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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春宫缭乱-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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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瑟缩了一下脖子。

她死去的父亲如今爵位只是国公,她也不再是县主,此刻原本应该挤在那几十个武家千金之中,谁知道安乐公主硬要在众人前头表示亲近,于是她只得顶着无数刺眼的目光站在这里。在她左侧不远处的地方站着相王李旦和他的儿子们,那位老好人的脸上尽是悲戚之色,双肩亦是轻轻起伏着,仿佛是强耐着才没有大放悲声。然而。李隆基却躲在李旦身后,她根本瞧不见他的脸色。

“母皇……母皇!”

凌波正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猛地听见这么一声,心神立刻回归原位。眼见得无数人开始痛哭流涕大放悲声,旁边的安乐公主也开始掩面干嚎,她赶紧配合着滚落了一串眼泪,心中却是感慨大过悲伤,敬畏大过憎恶。

一阵哭天抢地的悲声过后,李显终于擦了擦眼睛,打开了母亲地遗制…………不管其中写着什么。只要不是那么离谱,他都决定照着实施。反正这个让他又恨又怕的母亲已经过世,从今往后,他就是大唐真正的主人。满足她最后一点心意算得了什么?

“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亲属皆赦之。”

读完这简短一句话,李显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为之尽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他这位强势了一生的母亲也不能例外。母亲这一去帝号,他将来也不至于背上某些不孝的罪名;至于赦免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亲属。这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只要转眼间就能办了。

也不知道是由于心情大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李显瞥了一眼云娘,想起刚刚是她递过来的遗制,再看看她苍白憔悴的半老徐娘的模样,鲜少冒头的恻隐之心顿时浮了上来。这要施恩惠不如惠及众人,这么一寻思,他便干咳了一声。

“母皇……母后殡天,朕心中不胜哀痛。昔日侍奉母后地宫人内侍仍居上阳宫。由掖庭局给三倍禄米,以嘉其劳。”

此话一出,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宫人内侍无不大喜,而后头的凌波也是为之大喜。她最担心的就是包括云娘在内地这些人会被灭口,现如今李显金口玉言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危机,她自然可以设法活动一下。然而。她的高兴劲还没过去。旁边却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若是母后在天有灵,必定会盛赞陛下的仁德。只不过,国丧之后也该回长安了,上阳宫昔日虽好,将来也免不了冷清寥落,掖庭局的人纵有照应也未必周到。皇后那里地人手也不够,臣妾正好想再添几个人,他们既然都是服侍过母后的,不如和御驾一起回长安大明宫安置,比起三倍禄米来岂非更加妥当?”

说话的是上官婉儿。在场其他人不是姓武就是姓李,唯一两个外姓人就是她和韦后。就在刚才,她亲眼看着女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见证了那个曾经将她从天堂打入地狱,又将她从地狱拉到天堂的一代女皇最后的人生,眼眶中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水,竟不知道是悲是喜。尽管如此,当听到李显下了这样的命令,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旁边的韦后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便抢在李显之前点了点头:“上官婕妤所言不差,如此处置最好。”

按理说天子一言九鼎,可先是上官婉儿提出异议,继而韦后更是摆出了不容置疑的态度,李显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欣然应允。对于这种喧宾夺主的局面,又看见那群内侍宫人有地兴奋有的喜悦,凌波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云娘,却见上官婉儿正拉着她的手仿佛在问些什么,两人更是一幅极其亲近的模样,心头不禁大骇。

她怎么就忘了,上官婉儿昔日一直在女皇身边侍奉,云娘很可能与其有旧,所以上官婉儿适才才会说刚刚那么一番话?要知道,她在上阳宫观风殿每次和女皇说话的时候,云娘从来都在一旁侍奉,她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对方应该是忠心且有分寸地人,既便上官婉儿不是别人……仍然可能会坏事地!

一时间,她只感到背后冷汗淋漓,心中正惴惴然的时候,忽然只觉得有人轻轻拽了拽她地袖子。

“也不知道母后和上官婕妤究竟在想什么,那些人就该一个个灭口,还留下来干什么!想当初这些人在祖母身边的时候何等飞扬跋扈,尤其是那个尖下巴的,比正经公主还张狂些,我早就想教训她了!十七娘,你当初孤苦伶仃养在宫中,必定没少受闲气。你想要谁和我说一声,我立马让母后开了她的宫籍送到你那里,任你发落!要说我倒是很想请某人一天吃一顿鞭子!”

