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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死亡浴场-第11章

小说: 死亡浴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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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我叫起来,猛地惊醒。这时一只手近在我脸侧,我本能一挡。

“怎么了?我只是想帮你擦擦汗,你怎么就叫起来了?”杨畅看了一眼被我打掉的手帕,不解地问。

车厢里依然很安静,原来是梦,好可怕的梦!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我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原来是做噩梦,难怪一头虚汗。”

杨畅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以示安慰,弯身去拣落在地上的手帕。可是他这一弯腰,竟然半天没有起来。

我刚想问他,杨畅突然将我扯过去。他手心冰凉,向前方指着:“你看,我是不是看错了?坐在我们前面再前面的那个女子和小男孩,他们好像……好像没有脚……”

我猛地捂住嘴巴才没有喊出来。是的,我看见了,我的视力比杨畅好,特别是在暗处看东西,那个女子和小男孩的确是没有脚。

我和杨畅吓得坐直身子,直直地望着那两个“人”的后脑勺一动都不敢动。

我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杨畅,那个小男孩,他穿着夏季的白色运动服……”

杨畅的声音都变哑了:“那个女子的背影,怎么看都像……都像……”

他说不下去了。当然说不下去,因为他想说的人正是苏云,已经惨死了多天的苏云!

不可能!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幻觉!

可是,除了苏云的那个孩子,谁还会在冬季的深夜穿夏季运动服出门。

越看,就越像他们两个。

我跟杨畅都快僵硬成木乃伊了,我的心脏几乎要麻痹了。这个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外三个穿着黑色大衣、装扮得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都一致得如同三胞胎的男人排着队走了上来。

这场景根本就是刚才前座女学生的灵异故事嘛!

现在我应该做的是和杨畅一起马上跳下车逃走。

可是我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杨畅也是一样,眼看着车门慢慢地关上。我有一种感觉,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和杨畅生存的希望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等待我们的将是比刚刚的梦可怕一千倍一万倍的遭遇。

说到迟那时快,身边猛然跳起一个人。

真的仿佛灵异故事的重演一般,隔一条走廊坐着的老头扑过来一把抓住我,我也及时地抓住了杨畅。在老头奋力的拉扯下,我们一起向车门冲去,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下了车。

脚踩在土地上的一刹那,我和杨畅的脸正巧同时对着窗户,苏云和穿白色运动服的小孩一起转动脖子向我们望来。那姿势非常诡异,他们的身子依然直直向着前方,可是随着巴士的行驶,他们的头向我们转过来:先是30度,60度,90度,最后转成了180度,青绿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66路巴士向前驶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我和杨畅这才松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现在,没有人跟我抢了。”

拉我们下车的老头缓缓回过身来,露出笑容。他满脸插着破碎的玻璃,红得发黑的血从脸上慢慢流下来。

“呀啊啊啊啊——”

我和杨畅没命地向前奔去,风瑟瑟在耳边作响。

“我救了你们的命,你们的命是我的……回来,回来陪我。”老人的声音不放过我们,近在耳侧,似乎不管我们怎么跑,都逃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怎么办?”我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向杨畅问道。

“我拦着他,你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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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我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他已经飞速转身向身后追赶我们的老人扑去。那老头的身体落地的声音,就像破旧发硬的棉被褥。老人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突然“分解”出又一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如光般穿过杨畅,继续向我追来。

“陈雪,你快点跑啊!愣着干什么?”杨畅回过头向我声嘶力竭地吼叫。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态,他应该比我更害怕才对,可是却什么都豁出去了,只为了要保护我。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丢下他一个人跑吗?我怎么可以!

“妖怪!我跟你拼了!”我顿时红了眼。

老人疯牛般向我冲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勇气,我迎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触手可及的皮肤如鱼鳞般冰冷粗糙。我再也管不了许多,只顾着死命勒他的脖子,疯狂喊叫:“为什么要找上我们?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老头那张恐怖的脸整个暴露在我的面前。可是突然间,我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这就是我全部的念头。我甚至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个亡灵,又怎么会被我掐死。

奇怪的是,老头对我的举动丝毫没有反抗,甚至不再动了。他的眼睛向外凸起,舌头也越伸越长,像蛇似的,最后那舌头竟然开始向上卷曲,眼珠子猛然掉了下来,落在舌头上,那真是叫人作呕的场面。

瞬间,老头的影像渐渐透明起来,突然间消失了。

我跌坐在地,杨畅那边的老头也不见了,他喘息着向我爬过来。

“笨蛋,刚才那样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叫你跑,你为什么不跑?”杨畅责怪着我,声音却哽咽着。

我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你才是笨蛋呢,明明是你先冲过去的,太乱来了!你就不害怕吗?”

“谁说我不怕?我怕死了,差点尿裤子!”

“那你还逞英雄?”

“因为我是男人啊,心爱的女人向我求救,在危机的关头,这是我惟一的办法。”杨畅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沮丧,“我真的很害怕,但是我更害怕不能够保护你。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不舒服,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件都没有帮你解决,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比如刚才,我就不敢像你那样掐住亡灵的脖子,向他反抗。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啊,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我鼻子酸酸的,言不由衷地说。

杨畅苦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回答得那么直接吧?”

我起身抱住他:“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谢我?谢我什么?”

