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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怪谈协会系列-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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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要做的事,即使失败也会去尝试。”这句话,我是握着拳对地下的玻璃碎片说的。

见我如此坚持,卢姐下了逐客令。我不依不挠地站在弄堂里,唤道:“卢姐,我不会走的,就在楼下等到你肯说为止。”

傍晚时,下起了雨。为防错过卢姐,我给了弄堂里一个小孩一些钱,请他帮我去便利店买些干粮,自己则继续等。

终于,卢姐的窗户打开了,看我依然站在户外,她转身下楼。

“进来吧,既然你已陷进这件事,我想丽青也不会介意你知道更多。”

重返卢姐的房间,地上的碎片已被清理。她让我换下湿衣服,说道:“最早发生的事,你也知道。其实自从遭到强暴后,丽青的日子就不好过。系里取消了她在学生会的干士身份,她的名字成了一个热门话题,无论是在大教室、食堂、浴室,都会有学生指着她,小声议论,说那就是被强奸过的徐丽青。”

我静静听着卢姐诉说,如同飞越到五年前。

比起同学间的排挤,对徐丽青而言,最致命的打击是学院给出的开除处分。她曾哭着去求系主任帮她,得到的却是冷漠回应。

徐丽青来自一个无名小村,闭塞、落后。从那穷山恶水间,跨入一座摩登城市的学府,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如今,这座城市遗弃了她。卢姐曾问她,需不需要一笔钱,先把孩子做掉。徐丽青不答,紧握的手掌已被指甲刺出血来。

被开除的徐丽青,并没有回老家,而是继续留在上海,成为不夜城无数漂泊人员中的一份子。大半年后的一天,她夜返商学院,手提一只沉甸甸的麻袋,走入了三楼女厕……

事后,徐丽青在与卢姐的通信中忏悔,她说自己生下一个男孩,却遗弃了他。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婴儿,自己就不会被开除。徐丽青一无所有,相比之下,她更恨商学院,恨这座无情的城市。她选择把刚生下的婴儿,扔在原来的宿舍厕所,弄恶学校的名声,以此报复。

把孩子装入麻袋前,她先扼杀了他。望着那双充血暴出的婴儿眼,徐丽青痛不欲生,她不再是一个人,已成了一个弑子的杀人魔。

第一具婴尸出现,公安机关界入后,只当普通的弃婴事件处理。知道真相的学生均被系部叫去,进行思想输通,从此绝口不提此事。这其中就包括卢姐。

徐丽青频繁给卢姐来信,她说自己整夜失眠,一闭眼就想起死去的孩子。他满身是血,还拖着脐带,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爬来吮吸她,质问她为什么要遗弃他。

卢姐的回信,已不能平复徐丽青的惊恐,她无法继续待在上海,这里有太多使她崩溃的回忆。徐丽青回了小村,她的突然归来及身体状况,很快就引起村民的怀疑。

她的过去,最终还是被暴露了出来。村民们冷嘲热讽,几个曾追求她的小伙子没了踪影。徐丽青再次给卢姐写信,说她的父亲逼她嫁给一个赖汉,因为现在全村,只有那个人还要她这种不干净的女人了。

“真正知道丽青出事,是在我入伍前。”卢姐轻道,“那时我们已许久没通信,我就赶在入部队前,去了一次她的家乡,才发现……”卢姐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听完,有些无法狠心责怪徐丽青遗弃婴儿,毕竟她人已惨死,付出了代价。我拉住卢姐的手,说:“你愿意配合我,把徐丽青受的不公批露出来吗?”

卢姐抽出手,无奈道:“我已做了我应做的。”

徐丽青的怨气如此之深,卢姐做这决定,也是人之常情,我并没不埋怨她。



出了石库门后,我立即赶回寝室,连夜赶稿,将徐丽青遭强暴怀孕被开除,校方对外界封锁消息一事,写成新闻稿。当然,我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一名记者,报道的东西需有可信度。因此,那些无法解释的怪事,都没出现在稿子中。

我的动机,是还徐丽青一个公道。

第二天,我把稿件送去了编辑部。接待我的,是《申报》的总编。因为先前,我已与那位做小编的朋友说过,这次送来的新闻,一定需要总编亲自审核。

总编辑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先生。很幸运,在我的要求下,他并没有给我按上个“狂妄”的头衔,看完我的稿子后,他说:“小陶,一个专题新闻能否发表,是须看它的真实性及社会影响力。你的新闻可靠吗?怎么会沉封这么久?”

