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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半生莲-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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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木村先生君,请说。”不好的预感一阵阵的在心头翻涌,搅扰的他无法安宁。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请你尽快赶来东京综合医院,手冢君他发生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木村还在那头说着什么,重莲再也听不进去了。

霎那间,大脑完全停止运作。
空荡荡的脑海里混沌一片,只有一句话不停的不停的在脑海里回响——“手冢他发生车祸。” 

心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传来。
血液逆流,手脚冰凉。
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尾声
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单,重莲的眼前被铺天盖地的虚无的白笼罩,窒息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从来,重莲都极度排斥着医院。即使生病,也只是吃药或是硬扛着。
他讨厌医院刺鼻的药水的气味,讨厌那里无休无止的上演一出出眼泪离别,讨厌医院几近要吞噬掉人心的寂静。

曾经,在他已经开始记事的那年,他静静的站在雪白世界的一角,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一块偌大的白布缓缓的拉上。看着父亲静谧的容颜在白布的遮盖下一寸一寸的消失不见。在母亲因为他难产而逝去之后,剩下唯一的亲人,也终于选择了离他而去。

永不褪去的哀愁印刻在父亲那苍白的唇角,沉静的宛若睡着的脸,却是永生永世的离别。
那一刻,他仿佛如牵线的木偶娃娃一般,迟钝的,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想要大喊,却无法出声。仿佛被掐断了声线,竭力的想要发声,喉间溢出的却是一次次无声的嘶哑。

那一天,他没有,掉一滴眼泪。
幼龄的他只是悄悄的攥紧了掌心。尖尖的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疼痛的感觉让他清醒。复仇的种子在幼小的心里种下。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暗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地方的种子悄然发芽成长。静静潜伏等待着,血红色妖娆的罂粟绽开的那一刻的降临。
然后,复仇的暗黑幕布在命运转轮的推动下,缓缓拉开。

重生,邂逅,交缠,阴谋,利用,温柔,缱绻…………一幕幕早已安排好结局的剧目上演。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交织令人疑惑,无从分辩。
甚至,连他自己都早已分不清楚,谁是他,他又是谁。
究竟他是那个心底脆弱如易碎琉璃的少年,还是那个将阴谋玩弄熟稔于心的幕后策划者。抑或者,他是两者的综合。
哪一张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还是,他只是那个,蜷缩暗黑的一角的微仰起头,微笑着说着“我没有家,我住在树上”的孩子。

沧海浮云,对繁杂碌碌的人世间而言,任何不过是微尘一角。伴随着时间流逝,物似人非,红尘紫陌,一切终成过往。

十年前的年少轻狂,十年后的铅华洗尽。

手冢用了十年的时间融进他的生命。
十年深厚的爱恋呵护,让他那曾经冰寒封冻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温暖起来。

是不是,太幸福,于是开始变得害怕失去现有的幸福。
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所以上天决定收走他现有的一切。

伸手掩面,紧紧咬住牙关,血腥的味道在口腔弥漫,重莲努力的不让痛苦的呻吟泄露一分一毫。
他怕,要是连他都不坚定了。手冢就真的,回不来了。

相遇太晚,一生太短。
他怕,来不及,相守……

* * *

“九宫寺君,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高瘦的男人担忧的站在一边,犹豫的想要搀住这个面色苍白青年。对方那俊秀脸上那一刻显现出的深刻绝望的情绪让他的心难以抑制揪扯起来。那纤瘦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我没事。谢谢你,木村先生。请不用担心……”回应对方一个苍白而虚弱的笑,重莲僵直的转过头,保持着许久未变的站立姿势,眼眸一瞬不转的盯着急救室的铁门。

门开了,又关上了。护士们进进出出。心一次次的被悬起,又一次次的落下。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

