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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且绣眉如墨-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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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又笑道:“我料想刚一关门,那屋里的盗贼们自是都溜了后门,如何寻得回来。”

绢儿这时才细看了被二姐叫做二郞的少年,只见他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倒是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加上一脸的坏笑,颇有兴灾乐祸的模样,让绢儿瞧在眼里很是刺眼。

二姐瞪了一眼绢儿道:“还不谢过二郞。”绢儿只得低头不情不愿地谢恩,那少年笑了笑,便与二姐告别,临走前对绢儿道:“绢儿妹妹且小心不要又被骗了。”

谁是你妹妹?绢儿暗中咬牙,终于体会到那种被人受恩,却是一肚子不爽的感觉,实在非自家心胸小气,而是这位恩人虽是年小,但那一脸笑容以及轻浮的口气很是讨打的模样。又想到自家已是二十几岁的人,却差点成了被拐买的妇女儿童,真正丢死个人。

越想绢儿那张脸越发通红,最后只得怨念不散道:且别让我再碰见他们,不然见一个打一个,见二人打一双。

遇了这事自是扫了大家的兴,绢儿也没有四处闲逛的兴趣,甚是担心再来些人口贩子拐去了自己,毕竟如此拥挤的人群,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家与庄中人挤散了,若再碰上些不怀好意之徒,不用拐骗,直接捂了自己嘴扛走,也不会被人有所察觉。

夜里回到庄中,银珠知道绢儿差点就被拐买走之事,笑弯了眼,摸着绢儿头道:“妹妹可要吃一堑长一智。”

而柔儿细嘱咐了绢儿,若在外独一人且不可胡信了人,或真走失了,不可随意上陌生人的车或轿,小心被带到他处卖了。可寻一处稳妥的酒店,让小二传话让庄中认识的庄客或小厮来接就可。

这倒让绢儿有了些教训,自知随时也应该有份警惕之心,俗语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却是实实在理之话。

立春那日有人送来泥制彩绘小春牛,以及用新鲜青枣等时令水果以及各类饼子做成的春盘,很让二姐喜悦。当天宫中传出官家又添了位皇子,便将一些祭祀、受册时朝会服造作皆委之百姓绣户,而丁家也属受委绣户之一。

因是极贵重的绣品,全庄自是不可大意,绣女们更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其中二姐便须绣制受册朝会所需要褕翟礼服,故平日轻易不许人上楼的她,这段时间也是许了柔儿在旁边帮忙劈线,配色以及各种繁琐之事,甚至还能帮绣礼服衣边。

见着宫中送来的华丽厚重青色蜀锦在二姐一针一线细绣之下,九行长尾山雉细着青赤白黑黄五色在青锦之上展翅高飞,朱红色锦缎的领口与袖口早已绣好上黼纹(黑白相次的斧形),礼服虽未成形,却已尽显雍荣华贵之风。

那日天色渐暗,绢儿端来才熬好的红枣银耳汤,二姐吃完汤后,便被柔儿劝着早些休息,明日再绣。想来二姐也是有些困乏无力,也不多像平日那般倔,用热水浴身之后,里换件绣兰花藕荷绸裹肚,上穿了一件淡青色罗纱衫子,下穿着淡粉色绫裤,让柔儿取下发饰梳顺头发,便上了床休息。

柔儿见二姐已安顿好,便欲收拾好绣品以及针线,绢儿见她也是一副极疲倦的模样,便轻声道:“姐姐劳累了,且下去早休息才是。这里有我收拾便可。楼下还有一碗红枣银耳汤,是专给姐姐准备的。”

柔儿揉揉眼,道:“那我下去了,你且好生服侍好二姐。”

待绢儿细心收拾整齐物事,却见二姐睡在床上却辗转未眠,只得忙下楼叫了柔儿。此刻楼下女使卧房中还点着烛灯,银珠已是睡下,而柔儿却还未休息,坐在床上用被褥捂着脚,正用着丝线细打着前几日绢儿教的喜结(实便是中国结),听了绢儿的话,却不慌乱,细道:“二姐素来睡得浅,偏巧这段时日事情又多,加之开春肝火烦躁,更是难以安睡,往来这般情形都是熏些安神香,才保得熟梦。”

银珠被吵醒,听了二人交谈,自是打着哈欠,披了件薄衣,下了床道:“记得柜中桃花蓝底香荷中还余有一粒安神香丸,只是这香丸是旧年的,也不知还能熏得出香味?”

