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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面公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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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空念是种子,石波清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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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空念屏退左右,只和石波清走了进去。

屋里有人。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具死尸。

老人面容枯瘦,两鬓斑白,坐在屋里,如同一截枯木。

见杨石二人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道:“我没杀他。”

杨空念点头。他知道。这老人武功比谁都高人,可杀的人却比谁都少。

他和雷霆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死尸手里原本拿着一柄刀的,但此时虎口迸裂,地上只有刀柄,整柄刀锋都碎了。要他命的,不是这老人惊天动地的一击,而是毒。

他嘴里藏了一根毒针。

这老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事不可为。即便杨小思就抓在他手上,他也杀不了她。只是他却能杀死自己。

“爹。”惊魂末定的杨小思扑进杨空念的怀里,今晚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先是一个蒙面人突然闯进来,胁迫自已跟他走。接着屋子里又忽然钻出一个古怪的老头,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就象一个鬼魅一样,忽然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面前。

她起初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不过他们一说话,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她只看见老人忽然竖起中指,他的手瘦骨嶙峋,看起来象是易折的枯枝。

只是当他亮出一指时,那胁迫她的人忽然面无人色,来不及惊叫手里的刀居然就碎了,碎得很彻底,碎成了屑,碎成了粉。

这是什么功夫?

戓者说,这到底是法术,还是功夫?

直到那人倒下,她还是傻傻的,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杨空念进来,她的三魂六魄才回过身上。她躲在杨空念身后,仍忍不住探出头,偷偷打量这老人。

她看得出杨空念和石波清对这老人都很尊敬。

当然尊敬。

因为老人就是好大一棵树最初的那颗种子。

一号种子。

“你打算怎么做?”老人问,这次他问得是石波清。

石波清想了想,道:“明天我和海天镖局送杨姑娘出城。”

杨空念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本来他动送走女儿的念头,是因为杨府太危险。可如今既然一号种子来了,杨府己经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怎么石波清还要把杨小思送出城?

关心则乱。

老人却很平静,他波澜不惊地望着石波清,并不说话。

石波清又道:“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出幕后人,才能真正应对危机。首先,我们应该明白对方的目地是什么?”

“对方有两个方法可以达到他们的目地,先是刺杀杨空念,看难以实施,又想绑架杨小思,显然是为了胁迫杨知州就范。杀杨知州和胁迫杨知州都能达到的目地,就只有一个:让他放出手里的权。”

“这应该是某一势力想渗透到无锡,但被杨空念所碍,所以才起了杀意。”石波清笑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他的动机。其实这个人是谁,我想大家都猜到了,只是猜测不等于真实,必须让他真正现出身来。”

猜测不等于真实。所以绝不能因为猜到了、想到了就认定了自己是对的。往往只因为一点点偏差,事情的结果就完全不同。

“我们的优势不在于来了一个强援,而在于来了一个强援,对方却不知道。”

“刺杀朝廷命官这罪名,雷霆担待不起。但绑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他却不必畏首畏尾,而且这一击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必出全力。虽然不知道他和烈马堂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至少我们可以看出烈马堂并没出动精锐,妖莲连启云已受伤,徐镖主和付战神完全可以匹敌。他雷霆再不出手,岂不空负了这时机?”

结论是,雷霆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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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城外,一条官道蜿蜒如蛇,望不到边际。

一行人正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行至一陡坡,石波清忽然一抬手,车马皆都停下。

徐桥径策马向前,道:“波清,怎么了?”石波清沉声道:“你听。”

徐桥径倾耳,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静。

太安静。

官道约有一丈宽,左右全是丛林,就算没有野兔、锦鸡奔蹿,至少也应有鸟鸣、蝉泣。

可是没有,周遭竟静寂得如同坟墓。

“有埋伏。”徐桥径经验老到,马上反应过来。

话刚出口,就听弓弦声响,利箭如蝗而来。

除了两个镖师不防,被射下马,众人皆拔开箭头。付云鼓与徐江鸥为石波清护驾,他则背负弩弓竟沿轨迹一箭一箭射杀回去。只听惨叫声声,草丛里时有人影一闪而逝,终于又静寂如初。

