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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秘密背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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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我不大相信。

“这是过路车,凌晨到站。”孙岷佳刚说完,车厢哐当一声,我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车速更慢了。

我穿好鞋,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漱间前,里面挤满了人,我只好退回来,用矿泉水洗了一把脸,顿时觉得清醒多了。

列车无声无息地滑行了几分钟,终于不动了,像条死鱼似的趴在月台前。头顶上的喇叭里传来一成不变的女播音员的朗读声,背景音乐是我们无比熟悉的萨克斯名曲,旅客们背着行李踩着归心似箭的乐曲争先恐后地涌向车门,孩子哭大人叫,场面热闹得像赶一场大集。

当列车员提着工具打扫车厢时我们才慢腾腾地离开,验票口格外冷清,我们顺利出了车站。看到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我不禁有些兴奋,这次出差可能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不久后我将迎来一段新生活,不管怎样,有希望总归是幸福的。

我和孙岷佳在车站前握手告别,当然,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几个小时后我俩还会见面。我乘坐出租车回到我的住所,洗完澡后我便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一点点泛白,听着喜鹊嘁嘁喳喳地窃窃私语。

我对这里是有浓厚感情的,每一个生活片段都能在房间里鲜活地重现,我回忆起刚刚搬入时的喜悦和居家过日的点点滴滴,以及亲人过世时趴在床头号啕大哭、伤心欲绝的场景。

窗外,我面对的是即将苏醒的城市,眼前却是一部动人的电影。眼角忽然暖了一下,我抬手擦拭掉晶莹的泪珠,我是不是太脆弱了?我不知道,可能是年岁大了,对人对物都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感情。

身外之物到底有没有生命呢?或许有,或许没有。

太阳终于羞涩地露出头,嫩红色的光在高层建筑上慢慢爬升,它并不急,城市已经牢牢地掌控在它的手心中,阳光普照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灯光逐渐亮起来,人们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麻木地洗漱,沮丧地进餐,接着他们换上僵硬的衣服,戴上适合这个社会的面具,走出了温暖的房间。一天重复一天,一年重复一年,岁月的光彩就这样磨去了棱角,变了个样子。

我一直坐在窗前,像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无动于衷地看着楼下越来越多的行人。

电话铃响了,足足响了五六声我才拿起话筒,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好一会儿。我耐心地举着话筒,趁对方停顿的时候,我说你打错了,然后挂上电话。没过两分钟,电话铃又响了,知道还是那个不死心的人,于是我拔掉电话线,让电话机先休克一阵吧,我现在需要安静。

室外的喧闹声接近尾声,街面上变得井然有序,卖早点的小贩笑吟吟地推着餐车往回走,看得出今天他的生意相当喜人。穿运动服手举宝剑的老人家三五成群地出现在院门口,他们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家长里短。草皮里,几只小狗在追逐嬉闹,时而发出尖锐或者友善的吠声,显然狗儿比身后的主人们更为高兴,因为它们没有烦恼与压力,它们不担心失业,也从不为住房问题费心。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我常听人说某些动物如何如何可怜,其实,真正可怜的是人类自己,只是我们不愿承认罢了。

我打开窗,一股阴险的冷空气灌进来,把我的头发吹散。我站在窗台上往下看,汽车像火柴盒一样整齐地停在车场里,看车的老者骑着自行车在路边巡视。

我把头探到窗外,思索着纵身一跃的后果,身体飞速下落的同时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是亲人、朋友还是未完成的事业?当然,只有掉下去的人才会知道。

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身体的哪个部位应该先落地?我猜是脑袋,小时候我见过跳楼现场,警察用黄绳子将人群挡开,我从大人们的腿缝中挤到第一排,看到满地都是白花花的东西,还有几个弧形的碎片。