急救室的长久亮着的灯,一夜过去了,依旧毫无消息。
终于,灯熄灭了。铁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走上前来,“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重莲疾步走上前去,却因为站立着等候太久的关系。脚下一个踉跄,几近要摔倒,幸好木村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医生,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重莲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医生翻了翻手中的档案说道,“病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幸好在病人车辆的剧烈撞击过程中及时的护住了头部,避免了脆弱部位的撞伤。除了身体几根肋骨的断裂和一些比较严重的擦伤之外,没有其他的大碍。至于是否有其他的症状,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病人现在已经转到观察室,等麻醉剂消退之后会转入普通病房。你们现在去办理好住院手续吧……”

在听到手冢平安的这一刻,重莲有了几近要落泪的欲望。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得意放松。脱力的跌坐在地上,硬生生的忍住恸哭的情绪,重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了生气。
如果手冢不在了,他是不可能一个人留下的。

木村长舒了口气,眉宇间也轻松不少,“谢天谢地,手冢君总算平安无事。”
“木村君,光的车祸是怎么回事?”镇定下来之后,重莲开始冷静的询问事件的经过。清俊的眉目间闪过一丝阴狠。如果还是纠缠不休的那群家伙搞的鬼,他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木村摇头,“具体经过我也不清楚。不过似乎是一个小孩横穿马路,手冢君来不及煞车,便把车子转向撞向道路边的护栏。孩子的母亲本来想要过来探望……”
“我不想见他们。”重莲冷冷的打断,深邃墨黑的眸子里有了寒气源源涌出。
微微躬身,重莲对木村恭敬有礼的说道,“麻烦木村先生您转告那个孩子的母亲,我不希望他们来打扰。她该庆幸光平安…否则……”否则,他不敢保证他会因为失去理智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现在,他根本不想看到她们出现在他眼前。即使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意外。他也无法忍受手冢经受那样的伤痛。

木村点点头,关切的看着倦怠的重莲,“九宫寺君你要不要通知手冢君的父母?你一个人看护的话身体会撑不住的。”
对于手冢和重莲的关系,无论是手冢工作的同事还是重莲学校的教员们都是知道的。他们从未刻意隐瞒过彼此的关系。无名指上同一款的白金戒指更是说明了一切。
他并不觉得奇怪。换了是别人,或许木村还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只要是见过重莲和手冢在一起的人,任是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性别。

两人之间那样深厚的羁绊,那样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之间传达的无形默契,让很多有着所谓正常婚姻的人都羡慕感叹。
爱情,从来都与性别无关。

重莲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显现一种柔和温润的气质,“没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这次该换我照顾他了。母亲和父亲那里暂时先不通知他们,以免他们担心。”

木村轻叹了声,“也好,那么我先回去了。”

重莲再次鞠躬,“这次真的十分感谢你,木村先生。”木村不仅办好了相关一切的手续,还在医院陪同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他一直在旁边安慰,重莲不知道是否自己一个人,可以撑下来这漫长的二十多个小时。

木村爽朗挥手告别道,“大家都是同事,手冢君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九宫寺君你也多保重了。”

* * *

手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凌晨。麻醉剂已经完全退散,全体僵硬而疼痛,仿佛分解过后的复又拆装的零件。
身上被一层层纱布缠绕着裹着,钢板固定在胸腔处。
意识渐渐回复,手冢有了瞬间的滞然。

冰凉的输液从吊瓶里输出,顺着弯曲的玻璃软管,一滴滴落下,渗透进血液。混杂着夜的寒意,侵袭着心脏。

夜,很静。
只有呼吸的清浅声响。
手冢微微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正被人牢牢的握住。
手指十指交握,紧密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重莲正握着手冢的手,趴睡在床边。
抿着唇,额头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是紧紧的蹙着。静谧温和的睡脸上隐约有了痛苦的痕迹。长长的睫毛阖下,苍白的脸色下是无法的掩饰的浓浓倦怠。

感觉到手冢的微动,重莲从浅眠中睁开眼。“……醒了?”平日清冽的嗓音里带着疲倦的沙哑。
手冢点点头。看着爱人那布满血丝的双眸,心似被狠狠撞了一下,轻轻颤抖起来。撕裂般疼惜的感觉传来,浅茶的眸里有了歉疚,“对……”
重莲捂住手冢出口的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安的活着。

