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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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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的皇甫继勋,缓缓低下头来。“我老了。”他艰难地叹息着。

寺里的晨钟响起,把沉睡中的秦洛期和皇甫沁唤醒。

天亮了,佛也会在东方破晓的云霞的映照下醒来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运皆空,度一切苦厄。”司辰双手合十,默诵经文。“南无阿弥陀佛。”

“司辰……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洛期惊讶地问。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呢?佛说:‘照见五运皆空,度一切苦厄。’”司辰笑着说,“洛期,我是来‘度’你的。”

司辰俯下身子。“命灯”早已熄灭,灯油干涸。他默念经文良久,仰起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洛期,佛要世人积德行善才会功德圆满,修善因得善果,修孽因得孽果。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佛不会容忍你就这样死去的,只是希望你通过这次的经历能够明白,洛期,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心痛,这同样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司辰从怀里掏出小小的油壶,徐徐倒了一些灯油进去,复又把灯点燃了。微弱的火焰跳动摇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洛期,这未尝不是一种境界,强迫自己去安逸地生活吧!”

“可是,司辰,你不该得罪他们的,得罪他们,将使你将来的生活举步为艰。”洛期说,“司辰,他们也决不会要我继续活着的。”

“他们不会要你活着的,但是,他们也不能不让你活。因为,只有你活着,他们才能坐在荣华富贵上面继续无度挥霍。他们需要这个残陋的小国给他们足够享用的名利和珠宝,更需要你这样的武将来支撑这个王国所剩无多的生命。”

“王,现在已经是卯时,应该派人去看看秦洛期的‘命灯’了。”皇甫继勋上奏道。

“爱卿所言极是。陈藩,速去查看,要具实回报。”李煜对近旁的宦臣陈藩说,“记住,若敢隐瞒事情,孤必严惩。”

“奴才不敢。”陈藩回应。

洛期怀拥着憔悴的皇甫沁,窗外的流云变化清风微拂。“命灯”的火光摇曳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颤巍巍的,始终提心吊胆。

陈藩推门进来,正撞见了站在“命灯”前的司辰。

“国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向秦将军传递佛的意志,我来向佛请求,求佛护佑唐国护佑王护佑百姓苍生。”司辰指着“命灯”对陈藩说,“陈公公可以回去对王具实回报了———‘命灯’不灭,秦洛期当不死。”

“既然佛判定了洛期无罪,那么,就赦免他的死罪吧!将秦洛期贬为庶民,逐出朝廷。”李煜听过陈藩的回报后,当朝下旨。

“吾王,臣有一言。”皇甫继勋上奏,“秦将军虽谎报军情,欺君罔上,但念他往日屡立战功护国忠君,可恕其前罪,谪为偏将,以让他戴罪立功。”

“王,秦将军为我唐国第一猛将,且念他护国有功,请圣上下旨减缓刑法,准他戴罪立功。”张洎亦随声附和。

“皇甫爱卿和张爱卿所言极是,就贬谪秦洛期为偏将,让他戴罪立功吧!”

司辰苦笑着:“洛期,你终归还是难以摆脱这樊笼的束缚。”

洛期不甘心地问我:“沾尘,难道唐国就真的要这样毁掉么?”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说,“人间的战乱纷争太久太多了,上天不能容忍烽火狼烟再熏染这个世界了。乱世到了尽头。”

“沾尘,我是女人,不能过问太多的战事。”织舞对我说,“但是,沾尘,你是否能告诉我,宋军离金陵还有多远啊?”

我说:“织舞,洛期说的是实情。”

唐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了。

在织舞宫闺前的花园里,鲜花簇拥着华丽的亭榭。红罗围罩,玳牙押嵌,雕饰隽秀,美仑美奂。我记忆里,在这姹紫嫣红间曾经充满了百灵杜鹃的掠影和鸣叫,后来逐渐稀落,如今惟剩艳花娇嫩,鸣鸟早已飞去不归。宓儿说可能是花的香气已淡,不能再吸引美丽的鸟儿飞来舞蹈和歌唱了。

空气中尽是风尘和血液的味道,哪里有什么花香可言呢?不知何时开始,连天真无忧的婢女宓儿,也开始变得忧郁了。

危机和杀气都已经逼近,除了还身陷在暖玉温香珠光宝气里的浪漫帝王,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烦躁和不安。

静谧的子夜,皇甫家的马车忽然出现在我家的门前。皇甫家的管家皇甫福对我说:“我家老爷请兮琴师去抚琴。”

我穿好衣服,怀抱古琴,坐着马车来到皇甫家。客厅里灯火通明,皇甫继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要我弹奏一首清爽的曲子。他说他最近心神不宁时常彻夜失眠,看了许多医生吃了许多药依旧无济于事。

“皇甫大人,您这是心病,不是平常药剂可以治疗的。”我说。

“人们常说,心病需要心药医。沾尘琴师,告诉我,能治愈我心病的心药是什么?”