但仍有人来袭。

人在头上。

马车旁的一棵大树上忽然跳下五条黑影。

徐桥径剑光如虹,两抹血光飞过,已刺伤两人。

付云鼓暴一声,侧身避过一刀,一拳砸在那人胸膛上。只听一声闷响,来袭者胸骨下陷,比来时更疾,跌飞出去。

徐江鸥到底是个女儿家,心慈手轻,如雨燕飞旋一匝,将一人脚筋挑断。

余下一人惊惶失措,左右观看,似乎只有石波清样子文弱,正要上前,石波清手腕一抬,一道寒光掠出,正中他的咽喉。却是一支袖中箭。

这五人依然只是疑兵。

真正的主力在脚下,只听唿的一声响,尘土飞扬,地上忽然多了一个洞。

一条白影鬼魅似的掠了过来,马车的门帘一挑,整个人都撞进了马车。

连启云轻功卓越,又出其不意,付云鼓见他偷袭成功,不禁眦目欲裂,大叫道:“小姐!”

千防万防,诡计难防。

竟然让他得了手。

付云鼓长枪一挺,便想往前冲,却被石波清拦住。

石波清朝他摇了摇头。

石波清的意思他明白(他以为明白,其实却是会错了意。),杨小思现在连启云手里,他若上前,不但无济于事,反会惹得连启云狗急跳墙,伤了小姐。

但他为人耿直,虽知事不可为,仍焦虑道:“连启云,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你行这卑鄙手段,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是事情却有些怪异,连启云撞进马车里,就没有了痕迹。就象一滴水落进了河里,一粒沙混进了泥里。

既没有杨小思的惊呼,也没有连启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叫嚣。

“不对,这件事不对。”忽然有一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既不是石波清说的,也不是徐桥径说过。

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全身漆黑的犹如死神的陌生人。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的,没有预兆,没有声息,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官道上。好象亘古以来他就站在这里。

如果不是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他的存在。

只是他虽然站在那里,虽然说了那么一句话,所有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他的面目。

付云鼓看见的似乎是一团雾,黑色的凝成人形的雾。

石波清看见的是黑暗,似乎这个人往这里一站,一切的光亮都消失了,被他吸附进了黑暗。

徐桥径看见的是恐惧,就象绵羊遭遇了狼,小鹿撞见了猛虎。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张望,就一阵战栗。一股凌厉的气势似潮水般奔涌而来,让他喘不过气。他低下了头,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徐江鸥看见得是疼。一阵刺痛。她刚一张望,眼睛里就象扎了一根针,疼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无知者无畏,付云鼓提起大铁枪就奔了过去,喝问道:“你是谁,是不是连启云的同伙?”

马车里终于有了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可!”

可已经晚了。付云鼓只见那人晃了晃,他明明看见他在三丈开外,却在这一晃之间闪到自己面前。付云鼓大骇,还来不及举枪,wrshǚ。сōm整个人就一轻,飞了出去。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风,风鼓得耳膜都要破了,好大的风。

他不明白树怎么会飞,路旁的树就象长了翅膀,飞快地后退。

他最后听见的声音,似乎是岩石碎裂的声音。一大团红的白的东西飞溅出去,模糊了他的视线。

只一招。

他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掷甩出去。脑浆迸裂。

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气势,这么浓郁的杀气?

他是人,还是神?

“死亡之神”雷霆。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里面坐的居然不是杨小思,而是一个瘦小的老头。

他颤巍巍走下身,似乎一阵风都会把他吹倒。

但雷霆的瞳孔却缩了起来,象一只受惊的猫:“是你?”