我哭着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杨畅。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要不是我带你到清水镇来,你也不会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都是我连累你了。”

“傻瓜,这是什么话?”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老公陪着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清水镇是我要你带我来的,因为我想看看你的亲人,看看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想要更了解你。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才对。”

我紧紧搂着他。何其幸运,现在我怀里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爱我,陪着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人的宝贵?我还来得及报答他对我的情谊吗?我们还有机会离开清水镇,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中去吗?我还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管清水镇到底有多少亡灵,也不管会有多少人死去,我只知道杨畅绝对不能有事。我要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哪怕是我的生命。只要他能够平安地回城继续好好过日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拥抱着对方,给予彼此信心和温暖。

突然间,一道强光落在我们的身上。

所谓强光,其实那只不过是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因为我们在黑暗中呆久了,才会觉得刺眼。

一个男人向我们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的眼睛稍作适应之后,杨畅叫起来:“张警官!你是张警官?”

此人正是苏云死的那天帮我录过口供的警察张壮志。

“你们是苏家浴场的外孙女、外孙女婿?……陈雪和杨畅,对吗?”张警官也立即认出了我们,“这么晚了在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又不能说刚刚坐了幽灵巴士,被鬼拉下车,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我们想到白鸟镇去找我大舅妈,结果下错了车。”

张警官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表情有些奇怪,低头沉思。

我抬眼环顾四周,这地方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非常荒凉。算算时间也快一点钟了。北面方向有许多人围在那里,亮着火把。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张警官,您这么晚了又怎么会在这里?那边一大群是什么人?”

“那些都是我的同事,我们是接到报案才过来的。”张警官直直望着我,欲言又止,“你们出现得还真是凑巧……本来我正准备给苏家浴场打电话呢……大约半小时之前,一辆疾驶的面包车上一名女子突然打开门向外跳出,从路边的矮阶滚下田地,当场颈椎断裂死亡……”

我和杨畅紧张又不解地望着张警官,他当然不会毫无理由地告诉我们这些,不祥的预感再度填满了我的整个大脑。

“根据面包车司机提供的线索,死者正是苏家浴场失踪了多日的苏妮小姐。”

“苏妮!”我愕然大叫。

“你说苏妮死了?确定吗?会不会弄错了!”杨畅前些日子与苏妮非常聊得来,一时也无法接受。

张警官摇了摇头:“你们可以跟我过去辨认一下。”

我们忙跟着张警官向灯火人群处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说:“面包车司机自称是苏妮的小学同学,叫做吴森。他说苏妮今天下午突然去找他,给了他两百块钱,要求吴森将她带出清水镇。吴森正好有一辆面包车,便答应了苏妮的请求。一路上苏妮显得很惊慌,一再要吴森加快车速,说是有人追杀自己,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吴森被苏妮被催得不耐烦起来,而这个时候路上又没什么车辆行人,于是他便开始超速行驶。当车飞快向前驶去的时候,苏妮却突然撞开车门跳了下去,身体弹跳了几十公尺,顺着路边的矮阶滚下了田地。吴森立即下车寻找,等他找到苏妮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吴森立即报了警……”

怎么会这么巧?我们下车的地方竟然距离案发现场如此接近,就好像苏妮的灵魂有意牵引着我们过来看她似的。

不管我们如何不愿面对,或者抱着侥幸的心理,接下来我们还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苏妮的尸体。血由她仰卧的身体下溢出,已经凝结。她像睡在一张血床上,皮肤和嘴唇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惧,让人不禁联想她在死前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害怕。

又死了一个!正值花季,青春貌美的两个女孩,一个个横遭惨死。

难道浴场真的被诅咒了吗?真像孟公所说,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养鬼招来恶灵?我在城里的时候浴场不是还好好的吗?可是我一来浴场就开始出事,这算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隐约间,我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说不定整件事与我有关。

养鬼——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名词,虽然我对它还是非常排斥。

对了,我为什么如此排斥?仅仅是因为小时候偷偷听到妈妈和外婆争吵的话题中频频出现过这个词吗?

我努力回忆,想逼自己记起更多关于“养鬼”的事件。我知道我的记忆中隐藏着一些秘密,十岁那一年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人常常会忘记一些事不是吗?除了生理周期性的遗忘,那些会带来伤害或是超出承受范围的事,我们通常会把它埋葬在心灵的盲点区,不去碰触。

可是我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我经常躲在大家看不见的角落,偷听浴场工人谈论我的爸爸妈妈。从爸爸与妈妈的相遇,他们的苦恋,外公外婆在妈妈的饭里掺堕胎药,爸爸妈妈的私奔,爸爸的意外去世,妈妈临近生产被关在浴场独自将我生出来……这些残忍的议论,我一一默默聆听,然后冷眼旁观,装作不知情。性格也逐渐变得麻木漠然,一直到妈妈的死……我连妈妈凄厉的死状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偏偏对于十岁时候的几个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的记忆有三个死角——小舅舅的妻子和儿子死的那一天,似乎发生过什么,我想不起来;妈妈和外婆为了养鬼争吵后也似乎发生了什么,我也想不起来;妈妈死前抱着我说的话,理应非常重要,我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一直不愿意去想。可是现在,我隐隐感觉苏妮和苏云的死似乎与我有关,似乎与那些记忆有关。我第一次试着去想,却又害怕,那比妈妈的死状更让我恐惧的记忆,想起来真的好吗?

拨通了浴场的电话,我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就委托张警官告诉外公和小舅舅苏妮死去的噩耗。

我和杨畅考虑着是继续前往白鸟镇找大舅妈还是先回浴场。我坚持前者,杨畅坚持后者,最后抛硬币做了决定:我们还是坐上警车,踏上了回浴场的路—事后证明这个选择还是非常明智的。

第六章 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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