“且试试才是。”绢儿一听忙去将熏香用的物事备齐,等忙碌了半会捧着香炉上楼,却见二姐早已睡着,倒是白费了心思。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三十三章火灾

银珠与柔儿是跟着一起上的楼,见二姐已安睡,便放下心,小心放下果绿色绣帐,再将半开着的窗户掩上关实,银珠边关了窗边小声道:“这几日夜里蚊虫却也多了起来,睡前窗户且要关好才是,不过熏香倒可起驱赶蚊虫之用。”

柔儿也小声吩咐道:“我备有去年晒好的白ju花,你明日熬些ju花粥给二姐,能去燥火。”

绢儿点了点头,待柔儿银珠轻手轻脚下了楼,便将烛台放在桌上,找了件褙子披上,再坐在桌边借着烛光绣了些许时辰的扇套。

夜色暗遮春,暧香系幽素,烛光浅映影,细绣罗衣裳。捻线穿针,见着白绸上细细绣线密密交织,那一刻绢儿在静寂中感受着古式般文雅隽永的味道,体会到横也丝,竖也丝的那种默默情意。

她在相思着过去的亲人以及现在的亲人。

“妹妹快醒醒。”绢儿是被人摇醒时,她睁开眼,只迷迷糊糊望着眼前神色惊恐的柔儿正大声叫道:“你这死丫头,怎如此粗心,还不快醒来。”

这时绢儿才闻到一股浓浓呛鼻的烟味,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是趴在木桌边睡着了,而身边不知何时已是燃烧起火来。见起火,绢儿自是立刻大惊失色,慌忙寻找二姐,却发现二姐床前的床幔上火正蔓延,还好床上已空无一人,这才让绢儿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回事?绢儿六神无主,头脑昏昏沉沉,不知是去扑火,还是逃走。

见这火渐大了起来,而绢儿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柔儿也不管绢儿腿脚发软,扯着她就朝着楼下奔去,还好火未烧到楼梯上,柔儿与绢儿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

莲花阁楼外不远处,二姐从被银珠救了出来,便一直是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般,只死咬着嘴唇,望着已烧得越发厉害的火。穿了薄薄寝衣的她那微微发颤的瘦身子,以及火光映照下玉容含恐,青丝散乱,更显整个人楚楚可怜。

当见到柔儿拉着绢儿逃了出来,二姐才微有表情变动。而柔儿看着身后起火的阁楼,才终反应过来是死里逃生,一时脚软,跪在地上便站不起来,绢儿却嘴里直念着:“怎会起火?”

庄中四处是大叫着起火的声音,不一会,便见小厮以及赶来的庄客各提着救火家事,或大小桶、或洒子、或梯子、或火叉,极熟练地进行扑火行动。古代因建筑都是木制结构,不论官与民,对着火灾都极为顾及害怕。各家都准有一些救火家事,而京中除每坊几百步之远便有军巡铺屋一所,里面待着军巡捕(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消防专职人员)。去年还在城中高处修有高高的望火楼,这望火楼上有人瞭望,楼下有军巡捕日夜住宿其间,一有火情,可以立即火警并扑救,甚是及时快速,。

这时丝线房的聂二娘也赶来了,见四位小娘子极狼狈,忙叫让她们去丝线房洗漱一番,并大声吩咐着救火的小厮务必要将二楼放置绣品的木箱救出来。

这时几位小娘子都已是六神无主,脑子一片混乱,别人如何说她们便如何做。待进了聂二娘备好的屋子,各位小娘子这才回过神,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做梦。银珠因救二姐时微烧伤了点皮肤,如今感觉到痛,低声哭泣起来,而柔儿倒是恢复平常,吃下一杯凉水压了压惊。

绢儿由最初的忐忑不安,终恢复了平常,见二姐坐在里屋的床边一言不发,身着不整头发散乱,忙去提来热水,让二姐洗漱干净,先休息才是。

柔儿也找来点烧伤用的药给银珠敷上,而银珠见年龄最小的绢儿不哭不闹,还乖巧地服侍二姐,而自家却如天下大乱般惶恐不止,倒有些羞意,忙止住了哭,待柔儿帮着上好了药,便出门打探火势扑灭情形。

发生这般事情,自是大家都休息不住,过了会银珠回屋道火已扑灭,这才让众人放下些心。

一番折腾,却是天已微亮。聂二娘这才进了屋送来四套衣裙,想是见她们逃生未顾及衣着,只穿着寝衣,便细心备下的。

“这事是瞒不下的。”聂二娘道:“想来一会丁大娘便会回庄里,你们暗思量如何应对质问才是。”聂二娘的话未说完,便有女使在屋门外叫几位女使出去,丁妈妈已回庄中。

看二姐要跨出门,柔儿忙拦住她,道:“二姐且换好衣物,梳好头才去见好些。”

二姐一脸冷然,终开口道:“如今还能顾得了这些吗?”

