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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讲个笑话,你可别哭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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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横眉毛,刚想骂人,谁是你叔?怎么是个半大小子都叫我叔?我有那么老吗?忽又一想,除了刘五洲,其实并没有什么半大小子叫我叔。

“你说刘五洲?”我放下筷子,“变戏法那个?”

“对对!”小胖子使劲点了点头,我真担心他把头甩出去砸着谁,“他出事啦。”

“出事?出什么事?”我挑了挑眼眉,“是改名叫刘谦,终于上春晚了吗?”

“不是,唉!”小胖子急了,用指关节直敲桌子,“他死啦!”

那天晚上,小胖子在隔壁烧烤店门口的大排档,就着两瓶啤酒给我讲刘五洲的事。

小胖子也是这家面馆的服务员,见是见过一万多次,但并没有聊过天。他是刘五洲的同乡——不仅同乡,还同村。这应该不假,因为他是我所见的在店里唯一跟刘五洲聊得比较多的人。他们村的小伙子,大部分都出来到各城市的面馆打工,有出息的当面点师傅,抻面削面,没出息的端盘子洗碗,反正是跟面干上了。

刘五洲兄弟两人,哥哥叫刘四海。爸爸早死,妈妈把俩儿子带大,还没看见儿媳妇的影子就撒手了。好在哥哥成人了,能种地养鸡维持生计,弟弟就出来打工。去年春节,刘五洲回了趟家,关于他哥哥的病,他成了村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刘四海得了一种所谓的怪病:尿多,全身肿,腰疼。好在他们村也不是什么特别闭塞的穷乡僻壤,附近县城里医院还是有的,结果街坊大嫂子带着去了一查——尿毒症。尿毒症是啥?村里人没有知道的,大夫云山雾罩说了一大堆,除了开好几千块钱的药以外,其他的都没听明白。

刘五洲是在祖国首都见过世面的人,决定带着哥哥去更大的医院看病。过完节,俩人就去了大同三院,终于把病问明白了。同时,也明白治这个病需要多少钱了。刘五洲扶着哥哥从医院出来,才一出门,咣当一头就栽倒了。

哥哥刘四海急了,说:“你这是怎么了?没钱咱可以卖房子,大不了不治了,你可急什么呢?”刘五洲说:“我倒不是急,我这半年老摔,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就摔一跤,常有的事。”刘四海一听:“那可不行,这不是小事,这不还没出医院呢吗?走,回去看看去。”

刘五洲拗不过哥哥,只好去挂了号。这一查可了不得,刘五洲脑袋里长了个瘤子。

中间的事情,村里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两人回了村,相对无言。几天之后,街坊大嫂子突然满村跑着叫人,说老刘家打起来了。大伙儿踹门一看,刘四海正举着一口锅,追着刘五洲满院子跑。大伙儿还没来得及劝,只见刘五洲往前扑地便倒,摔了个狗啃泥。这下刘四海也不闹了,赶紧搀扶起来撅砸捶叫,好半天才缓醒过来,消弭了这场祸端。

大伙儿一问,原来哥儿俩本来正在商议把院子卖了治病,但粗略一算,恐怕连治一个人的病都不够。于是哥儿俩为了治谁不治谁的问题吵了起来。街坊们好一顿劝解,才把两人劝住。当地民风淳朴,大家觉得求生本能驱使之下,这也情有可原,所以谁也没有对刘家哥儿俩有一丝态度上的改变。相反,大队还组织了一次捐款,结果收到的大部分都是棉衣。这有什么用?两人哭笑不得,每日里继续争吵。

吵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得出一个结果:抓阄。两人商定,写两张纸条,一张写“生”,一张写“死”。抽着“生”的,卖房子治病;抽着“死”的,合当殒命,不得怨天尤人。两人请村里有名的大了①。写好纸条,扔进一个瓦罐里,突然相视凝噎,接着抱头大哭起来,把罐子扔井里了。

这事儿就这么没人提了。刘五洲说:“不管给谁治病,多一分钱也是好的。”于是他决定回北京继续打工,尽量多挣钱;把哥哥托付给街坊之后,洒泪而别,回到首都北京。一下火车,刘五洲就贼忒忒地打听变戏法、教牌技、出老千的师父,好拜师学艺。(这部分是村里人编的,作者注。)中间过程,外人不知,一起打工的老乡可是眼看着刘五洲的手艺一天天地见长。