“总编,就因为沉封久才有待挖搅。徐丽青虽然死了,但现在大多数人对未婚先孕的女性,还是持生硬态度。想要唤起人们观注,商学院这件事是最好的切入点。”

我的话打动了总编辑。一周后,《申报》的社会版上刊登了亡者徐丽青的遭遇。报导一出,原就注意到商学院的媒体再度前来,多台摄像机对准了当年处理徐丽青的师长们。

《申报》的专题仍在进行,闪光灯下,拍出一张张隐蔽着罪恶的校园照片。没有选用笔名,撰稿人一栏直接印了我的姓名。也因此,系主任找我谈话,他对我说,陶子大四了,不容易啊!何必得理不饶人呢?会写文章,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懂得哪些事该管,哪些事该袖手旁观。

我没说一句话,离开了主任办公室。对于校方的嘴脸,我无话可话。

封封读者来信寄来编辑部,有人想知道徐丽青父母的近况。报社预付我一笔差旅费,请我去徐丽青的家乡,采集一些资料。我又一次找到卢姐,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好友之死,答应与我一起去徐丽青的故里。

出了火车站,我们又在破旧的公车上,颠簸了足足两个小时。卢姐带我走进村子,入目的景像均在DV中看到过,我并不陌生。我们停在一间仄黄的土房前,一个沧桑的老人从内走出,我认得他就是小青的父亲。

时过境迁,他一时没认出卢姐,问道:“你们找谁啊?”

我上前说道:“您好,我们从上海来,是您女儿的校友。她的事得到平反,现在申城有很多人在关心您的生活。”我口口声声提到上海,提到申城,生活在穷乡僻壤的老人听到这些词,会带些羡慕。他们不知,他们的儿女正在那座城池中,苟延残喘、遭受着不公、不仁的待遇。

老人叹一口气:“人都走了这么久,还提这些干吗?怪我,是我不该逼她结婚……”他说这话时,眼里盈满了浑浊的泪。

卢姐又把来意表明后,老人似乎认出了她,接着,他带我们前往徐丽青的坟。

上完香返回时,经过一个路口,画面刹时间重叠上DV片的最后一幕。我默默走到路口中央,蹲下身,轻抚凹凸的地面:“就是这里,小青就死在这里。”

时值今日,仍能感觉到这地上沾染着淡淡的红。狂风忽然平地起,山草舞动,精魂难逝,我的手机铃声一下子响起来,回荡在山涧,异常刺耳。

“喂?”合着风声,我努力张口,居然听见陈晨在另一头已是泣不成声。我心头一寒,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盛靓洁出事了,她也被婴尸缠上了。”这短短一句,差点让我立不稳跌倒,幸好卢姐走来一把扶住我。

我木然挂断电话,目视卢姐:“还没完吗?她想怎么样?为什么还会有人出事?”

卢姐苦笑,并未回答。而我突然想起她曾说过一句话,一句致命且关键的话——那恨太深了,不只出自她一个人!

盛靓洁在上海所住的别墅,极尽奢华,却因为她的独处,而显得空旷、寂寞。我跟着陈晨绕过空置的泳池,走入主屋时,我问道:“这么大的房子,就靓洁一个人住?”

陈晨边走边叹:“过去是,但现在人家限她下个月前,搬出去。”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记述了三种女人的等待。一是后宫妃嫔等着天子的临幸,一直等白了头。二是战争时的妇女,死守着丈夫那句“我会回来”而日夜相盼。三是都市中的婚外情人,她们见不了光,只配待在暗处期待男人下一次的到来。而盛靓洁正属于第三类。

在一间华丽却昏暗的房间里,我看到了眼神呆滞的盛靓洁,她蜷缩在床头,头发篷乱,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连我坐到她身边也没有发现。

“靓洁?”我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却被她猛一挥手而拍掉。

“婴儿婴儿!”盛靓洁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惊恐的脸,指着我的后方嘶声尖叫。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陈晨已上前抱住她,哄道:“没有没有!它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盛靓洁手所指的方向,使我有些心颤,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的一切。我吸了一口气,蓦然回头——

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婴儿!只是一只放在柜上的毛绒玩具。

“给我!把它给我!”盛靓洁强行挣脱开陈晨的双臂,猛地扑向那只玩具。一到手,她立即用力撕扯,嘴里喊着“死吧死吧!你死了,我就可以解脱!”。

她的神情十分可怕,让我想起弑婴的徐丽青。

玩具的头,被硬扯下来,绒毛填充物弥漫了整个屋子。望着掉落在地的玩具屈体,盛靓洁突然一阵战栗,急忙缩回床上。

陈晨见状,赶紧把支离破碎的玩具收拾了,拉着我一起走出房间。一出门,我忙问:“她都疯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送医院?”

