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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江湖猎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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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水夫夹杂在行人中,远远地紧蹑在姓孙的后面。

夜来了,但裕丰客栈客人进进出出,直至凌晨子牌末,方人声渐止。

符可为住的是后院第三进最后一间客房上

一进的旅客大多数是下江来的商贾。

四更天,负责照料符可为的两名店伙出房,带上了房门,沿走廊返回宿处。

廊下的气死风月白色灯笼光度有限,旅客们皆梦入黄梁,不见有人走动。

两个黑影从西面飘落在院中,一个掩身在廊口的转角处,一个悄然到了符可为的客房外,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一闪而入。

房内黑沉沉,店伙居然没有留下灯火。

“我……我要水……”床铺方向传来了微弱的呼叫声,有气无力有如呻吟。

孤零零的旅客,没有朋友照顾,景况必定凄凉。

“我给你水喝。”黑影说,向声音来处走去。

噗一声响,黑影向下一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所抓住,无法倒地。

在廊口负责把风接应的黑影,贴在墙角戒备,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房门,随时可以快速冲进接应。

同伴进出片刻,按理,不管是否得手,都应该出来了;正想离开隐身处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语音:“阁下,在等人吗?”

黑影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不假思索地欺进,一匕急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发现有人,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廊口转角处灯火照不到,黑影根本不理会来人是何来路,反正看到的是一个人影,那有闲工夫辨明身份?

这一匕捷于闪电,反应之快,委实无可伦比;按理决无落空之理,这种高明身手的人,做刺客必定胜任愉快。

匕取心房要害,奇准无比。

可是,这快速的致命一击竟然落了空,眼前黑影一晃,匕首扎了个空,接着丹田小腹一震,挨了重重一脚,嗯了一声,砰然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壁上,立即昏厥反弹倒地,被人一脚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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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外的赭山,距城约五里,是本城的名胜区,有一座颇有名气的广济院。在大江航行的船只,在十里外便可看到院侧的玲珑宝塔。

塔旁有一座滴翠轩,那是本城名士缙绅郊游的招待处所,平时不收留游客住宿,经常门户深锁不见人踪。

五更初,轩内的一间雅室灯光朦胧,两个人据案而坐,一旁临时摆了一只小炭炉,炭火熊熊,那小壶的水快开了。

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光头童山濯濯,满脸皱纹,披一袭道袍,袍又宽又大,颇有仙风道骨的气概。

女的村姑打扮,年约三十上下,荆钗布裙,打扮得十分朴素,头面清爽,虽则姿色平庸,但确像一位勤于治家、相夫教子、四德俱备的中等人家主妇。

桌上有茶壶茶杯,宜兴的紫砂壶,四只同套的小杯放在茶盘上。那只盛茶的茶盒相当精致名贵,里面盛的茶叶决非凡品。

水开了,光头老道开始冲茶。

“五更了。”中年妇人喃喃地说:“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一个半条命的人,身边没有半个朋友照顾,连那些地棍泼皮也避得远远的,应该顺利。”光头老道替中年妇人斟茶:“补他一刀,可说易如反掌。哦!你是不是不放心?”

“我耽心那小辈临死反噬。”中年妇人说:“虎死不倒威,那小辈顽强得很呢!”

“你在长他人志气。”

“事实如此。”中年妇人说:“女王蜂杀人,从来没有一次使用三枚蜂尾针的前例;这次用了三枚,依然未能将他当场击毙,拖了五六天仍可行走,你如果认为容易对付,你就大错了。”

“放心附!卢家兄弟身手超尘拔俗,而且机警精明,这次必可成功的;哦!你真要带只耳朵回去呈报?”

“是的,客户坚持多化一千两银子,要一件证物。”

“你明早就可以持证物动身返报了。”光头老道再次斟茶:“大概他们快回来了,我到外面招呼曾老兄一声,也许请他进来喝杯茶提提神……咦!”