刘五洲在店里或宿舍,得闲时总会练上两手。猜豆子,掌心点火,变金鱼、变鸽子、变白兔,刘五洲都练过。但他练得最多的、每天必练的就是隔空抓纸团。说“隔空”不太恰当,应该说是“凭空”。无论有多少个纸团,里面写上什么字,他都能凌空抓出写着“生”字的纸团来。他的手快极了,就在你眼皮底下,能把任何大小合适的东西变没,或变到一丈远处的帽子底下。在宿舍,没有人敢跟他玩儿牌——玩儿过几次,简直没法玩儿,别人手里的牌都是他的,桌面上已经出了的也是他的,只要他想要,什么都是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刘五洲名曰打工,实际上是出来练就一身绝艺,好回去应对人生最大的一场决战。所有人也都知道,以他的身手,已经没有失手的可能性了。别说抓阄,这时候就是给他一把左轮让他玩俄罗斯轮盘,恐怕都要第六轮才能杀死他了。

“后来呢?”我剥着毛豆,小胖子喝着啤酒。

“后来,他回家了。我是没赶上,是再后来家里人给我讲的,”小胖子喝了一大口酒,对着月亮长出了一口气,“他输了。”

抓阄那天,刘家大门没关,可能是故意开着的。敞开的大门内,像一个固定的长镜头,两人冲着一个褐色的瓦罐,对坐无言。门外的人们小声议论着:“刘五洲会输吗?”“不可能吧!”“怎么不可能?只要刘四海先抓,就有一半的可能赢!”“胡扯,刘五洲能隔着罐子换纸条,说不定两个都是死。”“那要是让他先抓呢?”“那就是两个生呗,傻×。”“别吵,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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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五洲开口道:

“哥,谁先来?”

刘四海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你先来吧,”他说,声音轻得像是哪里接触不良了,“看看你练得怎么样。”

刘五洲面无表情,把手张开,手心向下盖在罐子口上,虚一握拳。

接着,他摊开手掌,纸团已经在手心里了。门外响起一片极复杂的嘈杂的人声。

刘四海长叹一声:“好,好,好。”他一抬手,把罐子扫到地上,“啪”地摔成千百片:“你,厉害。”

说完,他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大门抬了抬手,转身向堂屋走去,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十岁。

刘五洲叫住了他。“哥,”他喊道,“我输了。”

刘四海背着手,站在堂屋的门槛上,慢慢回过头。正午的阳光下,刘五洲坐在院子中心的石凳上,手举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一个大字——“死”。

小胖子讲到此处,摇头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说:“后来,还没等到卖房子,刘五洲就死了。他那个病来得真快,在井边提水,摇着摇着,往后一倒,就没了。”

我活了几十年(并不老,作者注),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年轻的死亡。虽然不是什么熟人,也不是在我面前死去,但还是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冲击得我连毛豆都不会剥了。我把毛豆往前一推,双手扶膝,摇头喟叹。一边摇头,脑海中一边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死”字,清晰无比。慢慢摇了一会儿头,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后,脑袋逐渐清醒起来。这并非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只是一个不太熟的年轻人病死了。而且在这顿饭之前,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死了。只要抱着听八卦的心态去听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古有伏羲氏造八卦,今有扶膝氏听八卦——我正在这样开导自己,小胖子又感慨起来:“想不到他练了这么久,在店里、在宿舍里,包括在您面前卖弄那么多回,没有一次失手,就这一次败了。”他边喝边叹,“这就是命吧!”

听完这句话,我就“什么是命”以及“这是不是命”这两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我夹起一筷子豆腐丝嚼了起来。

“小子,你觉得刘五洲是失手了吗?”我边嚼边问。

“是啊,虽然我不会变,但是我也知道,这东西全凭手快。一快起来,难免有个错漏嘛。”小胖子说。

“你啊,”我用筷子指指他,“白活。”

说完,我留下五十块钱,背着手走了。一边走,一边唱《人说山西好风光》,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老得步履蹒跚,老得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老得足以让刘五洲那么大的孩子给我起一个“扶膝氏”之类的外号,或是叫我一声“叔”,我也不生气。