她怎么就忘了,安乐公主如今已经当她是自己船上的人,她可是狐假虎威的狗腿子!虽然那棵树似乎有些歪七歪八,但看在她几乎可以予取予求无需客气的份上,暂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毕竟,这另外一棵树似乎还被一片树林遮蔽着。

雪渐渐下大了,纷纷扬扬撒落一地,渐渐在地上盖上了薄薄的一层。一片晶莹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犹如睡着的女皇脸上,久久没有化开。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也是女皇人生中的最后一场雪。

正文 第二卷 长安乱 第九十章 长安,终见长安

作为曾经的大唐帝都,长安已经寂寥几十年了。那些曾经自豪地居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洛阳城中笙歌曼舞,忍耐着这长安城的寥落寂寞。就连那些昔日朱漆大门的高墙大院,也在时光的流逝下失色不少。即使是那些还留在长安的豪宅主人们,往往也都是暮态尽显日落西山。和洛阳那些王公贵族比起来,他们哪里还有脸谈权贵二字?

然而,春寒料峭的正月下旬,长安城却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场面。从长安留守等等头面官员,再到一百零八坊的庶民百姓,人人都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兴奋和欢乐之中。

皇帝和百官即将回长安了!

由于去岁则天大圣皇后去世,皇帝李显终于有了离开洛阳迁往长安的理由,因此过了最初的守孝期,他便急不可耐地下令迁往长安。对于这样的要求,韦后自是不会反对,相反还是积极的推动者,因为她对于洛阳只有厌恶没有好感。这帝后既然有了决断,其他人自然没有置疑的余地,哪怕是对洛阳有深厚感情的武三思也不敢有丝毫异色流露在外。

倒是长宁公主对此深有不满,她在加封公主后,在自己居住的惠训坊大肆吞并房产扩建宅院,如今新房子造好还没住上几天,居然就要去长安,她岂不是白费钱?然而,她小小地对韦后抱怨了一次,结果就得了长安三处更大的房产,当下便心满意足偃旗息鼓。

长安城中的人们并不知道朝中地种种议论。这一天,春明门前齐集了百多个大臣,有身着紫袍的三品大员,亦有一身青衣的低品办事官员。虽然天冷风大,但人人都是神情兴奋地等候在那里,一面翘首观望着官道的尽头,一面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更有人紧张地不时拉扯着衣服下摆,似乎想让自己更体面一些。

帝后銮驾很快就要到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已经几十年不曾见过皇帝。怎能不紧张?

在风地里足足等待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人渐渐撑不住了,尤其是几个头发花白的年老官员。能够从武周末年的大风大浪里头熬出来,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此他们比谁都渴望看到那李唐复立,希望能够见一见新君,希望能够重现昔日大唐盛世。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轻轻跺了跺已经冻僵了的脚,却拒绝了旁边人递过来地暖炉。正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轻轻嚷嚷了一声。

“来了来了!看那边,是厌翟车!”

怎么是厌翟车。不应该是天子所乘的象路车居前么?

领头的长安留守和几个属官面面相觑了一阵,急忙定睛望去。只见远处前导卫士数百,拥锦旗跨腰刀,居中的那辆车通体红色。黄金雕装,朱色缨,外饰翟羽,紫油,里通。遥遥可见红锦络带丝络网的帷幔,前有四匹骏马拉车,看上去异常雍容华贵。及至那一行人渐渐近了,方才有人看清了那招展锦旗上的字,于是低声嘀咕了起来。

“是安乐公主!”

长安和洛阳虽说不远,但先前呆在长安的官员们多半是郁郁不得志的,不可能对洛阳的所有情况都廖若指掌。等候了这么久不见帝后踪影,却等来了一位大剌剌的公主,众人不免都心生不满。甚至有人愤愤不平地抱怨了起来。

“难道我们在这寒风里头苦苦等候地就是那位武家儿媳?要是到头来武崇训从马车上下来,难不成我们还要折腰行礼?”