“是我。”

雷霆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真的不想遇见你。”

“可你偏偏遇见了我。”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

“那是因为你总和天下人作对。”老人轻描淡写地说:“你行恶,我行善。象我们这样两个人天生就是死对手,想不做对都很难。”

雷霆歪了歪头,斜睨着他道:“我听说你们所谓的侠义之师,必一言九鼎。我还听说你曾经在唐破天面前发过誓,只要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用唐门的武功。”

“你不必激我。”老人不动声色道:“正是因为世间有你这样的小人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们兄弟才会反目为仇。我发那毒誓,是为了让他安心,放心。我那誓言只对君子,不对小人。死守信诺,那是愚者所为。难道你要杀我,我就任你砍杀,任你鱼肉?”

雷霆的眸子眯了起来:“这么说,你要毁诺?”

“你敢出手,我便动手。这事由你不由我。”

雷霆仰起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笑了。

“就算你知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无论官道还是hei道,你都斗不过我,同样的话说出来,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知道。我并没有奢望让你伏法,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天下有德者居之,并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雷霆冷哼一声,道:“未必。要不是烈马堂过于脓包,这胜负还难定论。”

“你和烈马堂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这我倒可以告诉你,反正料想连启云也熬不住你惊天指的潜龙之力,不妨让我卖你个面子。我们的交换条件是:烈马堂帮我杀了杨空念,我则帮烈马堂灭了肖云天。”雷霆冷笑道:“你知道只怕也晚了,我的人早在七天前就出发了。姓唐的,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说完,黑袍一动,已站在十丈以外,再动,则成黑丸,消失不见了。

在徐江鸥印象里,石波清绝对是一个泰山崩而色不改的大丈夫。可她现在,却发现石波清脸上变了色。

别人不知他和肖云天的关系,一号种子却知道。老人望了望石波清,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你义父肖云长智勇双全,就算雷霆亲至,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不说别的,单是他布置的那个七情迷欲阵又有谁能破得了?不过,我知你和他情同父子,若不让你亲眼看看,必然寝食难安。你今日就去塞北一趟吧。雷霆无功而返,势必不会甘心,我在这里盘恒几日,但事了便回吴湖等你。”

他想了想,又道:“这次你去塞北,还须帮我留意一个人,这人原是叶赫家的陪练刀客,他自幼便典身为奴,因无名无姓,叶赫白干脆就叫他吴名。他在无人授教,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居然自创了一套刀法,资赋不可限量。你知道在我门中,人才凋零,你虽有智,却乏武力。好大一棵树要想图谋发展,还需要一粒好的种子。”

石波清点头。

徐江鸥听说他要走,顿时红了眼眶,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期期艾艾道:“石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波清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我只是去塞北看看,又不是生死离别,你又伤心什么?”

徐江鸥羞涩一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和石波清相聚却又分离,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石波清见她心结难解,又道:“你若不放心,两月后可到塞北找我,我带你领略一下河套风光,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定让你永世难忘。”

“好啊。你可不许反悔。”到底是年轻,三言两语便让徐江鸥笑逐颜开。

女儿刚说完,父亲徐桥径却又凑了上来,叮咛道:“波清,你且记住,塞北不比江南,江南好歹还有官府约束,塞北人稀地少,烈马堂更是粗野难驯,无论发生什么事,切切不可招惹烈马堂。”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一语成谶。

上部烈马风云:第五章灭门之祸

这日是狱吏何七当值。

无锡前任知州与雷家沆瀣一气,所谓做贼心虚,心里没有底气,唯恐那些冤屈入狱的豪杰,伺机逃了出去报复自己。故而这地牢皆以三尺开方的大青石彻成,犹如铁铸,十分牢固。

连启云前几日还奢图越狱,折腾了几日,也终安定下来。何七乐得清闲。

一个人在这沉闷的地牢里看守,总要找点乐子消遣。何七不好酒,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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