被替代的雷震子

有一天,雷震子愁眉苦脸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揣着袖,低声自言自语。我在那花园里埋了只猫,经常去看看,就是这样认识了雷震子。当时的场面是这样的:我从他面前走过时,他突然大喝一声:“怎么办啊?!”把我吓了一跳。一般来说,我遇见神经病时的反应都是迅速逃走,因为我妈告诉过我,疯子分为文疯子和武疯子。武疯子不但孔武有力,而且思维混乱、判断失常,无法对局面做出正确判断,一旦动起手来,会各种下作招数无所不用,有时还会掏出刀来,纵然我有些家传防身手法也不顶用。

我家这片临近火车站,来自全国各地的武疯子非常之多,品类齐全,是我从小就见惯了的。我低头一看雷震子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文疯子,而且我知道他是谁,所以我没跑。后来事实证明,我判断错了。这种时候判断错误十分危险,如果他是个武疯子,我想势必要跟他缠斗起来,那将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因为他不但各种下作招数无所不用,且打了我白打。所幸我的误判是另一个方向上的:他根本不是疯子,只是头发太乱了而已。

雷震子在后厨工作,他的工作间有一处排风管漏了,每天呼呼地冲他吹油烟。所以每到下班,他的发型便十分销魂,再加上他生得人高马大,鹰鼻鹞眼,活像雷震子,以此得名,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他的工作是一项干净而伟大的工作,而他之前发愁的就是这项干净而伟大的工作就要消失了,所以他也即将失业了。关于干净而伟大的工作,是我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他说有一个人去求职,问他要什么工作,他跷起腿来道:“我要找一份干净而伟大的工作!”最后他得到了一份给大象洗澡的工作。我长大以后想:这个小时候没听明白的故事大概包含了一个误会,即“伟大”之原文“great”也可理解为“巨大”。我觉得小时候受了蒙蔽,为此一直在苦寻干净而“伟大”的工作,终于在雷震子这里找到了。

他的工作就是刷碗。

餐厅尽头,一拉溜通透的大玻璃窗里,擀面、切菜、煎炒烹炸尽收眼底。往左看,通往后厨出入口处有个小隔间,窗玻璃的上半部分已经变成琥珀色,因为里面的排风管漏了,雷震子就在里面刷碗。玻璃上人手能够得着的高度,他都擦得光可鉴人,但他不是专业擦玻璃的,每天没有时间登高擦窗户。早晚擦一遍油烟之后,他就不停地刷碗。雷震子刷碗是一个景观,不少客人进来都要最靠近他那隔间的桌子吃饭,包括我在内。所以在小花园里他一抬头我就认出来了。

一般的洗碗工,全部戴橡胶的劳保手套,但雷震子不戴。“戴手套能刷干净吗?碗上粘个小米儿都摸不出来!”雷震子这样解释道。而他也从不在手上抹油或什么护肤品,生怕粘在碗上把客人吃坏了。服务员用整理箱端进来一箱客人吃剩的盘子碗筷子勺,他先依次取出,取法如下:由大至小,先筷子后勺。所以不管箱子里多乱,他的水槽里总是整整齐齐。然后他片刻不停地开始洗。他在水槽里放一半的水,洒上洗洁精浸泡,然后从最上面拿起一个碗来,先用活水冲,用手指洗去表面污物;而后用布蘸着洗洁精擦洗,右手拿布,左手极快、极潇洒地、有节律地旋转着碗。准确地转两周之后,再用活水冲去泡沫,冲时又是一次华丽的旋转,其手指非常灵活,好似那碗自己在两手间活物般地跳动。最后是洗背面的碗底。雷震子说:“洗碗若不洗碗底等于没洗,因为最后你总要把碗摞在一起的。”这家用的碗有个“乾隆御制”的底款,非常可笑,雷震子来了没多久就发现这个底款很容易掉色。于是他用铁丝擦子把几百个碗的底款都擦掉了。“能擦掉就别让客人吃了,尽管是在碗底下的。”他说。

洗完之后的碗,分组倒扣在干净的白毛巾上,侧面用立起来的整理箱盖子挡着油烟。每一摞碗的下面都横扣着一根筷子,据说这样能加速残水往一边流。“要是给客人盛面的碗里有刷碗水可怎么办?”雷震子说。经他洗过的碗,白得发蓝,散发着令人放心的热气。最后还要进一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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