“靓洁害怕去医院,说那里有婴儿。私人医生给她诊断过,说是她的精神受到严重压迫,她的男友不想再要一个精神病人了。”

如果我没有经历“弃婴”整件事,也许会觉得这话很可笑。但现在,除了心寒与恐惧,别无其他。

与卢姐一同回上海的路上,我已和陈晨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通话。原来在发现张娜的尸体后,盛靓洁就时常出现妊娠反应,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证实了她已怀孕。

半个月前,她约了陈晨陪她去做人流手术。碍于最近发生在学院的怪事都与婴儿有关,陈晨隐隐感到,盛靓洁此时有孕不是一件好事。

术后,靓洁潇洒依旧,她挥金如土,尽情享用情人拨予她的资产。但三天前的晚上,所有的美景均随着某样东西的出现,一同破灭了。

陈晨与我漫步到花园,她说道:“那天她看到楼梯上有血溢下来,就已经慌了神。等她上去时,发现楼梯口撂着一个血淋淋的胎儿。没人知道谁把它放在这里,靓洁快崩溃了,她觉得那应该是从她子宫里刮出的孩子。”

我听得浑身发冷,问:“医院不可能搞这种恶作剧,那胎儿呢?”

“就埋在你站的地方。”陈晨看着我,启嘴说道。

那一瞬,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冲上,我怔怔站立,无法动弹。陈晨拍拍我的肩说:“别害怕,靓洁把它埋了不久,更加不安,等她再来挖时,那个胎儿已经不见了。”

显然,这话无法让我不害怕。我开始在繁乱的线索中,寻找线头,萦绕耳畔的仍是卢姐那句“那恨太深了,不只出自她一个人!”

突然间,一个骇人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我一直想要为徐丽青平反,却忘了另一个重点。真正在索命的,不只徐丽青,还有那个当年被她扼杀抛弃的婴儿!是它在不断报复着,第一个受牵连的正是它的母亲,徐丽青!

肮脏的下水道里,埋葬着无辜的生命。周身一下子潮湿、寒冷起来,隐隐听见凄厉的啼哭声。我想起张娜死前,那个同样被抛弃的婴儿,如果没有猜错,它就是张娜产下的孩子。如出一辙,盛靓洁同样把腹中的胎儿刮离。而它自己却寻了回来,静静地卧在了母亲必经的楼梯口……

头突然剧痛起来,我赶忙蹲下身。

怎么办?我不是它们的母亲,根本无法平息它们的怨气。商学院内,不明不白怀孕的女生,一旦遗弃了新生命,都将掉入轮回的诅咒。

回过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陈晨拉着我去买食物,等我们再次来到盛靓洁的房间,看到的只有空余的恐惧,而她已没了踪影。

我和陈晨分头去找,当我经过花园时,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像是有个活物在草丛中爬行。昏黄的路灯光不显浪漫,只有可怖,此刻,我宁愿那里面爬过的是一条蛇,也不要是那个占据心头的可怕东西。

不敢继续待在花园,当我快步走向泳池时,发现水里浮着一个人影。由于天黑的缘故,我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依稀查觉那人是面朝上漂浮着。

如同受了蛊惑,我不受自身控制地走到泳池边,眼睁睁地看着人影靠来。冷汗不住外冒,我很担心那东西会突然跃水而出,扑面而来。见人影越靠越近,我低下头,即刻倒抽一口凉气。

在我脚尖前方的水里,露出一张惊恐的脸。五官因为害怕,而过分扭曲着,那是盛靓洁的脸!

毕业照的拍摄现场,少了两个人。一个是盛靓洁,另一个则是我。

落入泳池的盛靓洁在被送去医院后,奇迹地生还了。可惜苏醒后,她却彻底地疯了,对过去的事毫无记忆,每天只知抱着一只破旧的绒毛玩具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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