“可惜啊!大人,您的心病已经深入骨髓,不能再医治了。就像这个苟延残喘的国家一样,所有的内脏都濒临腐烂。再名贵的药再清爽的曲子都只是徒然。”

这一年的夏末,金陵城里走失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戚葬蝶。有人说她跟着她的丈夫———那个富足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也有人说她默默死在了某个安静的阴暗角落,还有人说,她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走了,永不回来。

潮湿的流言像苔藓一样,杂乱滋生,凭空无据。

我去了陆菁菁的“凤来楼”,所有的姑娘都说她们也不知道陆菁菁的去向。离开了莺莺的兮南枝,后来一直跟随在陆菁菁的身边,不离左右。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而我的兄长兮南枝一生的最爱,一生的难舍,绝代舞姬戚葬蝶,似乎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像青烟一样消失了。没有人去探究她的来处,也没有人去寻问她的去向。

烟花女子,烟花女子,不就是像烟花一样的女子么。烟花散去,如梦无痕。醉酒的嫖客嘲笑着我满脸的疑问。

我站立在人来人往之中,听着笑声、叫声、嗲声、哭声,一切混乱无章。那个曾经在这里笼集了万千宠爱的如锦女子,幻觉般地存在和破碎。我甚至有些质疑时光质疑我的兄长兮南枝,那个让他痴了一生的女子,她真的存在过吗?

戚葬蝶或者死去或者离开或者被传说一把抹去了。

但自此以后,也再没有人见过我的兄长兮南枝。

入夜的秦淮河上,却总有人会唱起兮南枝的《相思曲》。缠绵哀怨,一如往昔。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为这一曲沾巾长息。

“这首《相思曲》谁写的呀?”

“一个叫兮南枝的男人。”

“他是诗人,还是浪子?”

“他是个擅吹长箫的乐师。”

“噢。”

……

在我不断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兄长的残余印象时,我的思想触及到了一个冷峻的少年。他手握一柄上古的战刀,站在积叠如山的尸骸上面,他的栗色长发在大风里舞蹈。他说他手里握的便是应龙家的“巨野之嚎”。他说他叫夏南。

夏南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老管家夏仆,夏仆说:“夏南你的父亲是陈国大夫夏御叔,你的母亲是郑国的公主夏姬。”

可是,夏南苦笑着对我说:“沾尘,你知道么?夏御叔从不承认他有个儿子。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郑国的公主夏姬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但是,所有的人都叫我‘少爷’,毕恭毕敬,像我身体里真的流着夏家的血液一样。我是一个意外,一个纯属意外的意外,滑稽荒诞。”

他随着夏仆在株林的深宅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生就了沉默冷酷处变不惊的性格。他有一双天空一样明媚的眼睛。

在株林的百合花绽开的阳光里,在颓唐的古亭下,他见到了那个让天下男人都垂涎三尺的女子,人们口中所说的他的母亲———夏姬。那天她穿着素淡的衣服,浅饰妆粉,站在百花之间玉带当风,朱唇嫣然,万般娇媚。

“南,你是南么?”她说,“孩子,你长大了。”

她走过来柔柔地抱住夏南。他嗅着她身体上氤氲着的香馨。她,不是他的母亲。他深深明白,因为她的身体对于他,新鲜并且陌生。

夏姬,郑穆公之女,初嫁子蛮。子蛮早死,后又嫁陈国大夫夏御叔为妻。我说:“南,史书上那个叫夏姬的女人嫁给夏御叔不到九个月,便生下了你。也就是说,你更可能是她和子蛮的孩子。”

“史书并不能给我真相。”夏南苦笑着说,“没有人给我解释。”

