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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七剑下天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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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向人丛中抛去,右手拔出游龙剑,狂风暴雨般的直杀过来,喷火筒只宜远攻,不宜近取。 
人丛中有几个手持喷火筒的武士,也只得放下火器,拔出兵刃应敌。 
  凌未风这一路冲开缺口,傅青主等急展开身形,自缺口涌进。三男一女如四头猛虎,锐 
不可当。只是花园中的卫士可真不少,一见四人要想冲出重围,立刻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前 
后左右都成了刀山剑海。凌未风一马当先,傅青主仗剑殿后,李思永和刘郁芳夹在当中,李 
思永舞起流星锤,将近身的敌人迫开;刘郁芳则偷空施放暗器,助凌未风闯道。 
  游龙剑虽有断金截铁之能,无奈敌人太多,截不胜截,而且碰着一些重兵器,还真不敢 
硬接,虽然打得翻翻滚滚,地转天旋,却竟是冲出三步,退后两步,无法脱身。 
  打到紧处,傅青主忽然连连怪啸,随着怪啸之声,一阵号角呜呜长鸣,王府武士愕然四 
顾,猛然间,轰天震地的一声巨响,花园的四面围墙在轰雷声中,给炸得砖石纷飞,附近的 
武士,纷纷伏下,凌未风趁势大展神威,杀出一条血路! 
  巨响过后,自园外闯进了二三十条大汉,为首的竟是一个青衣少女和一个黄衫少年。这 
群人一闯进来,立刻弯箭如连珠疾发,专捡人多之处射去,驽箭中还夹杂着灰瓶石子,一同 
放射,硝烟滚滚,火焰熊熊,王府的武士们虽然训练有素,也给杀得手忙脚乱! 
  刘郁芳认得那带头的少年正是以前和傅青主同到武家庄,后来又和他夜探五台山的冒浣 
莲。至于和她一道的黄衫少年,却不识是何等人物。 
  李思永则除了为首的那对男女不认识外,其余的全都认识,那些人正是自己的部下,在 
他单身应约来昆明之前,先扼来卧底的。只是他万分不解,何以自己的部下,竟会听这对陌 
生男女的指挥? 
  这群人越杀越勇,尤其那个黄衫少年,使着一对长剑,银光耀眼,施展开来竟是隐隐带 
着风雷之声,当黄辟易!保柱气红了眼,觑准李思永直扑过去,手中杆俸一个盘旋,直抖开 
来,舞成一道丈许方圆的棒花,当头罩下。李忠永的流星锤飞舞过去,给杆棒绊住锤索,用 
力一拉,李思永竟给拉动两步。凌未风距离稍远,未及来救,只见那个黄衫少年,虎吼一 
声,如飞扑至,不问皂白,双剑交叉一劈,杆捧给劈去半截,流星锤的的锤索也给斩断。捶 
头直飞上半空!保柱、李思永都大惊失色,各白退后几步。青衣少女指看李思永大声叫道: 
“咱们是自己人。”黄衫少年一声不发,扭转了身追上保柱,又是一剑劈去,保柱一个绕步 
侧身,半截杆棱以“长蛇入洞”之势,硬插进来,黄衫少年右剑劈出,左剑却接着不动,这 
时突然往上一兜,哎咳一声,又把保柱的杆棒斩断一截,右剑改劈为刺,又疾又准,把保柱 
的肩头刺了一个大洞,保柱一阵狂腺,连连倒纵,按着伤口便逃。王府三杰之一的范铮,急 
忙过来抵挡,他的摩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身掠起一剑向黄衫少年头上刺下,在下落之 
际,一个“蹬脚”向黄衫少年胸膛猛踢。黄衫少年双手“举火燎天”,只一撩便把范铮的剑 
磕上半空,可是他的胸膛也给范挣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凌未风这时正回身援助,见他给踢 
个正着,大为着急,急忙一个“龙形飞步”飞掠数丈,哪知尚未赶至,只见范挣已给弹出数 
丈开外,跌得头破血流,这少年竟有一身横练功夫!凌未风也不禁暗暗吃惊,看那少年不过 
二十多岁,竟是内外兼修,三招两式就将保柱和范挣打败,武功之强,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王府这边,两员主将一去,众武士纷纷逃窜,冒浣莲打个胡哨,带领众人便向花园缺口 
退出,花园外系有二十多匹骏马、冒浣莲道:“两人一骑,快快撤退!”凌未风将黄衫少年 
一扯道:“我和你共乘一匹。”扯着他的手拉上马背,黄衫少年仍是一声不响,上了马背却 
用力一夹,那匹马负痛怒奔,在长街狂嘶而过,霎忽之间,就跑出郊外竟远远抛开了众人, 
凌未风心想:“这少年好怪!”他用手轻轻一按少年肩头说道:“慢些好吗?”少年微微一 
振,哼道:“好!”身子腾空跃起,便飞下马背,说道:“你嫌快,我不和你同骑好了!” 