跳下去的人会不会疼呢?我想会的,从几百米的高空坠下,没有不疼的道理,只不过那种疼痛是短暂的,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希望头部先落地,这样的话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我想象着自己翻越窗台,张开双臂,微闭双眼,像跳水运动员一样站在外窗上,大地在召唤我,鸟儿在欢迎我,云朵飘过来,周围的景物模糊了,那座熟悉的城市不见了,我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亲人和朋友的模样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如幻灯般匆匆掠过,他们有的看着我,有的在说着什么,可惜的是,我一点也听不到,耳边只有强劲的风声,像雷声一样影响我的听力。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身体前倾,模仿着飞鸟滑翔的姿势。

就在这时,我听到叮咚的门铃声,大概是孙岷佳领着他的亲戚看房来了,他们很准时。我睁开眼,准备去看门,却发现自己正站在外窗上!

只要踏出半步我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脑浆迸裂!

怎么可能这样!?想象中的事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现实!

我抓住窗户,指甲紧紧地扣进木框中,尽力将身体向屋里探,糟糕的是我的腿部软绵无力,整个身体在往下坠。我拼命往上蹬,右脚却突然一滑,拖鞋甩了出去,先于我落到地面上,我听到很脆的声音,可能是砸到一辆无辜的车上。

我死死地揪住窗框,半跪在窗台上,膝盖火辣辣的,一条腿悬在半空中。我的力气在一点点丧失,不算强大的自信心也躲了起来了,情况万分紧急。

门铃还在响,一遍又一遍,我想喊,可是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有人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我无法回答。

就这样去死吗?我不甘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大概在做噩梦,最近总是梦见离奇古怪的事,像真的一样。原来如此,我一定是在椅子上睡着了。好了,一切都是梦,没有一点风险,我绝不可能从楼上摔下去。

想到这里,我放心了,一切都会过去,就当是看一场惊悚电影吧。当然了,我希望这个让人揪心的梦早些结束,我可没兴趣体验心惊肉跳的刺激场面。

如何从梦中醒来我没有经验,是不是该大声喊几声?

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出来,整条胳膊都在颤抖,我快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

我咬紧牙关,将悬在外面的那条腿挪至窗台内侧,膝盖顶在玻璃上,暂时安全了。就算是在梦中我也不能轻易放弃。

该醒醒了,这无聊的心理游戏该结束了吧。我用力摇了摇脑袋,心里喊着马源、马源,快醒来!

闭上双眼,我希望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靠窗的凳子上,跷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看着八九点钟的太阳。

自从蒋梅绣离去后,我的噩梦不断,我应该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让疲惫焦虑的身心彻底松弛下来。

我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吊在窗外,一切都没改变,显然这不是一个梦!

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距离,只要松开手,我就彻底告别这个世界了。我低头看了看楼下,孙岷佳和他的亲戚刚从单元门里出来,他们正在核对地址,孙岷佳举起电话,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

一阵风吹来,我的身子晃了晃。胳膊逐渐失去了知觉,我有些绝望,现在谁都无法帮助我,松开手就可以解脱了。

可是,蒋梅绣的事情还没理出头绪,我怎能像个懦夫似的撒手而去呢。

我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一条腿,然后手脚合力重新站了起来,紧紧抱住窗棂,缓了两口气,感觉气力又回来了。这时,手机铃声中断了,我看到孙岷佳正往院门方向走,他的亲戚好像在埋怨着什么。

我的一只脚艰难地跨进屋内,侧过身,重心前移,跳了进来,匆忙之间另一只拖鞋也甩了出去,在窗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坠于楼下。

我躺在地板上,汗如雨下,现在我才感到害怕,两条腿剧烈地抖起来。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我倚在凳子上接起电话。

“马厂长,您终于接电话了。”孙岷佳的语速很快,“您现在没在家吧?”

“我办了点事,刚刚回来。”我尽量平稳地说,不能让他听出破绽。

“您是不是病了?”孙岷佳还是察觉出了异常。

“我是爬楼梯回来的,有些累。”没有办法,我只能继续瞒下去。

“您的房子今天还看不看了?”