虚掩的室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一个修长的黑影当门而立,佩剑插在腰带上,袍袂飘飘,像个幽灵。

“曾老兄不会进来了。”不速之客说:“不请在下进去喝杯茶?好香,好像是顶名贵的云雾茶。”

一男一女惊得一蹦而起,几乎掀翻了沉着的八仙桌。

“你……”光头老道骇然惊呼。

不速之客徐徐举步入室,信手掩上室门并上闩,手一抬,叹一声轻响,一只苍白的人耳掉落在桌上。

“你可以收起这只耳朵返报。”不速之客是符可为,向中年妇人和气地说:“邪剑修罗符可为的死讯,明早就会从客栈传出。”

光头老道双手一合,将有所举动。

“不要用你的推山掌献宝,我知道你是嗜茶如命的武夷丹士清虚,目前在广济院落脚。”符可为在两丈外止步:“你的推山掌可伤人于八尺内,八尺外便无能为力了,用来向在下招呼,不会有好处的。”

“你好像没受伤。”武夷丹士骇然叫:“贫道的人上了你的大当。”

“女王蜂的蜂尾针没落空,但在下受得了。”

“但那些郎中……”

“伤口是很容易伪装的,贴上一大块烂牛肉,不许郎中亲自察看上药,容易得很。”

中年妇人悄然往窗口移,移动相当轻灵。

“大嫂,你千万不要妄想破窗溜走,只要你身形一起。”符可为大声向中年妇人道:“乖乖!我保证最少有三把修罗刀,贯入你诱人犯罪的丰盈娇躯内,你绝对没有在下的修罗刀快。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你杀了卢家兄弟?”武夷丹士屏息着问。

“杀了他们,在下岂不要打人命官司?当然,这只耳朵是他们的。”

“他……他们招……招了供?”

“不招供他们能活吗?”

“老天爷!你怎知道我们在算计你?”

“很简单,我不死,你们的主事人怎肯甘心?女王蜂那些以前布伏暗杀在下的人,决不敢逗留,可能已远出数百里外了,我那有工夫花一年半载去追寻?因此,在下只好等你们收拾残局的人来找我了。

我今天在外奔波声称找吊客的线索,你们一定以为在下找错了方向,便可以放心大胆下手啦!你们的计划与手段真了不起,可惜碰上在下棋高一着。现在,你两位谁肯将你们主事人的底细见告?”

“不要妄想。”中年妇人说:“本姑娘与武夷丹士与阁下将有一场生死恶斗,还不知谁能活着看到朝阳初升,你邪剑修罗的名头吓不倒人,不要太过自信了。”

“阁下,你敢与咱们公平决斗吗?”武夷丹士沉声问。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道:“在你们一而再暗杀了,在下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们公平决斗。”

“你……”

“最着要的是,你两人决不能有一个脱逃。”他沉静地说:“公平决斗,在下无法照顾两个人。”

“你是江湖上……”

“我什么都不是。”他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不甘心被人无缘无故暗杀的人,一个要找出根底的人。现在,你们可以发动了,小心在下的修罗刀。”

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有如石人,似乎四周的变化,与他毫不相干。

武夷丹士开始移位,从道袍内拔出一把亮晶晶的尺八匕首,是标准尺寸的锋利短剑。

中年妇人则向相反方向移位,右手中有匕首,左手暗藏了三枚梭形暗器。

武夷丹士到了桌旁,突然伸手急扳八仙桌,想掀倒八仙桌隐身,藏身桌后就不怕修罗刀袭击了。

身动手动,迅疾绝伦。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桌是被抓住了,也掀起了,但未能及时挡在身旁,电芒一闪即至,肉眼难以看清。

“嗯……”武夷丹士闷声叫。

“砰!”八仙桌倒了。

“乒乒乓乓!”茶壶茶杯跌得粉碎,茶水满地。

中年妇人本来已右移一步,本想将梭镖发出,利用机会撞窗逃走。

“只剩下你一个了。”符可为冷冷地说。

中年妇人心胆俱寒,脸色大变。

武夷丹士在地上抱腹挣扎,蜷缩成团,像个刺猬,痛苦的呻吟声动人心魄,右胁下鲜血染红了道袍的一大片。

“刀没开血槽。”符可为漠然道:“老道想速死,所以振动留在体外的半寸刀锋,让空气灌入创口,所以出了那么多血。”

与人拚命,必须抱有敌无我的决心,勇往直前,如果斗志一失,什么都完了。

武夷丹士一倒,中年妇人被死亡的威胁击溃了,脸色泛灰,嘎声道:“不要逼我,老道可以告诉你谁是主事人。”

“你不知道?”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不是要卢家兄弟割下我的耳朵带走回报吗?”