柔儿勉强笑道:“未照顾好二姐已是我们的错,如今再让你狼狈失容更是大错。”三人忙服侍二姐换上干净衣服,再将头梳好,也不挽鬓,只用丝线将头发扎紧便是。

虽夜里火势并不大,未殃及其他地方,但见莲花阁的一楼是满墙黑烟,二楼烧着了部分家具,自是不能住人。虽然专用做放置绣品的木箱被抢救了出来,但木箱中的物事却是浸了水,不可交付客人,而更可气的便是绣床上那位未完的宫中礼服已是全毁,丁妈妈自是万分气恼,毕竟其他物事都无关紧要,皆可重绣,只这宫中的委制却十分麻烦,若要重绣,光时间有限不打紧,那礼服所用的青色缎锦却只是宫中专人专织,市井门户如何能寻得到这般青锦。

所以见站在跟前的四位小娘子,丁妈妈气不打一处来。自不闻青红皂白,便厉声道:“你们是如何服侍二姐的?如此粗心,我这庄里从未有起火,今到是头一桩。且不问这次走火的根子在谁身上?只要在这阁里的三位女使,先各打十板以做惩罚。”

任婆子倒是耳尖心活,看丁妈妈只有处罚柔儿三人的意思,忙上前扶过二姐,口中道:“二姐身子弱,可不要久站了。”二姐此刻苍白脸色,目若含泪,一身素青袄加绣水纹八幅青罗裙,配上一头柔顺青丝,自是娇弱无比。

而另几位婆子在丁妈妈盛怒之下,上前便将绢儿三人拉下去受罚。

银珠和柔儿忙向着丁妈妈苦苦求饶,又眼泪汪汪地望着二姐,只望她能在丁妈妈面前求个情,免了自家们的皮肉伤。但那二姐甚是薄情,眼见着自家身边的女使都要被重罚,却冷眼旁观,低头不语,仿佛受罚之人与自家无关。

绢儿倒一直未求饶,只因一开始就被二姐冷漠无情的表情所刺伤,人皆道花草无情,人有情,如今二姐的举动却让人心寒。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三十四章受罚

三人被拉到院子里,屋里人只听着啪啪的声音,便感觉身上是阵阵痛感,过一会,院里传来不堪忍受哭泣求饶的声音。聂二娘不禁小声为她们央道:“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大娘还是饶她们一回才是,想来经这几板子下去,以后便不会再犯了。”

妈妈怒意未消,冷笑道:“若是其他事倒罢,只这起火之事,却不是不小心能说得去的。今虽只烧了半边楼,但若是火延到别院里或是邻家,却是要被官门勘责问罚的。再严重些,若是烧死人了,却是要丁家赔人抵命,你且无须为她们求情才是。”

待受完十板子后,三位女使又被扶回屋里,此刻三人皆是一脸苍白之色,腿脚无力不堪多走,想来知主人是要严罚,施刑的人也不敢放轻手,挨板之处已是渗出血来。银珠与柔儿二位小娘子到也罢了,虽受伤之处十分痛楚,却还能走得了路。但绢儿因年小身弱,加之从未受过这种罪,十个板子下去,虽算不上皮开肉裂,却也是伤痕累累,痛得轻声呻吟,若无人扶着根本站立不起来。

绢儿感觉股处伤口涨痛发烫很是难受,进屋见众人看来的眼神或怜惜或嘲讽,一股受辱之感油然而生,恨不得晕过去,也好过现在像犯人般被人打量,如蝼蚁般忍人宰割,却无任何自己能反抗声辩的权利。

见几位受罚小娘子奄奄一息,不堪重罚的模样,丁妈妈毫无怜悯,追问道:“今日起火是何人之过?”

绢儿伤口剧痛,一时冷汗直冒,已是说不出话。此刻她根本无暇顾及旁边银珠与柔儿情形,就连丁妈妈的问话,也是难有反应。

“你说。”丁妈妈指着柔儿问道。

旁人放开了柔儿,柔儿无力支持便半跪在地上,用手撑着上身,虽气息微弱,却口齿清楚道:“婢不知怎回事,只知夜里被烟气熏醒的,发现起火,也来不及细看,唤醒了二姐与绢儿逃生”

丁妈妈冷一笑道:“前十板子自是因这阁里的人都失了责才受的罚,这后十个板子,却与其他人无关只罚主责之人。要知既楼里着火,毕是有人未将火熄灭便睡去,你们若不说个一清二楚,还要挨上十板才是。”

银珠吓得哭出了声,忙道:“妈妈且饶了我们。睡前我与柔儿都是细看了一楼一番,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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