个时辰前,一个土著刚刚死去;而现在,又一个土著出生。生命的开始和结束,同样的神圣庄严。

我想起土著们面对族人死去,吟唱击掌。

我又仿佛看到他们千万年来,在充满杀戮的雨林苦求生存。

耳畔回响他们交欢时,酣畅淋漓的呻吟,那是生命最古老最质朴的呼唤!

一切化作了眼前的一幕:土著们跪倒伏拜,小妖怪嵌在了苍茫的夜空背景中,丑陋的尾巴甩动,嘹亮的哭声久久回荡。

甘柠真转过身,眼中依稀水光闪动:“原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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