“我……”

“你奉谁之命来取耳回报的?”

“这……吊客吴风。”中年妇人不得已吐实。

“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实话。”

“大嫂,你把我邪剑修罗看扁了。”符可为阴森森地说:“吊客自命不凡,业艺深不可测,凶残而自负,肆虐江湖廿余载,从不与人结伴,所以能保持神出鬼没的自由行动。他确是在本城逗留过,但却是被人引来的,引他来的人决不是对江的水蛇,而是你们的人。

追踪吊客的潘义和也上了当,那位招在下赶来的潘义和是假的,恐怕你们已把真的潘义和埋葬了。你如果认为我真的如此不济,今晚所发生的事足以纠正你的错误。说吧!你真的不愿招供?”

“该说的本姑娘已经说了。”

“可惜在下不相信你的话。”

“你……”

“你是自己把匕首丢下呢?抑或是等在下用修罗刀击伤你活擒逼供?你是个女人,被男人逼供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像的。”

“你不会得到口供……”

“其实,在下已经得到想知道的口供了,只想由你口中证实而已。大概你想不得已时自杀,你死好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在下会抽丝剥茧,把你们的主事人一个个揪出来,把匕首丢下!”

最后一声沉喝,把中年妇人吓了一跳,也许是心中太过紧张,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本能的反应,浑身一震之下,左手猛地全力向外一拂,一道电虹破空而飞,这枚两头锋利的飞梭,以全速连续向符可为飞去。

符可为神动体动,从容向右迈出一步。

第一枚飞梭落空,第二枚掠过符可为的左臂外侧,第三枚被他的左手轻轻托住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欣然道:“我真以为你是个大嫂,原来是廿余岁的大闺女,你的易容术颇不等闲,难怪见过织女费英英的人,对你的像貌人言人殊,各有各的说法,在下已经向贵主事人接近了一大步。还给你吧,接着!”

飞梭抛起,不徐不疾向织女费英英飞去。

织女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抛来的飞梭,梭一入手,娇叱声震耳,电虹反飞,将接回的飞梭重行射击,人亦随在梭后,挺匕疾冲而上,眨眼间便近身了,匕首行雷霆一击,是拼命的时候了。

小飞梭闪电似的到了符可为胸口,他右手一抄,再次抓住了小飞梭,信手向前一抛。

“铮!”

清呜震耳,织女费英英不敢不用匕首拨打折回的飞梭;太快了,反应出乎本能。

飞梭被匕首震飞,而握匕的手已被符可为扣住了脉门,向下一按。

“哎……”

织女在无穷凶猛的压力带动下,被压得向下挫,右膝着地,整条右臂已不听指挥,而且痛入心脾,小臂似乎骨头全碎了,匕首坠地。

接着,咽喉被符可为的大手扣住了,像抓任鹅的脖子,徐徐发力,往上提拉。

手被往下压,颈被往上提,这滋味真不好受,想嚼舌自杀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要你死。”符可为阴森森地说:“我要破你气血二门,制你的手脚经脉,再交给地龙的手下弟兄,他们的老大被杀,满怀怨毒,想想看,他们会如何向你报复?”

“饶……饶我………”织女嘎声叫,语不成声。

“你饶过我吗?”符可为扣喉的手略松:“谁是你的主事人?”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知道指示我的人是小孟尝朱天和。”

“我不能饶你,因为你今晚已第二次说谎了。”

“我没……没说谎……”

“你与武夷丹士所说的话,在下已经听到一大半,好像你说过客户坚持多花银子一千两,要一件证物。”

“这……”

“你既然知道客户,当然知道小孟尝以外的重要人物。哼哼!我要把你们的根刨出来,方能一劳永逸。”

“我……”

“我不会与你多费唇舌……”

“你赢了,我……我招!”织女终于崩溃了。

“你保住了你自己的命,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好好详谈。”符可为说,一掌将织女拍昏,先安顿好武夷丹士的尸体后,挟着织女出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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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繁昌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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