此话一出,那些在长安蹉跎了数十年的人都忍不住加入了附和埋怨的行列。站在头里的长安留守虽说心中也颇有不满,但却明白那安乐公主深得皇帝皇后宠爱,绝不可怠慢,只得转身提醒了一番。好容易才把众人地那些声音压了下去。

终于。那辆厌翟车在大队卫士的簇拥下在众人前头停下。此时,长安留守连忙率众官施礼。谁知那车前的红锦帷纹丝不动,里头却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父皇车驾大约还得过大半个时辰才到,本公主不耐烦和大队人马慢吞吞地行走,于是便先走一步。你们让开道路,本公主路途劳顿,要先进城去好好歇一歇!”

众官员闻听此话,不禁又惊又怒。要知道,为了迎候天子归来,他们从上到下也不知道在这春明大街花了多少功夫,黄土垫道只是轻的,两旁甚至还紧急移栽了不少常绿地松柏,更有无数百姓夹道相迎,这安乐公主即便是天子嫡女,怎么如此僭越不懂礼数?即使是刚刚曾经安抚了众同僚的长安留守也颇为恼火,上前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回禀公主,陛下尚未进城,公主身为人女,岂有僭越先行之理?公主既然已经到了,不如下车与我等一起迎候陛下,如此既全了孝道,又不会招致人言……”

“本公主的事无需你多嘴!”车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尖厉的声音,紧跟着,那红锦帷稍稍挑高了一点,露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那手中赫然掣着一枚金牌,“看清楚没有,此乃父皇钦赐金牌,你们若是还敢拦在此地,本公主一定参你们一个藐视之罪!”

长安留守站在最前面,那金牌上的字虽然看不清,但料想这并非虚妄,面色登时铁青一片。强忍反唇相讥的冲动,他便转身对后头的众官喝令了几句,这原本被人堵得严严实实的春明门顿时空出了一条宽敞地通道来。直到那厌翟车和大队扈从带着滚滚烟尘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才愤愤然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飞扬跋扈,将来如何了得!”

官员们如何议论从来就不在安乐公主的考虑范围之内,厌翟车一驶上春明大街,她便挑开了车帘张望着外头,随即扭头抱怨道:“十七娘,这长安看上去阴沉沉的,一座座房子都呆板得很。早知如此,我就该劝谏母后留在洛阳,好歹住惯了!”

凌波还是头一次坐这厌翟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只好强自笑了笑。透过车帘往外看去,她便看见了春明大街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又看到了那比洛阳坊墙更高出一截的高大坊墙,心想果然是昔日帝都气象,比洛阳更多出了几分庄严。当马车路过平康坊的时候,她又朝那坊门之内多瞧了几眼。

这里不但住着教坊诸妓,有各地地无数进奏院,还有如今属于她地一座大宅子,早她几个月出发的陈珞现在也应当住在这里。

第一眼长安,但见巍峨庄严,宝象万千,只希望她在这里地运气也能一如在洛阳时那般旺盛。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春光乍泄暖人心

据说御驾进入长安春明门的时候,大臣中间甚至有痛哭流涕到晕倒的,夹道迎接的无数百姓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几乎惊到了驾车的御马,至于冬日里牡丹开放紫芝现世等等诸如此类的祥兆那就更多了。总而言之,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喜庆的欢腾中,就连酒肆中的美酒也多卖了两三倍。

借着这不得了的东风,曾经在洛阳南市赫赫有名的永嘉楼则是在洛阳西市盛大开张,头一天就引来了熟客无数,更有不少慕名前来尝鲜的人。那沽酒的酒香迎风飘散,人人都是红光满面兴奋难当,整个一条街醉了,整个西市醉了,整个长安城醉了,乃至于整个天下仿佛也一起都醉了。

凌波回到自己的新家也是好一阵痛饮,三大碗酒下肚,心里身上都暖和了,她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同乘公主的厌翟车招摇过市,这种勾当有一次就已经够了,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安乐公主一起住在宫里的提议。现在是李家天下,要是她在长安大明宫中厚脸皮住着,赶明儿非倒大霉不可,她可不像某人那样有李显的金牌保护。值得庆幸的是,安乐公主正在长安的无数高门大院中挑挑拣拣,如今暂时住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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