许多个夜里,他都一直梦到她。在梦里,她穿着华服厉鬼一样出现,媚笑着对向他跳充满了挑逗的舞蹈。他痴痴地盯着她,喉头干噎,心跳加速。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暗深处走到夏南的身边,星冠羽服,面容冷峻。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上界的天神,他叫着夏南的名字。眉头紧锁满脸无奈。“南,你还是无法摆脱这个女人。不论是神,还是为人。”

天神说:“岱舆山已经沉陷,你飞过了苍山洱海,却跃不过一个女人的心。鸣奇要你下凡为人,来看尽红尘俗世所有的痛苦缠绵,万没有料到,你反而越陷越深。”

夏南惶惑地看着伟岸的天神,他想问天神岱舆山是什么鸣奇是什么。他张开嘴却听到另一个声音从他的唇齿间传出来,充满轻蔑和高傲。“鸣奇他无权来咒束我的命运,神又如何,人又如何,神也会沉沦,人也会超然。”

“南,你把‘素女采沾术’传给夏姬,教她吸精导气返老还童从此青春永驻。殊不知,你也因此贻害无数生灵,触犯天条。若不及早回头,必将万劫不复。到时便是天帝也不能救你。”

“有些后果必须由我来承担,我知道,我无从躲避。”夏南从梦里醒来,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属于这个世界。自己是意外,还是错误。

这时,一声绵长寒冷的狼嚎回荡在夜空里。奇怪的嚎叫,充满孤寂和悲怆。

夏南坐起来,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好奇地向外探望。在月光下,他目睹了夏仆的死亡。

在苍狼的悲嚎声里,一个黑衣的男人用他银白色的刀穿透了夏仆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快如霹雳的一刀,去势竟毫无破绽,而且霸气十足。夏仆的出手势如恶浪,但独野的恶狼还未亮出它的爪牙,就被下山的猛虎撕碎了胸膛。

“狼牙,为什么不使用‘巨野之嚎’呢?即使身死人手,也不肯从大地之下取出它么?”黑衣的男人问。

“大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巨野之嚎’只能遗留在遥远的传说里。时世不同了。”夏仆仰起头,“你不再是吊睛,我也不再是狼牙了。月落湘水,鸟潜南山,三年不飞,终有一鸣。王,这个时代,该是你的时代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是叛徒,是楚的叛徒。”夏仆直直地倒下去,再没有起来。

夏南冲出屋子,慌乱地奔向夏仆的身体,在弦月下,他扑在夏仆冰冷的尸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说他无法哭泣,仇恨和愠怒湮没了悲伤。

黑衣的男人走向南方的沉沉夜幕,银白色的刀光映着月的凄寒,散发着杀气,冰海般的杀气,如猛虎般凶煞。

“你叫什么名字?”

“夏南。”

“夏南,你恨我么?”

“恨!”

“有多恨我?”

“像这散落满星斗的夜空一样无边无垠。”

“好!记着,有朝一日,你能拿起‘巨野之嚎’的时候,就去南方的楚国找我报仇。不过,如果真得到了那天,假使你不去我也会来找你。”

“夏南遇到的那个黑衣的男人是谁?”

洛期说:“我知道,他和我们一样,是个忘不掉大荒的男人。”

“月落湘水,鸟潜南山,三年不飞,终有一鸣。”我说,“夏仆叫他‘吊睛’,而天下的人都叫他‘庄王’。楚国的王。”

我和洛期对话时,是在金陵城上。城上戒备森严,万箭控弦。城下旌旗招展,赵宋的军队列阵齐整,随时预备攻城。惨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浓烈焦炙的杀气终于渗透了金陵暖醉的大地。李煜终于感到脚下的炽热,空气中的不安,他抬起头,终于察觉了天空的晦涩和蒙颓。时为宋开宝八年冬,一贯沉迷于词令的李煜提出了要登楼观景,以抒诗兴。皇甫继勋和张洎等宠臣的劝阻都无济于事,这一天的李煜出奇的果敢和决断,大步走出了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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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在北风的呼号里登上了金陵的城头,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壮美山川他的秀美河流了,放眼及处,全是赵宋的刀丛剑林战旗铁骑。

整个金陵城像瓮中之鳖,被密集的军队围堵得水泄不通。

“秦洛期,这是怎么回事?”李煜顿时脸色苍白,匆忙问身边正在守城的洛期。

“臣禀吾王,赵宋军队在采石矶以战船做浮桥已直抵王都之下。”

“前线告急,因何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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