“你们来吧,我在家等。”

挂上电话,我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锁死,今后我大概不会再靠近它了。我用毛巾把汗擦干净,换了条裤子,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刚拿出两只杯子,门铃就响了。

我拉开门,把他们迎进来,两个人换上客用拖鞋,走到客厅中央,孙岷佳为我作了介绍,来者是他的表弟,姓陈,知名地产公司的创办人。我们握手寒暄了几句,交换了名片,汗顺着额头淌下来,趁他们喝饮料的工夫我进了卫生间,把汗擦干净。

“不好意思,让你俩久等了。”我把房产证从柜子里拿出来。

“您怎么不乘电梯上来?”孙岷佳好像对我的话有些存疑。

“锻炼呗,平时也没时间。”我搪塞道,“你们随便看吧。”我把房间门全打开了。

“您这里的地段不错,估计能卖个比较好的价格。”陈总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客气地说,“马厂长想以什么价格成交?”

“说实话,我不了解行情,我们既然是朋友,交易相关的事全由你来定吧。”我一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

陈总看看我,又看看孙岷佳,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照我看,您这套房子成交价应该能在二百一十万左右成交。”他愣了一会儿才说话。

“比我的预期要高不少。”我打破了谈判的规矩,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麻烦你帮我联系买家吧,随时都可以看房。”

孙岷佳站在旁边看着我,我真担心他看出异端。

之后我和陈总又随便聊了几句,我刻意保持一种轻松的语调,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孙岷佳的一举一动。

陈总交代了一些交易细节和注意事项后,准备告辞,我硬塞给他两盒烟,并把他送到电梯口。孙岷佳说还有些事,并没有与他表弟一起离开。

“您不必给他烟,都是自家兄弟。”回到房间后,孙岷佳坐在那把可怕的椅子上。

“剩下的你全拿走吧,感谢你的多方关照。”我把整条烟扔给他。

“好意心领了。”孙岷佳从中取出一盒,塞进口袋里,其余的放到茶几上,“我们什么时候上班?”

“下午去吧,如果业务科不忙,你明天上班我也没意见。”我说,“只要徐强志大人没意见就行。”

孙岷佳忽然问:“你刚才没事吧?”

“我很好呀。”我拿起饮料喝了两口,以便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您好像出了很多汗。”

“我是爬楼梯上来的。”我笑着说,“一会儿你试试看。”

孙岷佳盯着我,说:“刚到家,裤子就磨出了一个大洞。”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的?我转过身,看到那条西裤摊在沙发上,膝盖的部位刚好露在外面。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天太黑,回来时在楼下摔了一跤。”

孙岷佳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随后又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我们敲门的时候您在家里吧?”

我打开空调,把暖风调到最大,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这就怪了,我为什么不开门呢?”

“大概您当时顾不上开门。”孙岷佳的声音不高,但我觉得十分刺耳。

“噢,我在忙什么呢?”我打算厚着脸皮伪装到底。

“您一定要我说出来?”

“你说吧。”

“好,我说,”孙岷佳说,“我敲门的时候您在窗外,所以顾不上给我开门。”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就像是一直坐在屋里,眼睁睁地看着我拼命挣扎。一秒钟后,我笑了起来,笑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觉得眼前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

“为什么要到窗外去呢?”我困惑地挠挠头,像是在问自己,“我又不是杂技演员,摔下去可就没命了。”

事实上,这件怪事我自己也想搞清楚。

“我当然不知道答案。”孙岷佳面无表情,仿佛戴着一张面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很明显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从车站回来后就没靠近过窗户。”我说。

“是吗?”孙岷佳眯起眼睛打量我,似乎在重新确认,“我在楼下明明看到有一个人吊在窗户上,那个人好像就是您。”

我平平淡淡地说:“你一定是看错了。”

“大概是我看错了,您怎么可能跑到窗外去呢?”孙岷佳干咳了两声,说,“除非您想自杀。”

我仰起头又笑起来,笑得喉咙有些酸涩。“你放心吧,”我说,“那种死法我并不喜欢,太过残酷了。”

“好吧,我该走了。”孙岷佳站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我们热情地握了一下手,“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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