墨色的眸子里盛满剔透了剔透的晶莹,仿佛清晨从花瓣上轻轻滴落的澄澈露珠,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意,重莲将手冢的掌抚上自己的脸颊。“以后,你不许再把我丢下。”
真实的温度自手冢的掌心传来,干燥温暖的掌心隐约有了湿意。

摩挲着重莲的脸,轻触着每一个地方。
仿佛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却有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
手指描模着那熟稔的眉眼,细致的容颜。 

“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下。”指尖游移到眼角,轻轻拭去纤长睫羽上坠落的泪滴,手冢此刻虚弱而沙哑的嗓音带了坚定的意味。

自此,无论天涯,无论海角……永不分离。

重莲俯身轻靠在手冢胸膛上。手冢伸出唯一能动的那一只手,紧紧的把重莲抱住,按在自己的颈窝。慢慢拍打着重莲的后背,驱散着爱人的不安畏惧。 “不要担心……”

嘴唇亲贴上彼此,没有深入,没有交缠。只是一个轻若柳絮的吻,却耗尽了一生的时间,用尽了一生的爱恋。
维持着相拥的姿势,两人嵌入彼此生命的身影,镌刻了天长地久的永恒。
“我一直,都在。”

比我幸福
——离别有多痛,就在你转身间。幸福有多远,就是你眼中的视线。
我爱你,于是,也爱上了,你给我的痛。

“侑士……”忍足的母亲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个一向高贵而美丽的女子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下来。
“放心,母亲,我只是出去走走,不会有事的。”忍足拿了外套,冲担忧的母亲勉强的挤出一个笑。随即,大步的离去。

凝望着忍足远去的背影,眼泪自女子的眸中无声的滴落。忍足长的越发像他的父亲了。连离去的背影,也如同他父亲当年离去的时候,一样的决绝,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眼。

十五年了,他父亲依旧在恨着她。这么多年来,连带他的孩子,他也从未真正正视过一眼。
现在,连自己的孩子,也和他父亲一样,开始恨她了吧。恨她用她的性命去逼迫他选择,恨她让他背离欺骗自己所爱的人。

还记得那一天,他狠狠的将那一叠股票认购书扔在大家面前的样子,那样痛苦的样子,从来没有在自己孩子的脸上出现过。她看见了,这个一直装作无谓,装着游戏人间的孩子,在流血。

记得侑士才五岁的时候,看着别人家孩子和父亲间的亲昵,那墨蓝的眼里流露着孩童时候还不懂得掩饰的羡慕。

大大的眼镜纯真的问她,“母亲大人,为什么父亲从来不抱侑士?是不是侑士不乖,父亲大人生气了?”说着,胖乎乎的小手拉着她裙裾的下摆,大颗的眼泪在眶里打转,“母亲大人,让父亲大人抱抱侑士好不好,侑士一定乖乖听话,一定不再捉弄堂妹,也不骗她们了好不好?”
父亲是不是因为自己不乖,又害堂妹摔跤了,所以生气不理他了。可是他不是故意害她摔跤的,明明是她自己那么笨,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一受委屈就去父亲那里撒娇。

父亲大人那么温柔的安慰她,那么柔和温暖眼神。可是,当那视线对着他的时候,却会变得冰冷。父亲的眼神,让他很难过,躲在柱子后面的小小忍足,贪婪的凝视着父亲温柔的脸,即使那份温暖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怎么办,怎么办……大颗的泪从高贵的夫人脸上滴落,无声的呜咽着。自己孩子那么卑微的一个请求她都无法实现。
“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错。不怪侑士。”搂着小小侑士,千代夫人终于放声恸哭。

是的,全是她的错。
当年,要不是她被嫉妒迷蒙了眼。一怒之下,因为妒忌那个少年。而向忍足家族揭发了忍足家大少爷与一少年有染的丑闻。更不该,鬼迷心窍的联合家族的人向忍足的父亲下□。
那个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夜,名为殇莲的少年全身被禁锢,被锁在他们隔壁的房间,绝望的听着他们颠鸾倒凤的声响。

她无法忘记,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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