说罢发足狂奔,快逾奔马,凌未风无奈,只得催马赶上。不一会跑到一处丛林,他在一棵柳 
树上一站,忽然自顾自地轻轻哼起小曲来,凌未风走近跟前,他也不理不睬! 
  凌未风听他唱道: 
  “河边有个鱼儿跳,只在水面飘,岸上的人儿,你只听着,不必往下瞧。最不该手持长 
竿将俺钓。心下错想了,鱼儿虽小,五湖四海都游到,也曾弄波涛!” 
  凌未风听他唱这支曲,情歌不像情歌,感叹不像感叹。心想:难道他也像自己一样,在 
青春的岁月里,经历过百劫沧桑?他迈前几步,对黄衫少年道:“我叫凌未风,是从回疆来 
的。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凌未风自报姓名,以为他必定耸然动容,不料他竟似没听过凌未风的名头一样,定着眼 
神冷冷的看他,点了点头,跟着答道: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从那里来的,我还想找人告诉我呢!” 
  凌未风不禁愕然,又想:莫非他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肯将姓名相告?上去拉他手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兄台不肯见也就罢了。只是今日既承相救,大家总是 
朋友,咱们谈一谈如何?”黄衫少年把手一甩道:“你叫我谈什么?我真像刚刚出生的婴儿 
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呀!”他见凌未风满脸不悦之情,重重地把手一摔,说道:“我讲的都 
是真话呀,你要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凌未风从未见过这样怪的人,不禁有点火气,少年将手重重一摔,他也暗运内力,紧紧 
一握,少年“哟!”的一声,突然手腕下沉,运用腰刀将手挣脱出来,叫道:“你好不讲 
理!”凌未风给他况腰一顿,把握不住,也不自禁“哟”了一声,两人功力,竟是半斤八 
两。他见少年怒容满面,以为他必定翻脸,不料他又独自行开了去,倚在一棵树上,双手抱 
头,似在那里苦苦思索。忽然发狂般地唤道:“什么人见我都要问我的姓名,我却去找谁告 
诉我:我是谁?”喊罢虎目中竟然滴下了眼泪来! 
  凌未风见他这样,不知所措。遥遥一望,只见尘头大起,傅青主、冒浣莲、李思永等一 
干人众,飞骑赶至。冒浣莲一下了马,就笑着对傅青主道:“傅伯伯,我猜他是在这儿,你 
看是不是?他还记得起我们和他约好的地方,怎会没法医治?”傅青主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很难!”冒浣莲嘟着嘴道:“难并不等于绝望。” 
  冒浣莲上去,柔声对那个黄衫少年道:“你随我们去安歇,我们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 
也是你的朋友,朋友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听我话,过几天我就会告诉你:你是谁,我一定会 
把‘失掉’的你‘我’回来。”说罢又替他介绍李思永道:“这位是中闯王的侄孙。”黄衫 
少年喃喃地道:“李闯王,李闯王”冒浣莲急忙问道:“你听过这个名字叫了李闯工厂黄衫 
少年道:“记不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只是好像比别的名字熟。”说罢又双手抱头苦 
苦思索。 
  冒浣莲嫣然口一笑,说道:“想不出暂时就不要去想他。好,咱们走。”那黄衫少年, 
竟然很听她的话,接着凌未凤跨上马背道:“你是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愿和你共乘 
这匹马。”傅青主朝冒浣莲一笑,冒浣莲面上绯红,傍着刘郁芳催马便走。 
  他们投奔的是李思永一个父执的家,这人以前景李锦永的牙将,闯王的后,他奉李锦之 
命,隐居昆明郊外,二十年来都和闯王旧部保持联络。 
  大伙到达这家人家时,已是黄昏时分,主人早已有了准备,当即设酒置饭,款待群雄。 
  这家庭院里有两殊丹桂,昆明气候温和,初秋时分,桂花已然盛开,香气酸郁,中人如 
醉。黄衫少年在经过庭院时,忽然双鹰紧皱,显得很是焦躁,冒浣莲看在眼内,也不作声。 
食完饭后,主人取出桂花蜜饯待客,黄衫少年忽然发起脾气,将密饯扫落地上,主人大为惊 
诧,傅青主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黄衫少年便即弊赔罪说道:“见了桂花,我好像要想起 
什么事似的,可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主人家你可别怪。”众人虽觉 
黄衫少年举动怪异,但他今日闯进王府,出力最多,谁也不愿当面怪责他。 
  李思永和凌未凤都是满腹疑团,李思永想问自己的部下,怎样会和黄衫少年他们会合一 
处;凌未风也想间博青主怎么忽然到了昆明,而且混进了王府冒充医生,傅青主好像知道他 
们的心事似的,酒席方散,就对他们说道:“兄弟们闹了一天,也够累了。”还是趁早休 
息,待明日再将前因后果,告诉二位如何?”傅青主是老前辈,凌未风见他这样说,只得满 
肚子纳闷着,自去歇息。 
  这一晚,凌未风思潮起伏,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忽儿想起刘郁芳在水牢中激动的神 
情;一忽儿又想起黄衫少年怪异的行状,睡不着觉,遂披衣起床,在庭院的月光下独自徘 
徊。 
  他的房门外就是厅堂,他一出来可又碰到了件奇事,厅堂上傅青主独自秉烛读书,一见 
他出来,立刻说道:“凌壮士,你进去,等下不论碰到什么事你都不能声张,也不能动 
手!”凌未风见他面容庄肃,郑重其辞,只好退回房内,注视着外边的动静。 
  这样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下半夜了,凌未风见外面毫无动静,傅青主仍是端坐 
如石像,眼睛不离书本,好生纳闷,倦疲欲睡。忽然间,听滑楼梯声响,一人走下来,凌未 
风急忙眸眼看时,只见黄衫少年,手提双剑,挺立如僵尸,眼睛如定珠,面上隐隐含有杀 
气,一步一步向傅青主走来。凌未风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去拦住,却又想起傅青主的话。放 
眼看时,只见傅青主好像全兀知觉似的,仍在端坐看书。正是: 
  深宵逢怪异,豪侠也心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第八章 恩怨难明 空山惊恶斗 灵根未断 一语酸迷茫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 第八回  
恩怨难明 空山惊恶斗  
灵根未断 一语酸迷茫   凌未风闯荡江湖,经过无数劫难,真是什么惊险之事都曾遇过,多凶恶的敌人,他也是 
视若无物,但看着这黄衫少年像僵尸般直挺挺走来,眼珠动也不动地发出冷冷的光芒,不觉 
也是有点毛骨耸然。眼看着他越行越近,就快走到傅青主跟前了,面上的杀气也更显露了, 
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是他知道傅青主早有准备,看他这样神色自如,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儿 
似的,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心想:虽然这黄衫少年武功极强,但傅青主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 
人物,绝不会一下子就为黄衫少年所制,若然他一动手,自己上去相助,合二人之力,无论 
如何也制服得了他。 
  傅青主一直等到黄衫少年走到了身边,这才缓缓起立,若无其事地问道:“睡得好 
吗?”黄衫少年直着眼神呆呆地望着傅青主。傅青主微微一笑,拿起了一杯茶,递过去道: 
“你喝一杯。”黄衫少年右手一松,长剑呛啷堕地,接过了茶便喝,傅青主拍掌笑道:“你 
且再睡一会儿。”话声未了,黄衫少年颓然倒地,不一刻就发出了鼾声。 
  凌未风正待纵出,忽听得又是格登格登的下楼梯之声,心想,难道又有一个失魂的家 
伙?只是这脚步声急迫得多,见一个少女勿匆奔下,这少女正是冒浣莲。 
  冒浣莲一见黄衫少年睡在地上,长剑堕在身边,失声问道:“他没有伤着你吗?”傅青 
主道:“没有,他根本没有和我动手。”说罢微笑道:“姑娘,我把他废了,你看好吗?” 
冒浣莲喊道:“这怎么成?”傅青主道:“我不是杀他,也不是把他弄残废,我是说把他的 
武功废了,我只要略施手术,就可以便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毫无力气使得出来!”冒浣莲哽 
咽着道:“你怎能这样忍心?你平生替人治病,现在不替他治也罢了,还要捉弄他干嘛?” 
傅青主道:“就是因为我治不了他的病,他这个‘离魂症’(作者按:这是中国以前医学上 
的名词,相当于近代医学的所谓“梦游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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