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天下-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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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昶见是马明阳,也不敢随意恶了此人,他知道马家也是秦州大族,许多事情都少不了此人帮衬,忙跳下马来,拱手笑道:“小侄见过司马大人!”
马明阳看着一身泥土的李从昶,奇怪道:“二公子这是有要事要寻将军?”
李从昶不由苦笑道:“邠州王行瑜太过无能,竟然被其弟王行约夺了邠州,父王正准备帮着王行瑜夺回邠州呢,该死的李悍虎竟然亲领数万大军前来,故而”
“什么?”
马明阳大惊,抓住李从昶衣袖就向府内走去。
“此地不是谈话之地,速速入府禀告将军。”
马明阳未曾与营州军交过手,但却见识过李克用的晋军、朱温的宣武军,此等强军都在营州军前吃了大亏,如今晋王李克用更是被迫前往洛阳,营州军的战刀已经指向了他们,马明阳又如何不惊?
拉着李从昶一路急走,路上遇到恭立的婢女、奴仆,两人也丝毫不去理会,径直前往后宅。
一般人是不能随意前往后宅的,但是马明阳与李从昶不同,马明阳是李茂贞的小舅子,李从昶更是李茂庄亲侄子,两人径直奔向后宅,路上所遇之人无一人伸手阻拦,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李茂庄与李茂贞是亲兄弟,但是长相却比李茂贞强了不少,五大三粗,油光蹭亮的大脑袋最是显眼,可此时的李茂庄却烦的不行,不住挠着秃头。
秦州兵是边兵,与其余各地兵卒不同,身处边地,兵卒悍勇是不假,可是兵卒个个也是桀骜不驯之人,别的都好说,唯独钱粮之事不能短了,否则军中必然大哗,砍杀上官亦多有发生。
秦州穷苦,比不得凤翔府,更没法与长安京畿之地相比,之前一直都是李茂贞为秦州输送钱粮,可自从营州军入了关中后,李茂贞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不得不竭尽所能搜刮钱粮,不得不大肆扩军,李茂庄知道大哥的无奈扩军,可这就苦了他这个秦州节度使,没有钱粮,如何稳住军心?
正挠着大脑袋忧愁着呢,就见马明阳拉着侄子李从昶跑了过来。
见到是李从昶,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哈哈老子就知大兄不可能不想着我秦州!”
李茂庄大笑起身,大步迎上李从昶,在李从昶呆愣时,李茂庄与他来了个大大的狗熊抱。
“二子,今次前来,给二叔带来了多少粮食?”
“二叔正愁着不知如何呢,粮食就送来了!好!好啊!”
“哈哈”
李茂庄开怀大笑。
李从昶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在这个二叔前还不得不小心应付。
“二二叔,侄儿侄儿并未带钱粮前来”
“哈哈嗯?”
大笑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大手捏住了一般,李茂庄疑惑看着一身灰尘的李从昶,一想到上次这小子前来之事,有些不悦道:“你这臭小子不是给二叔送钱粮,那你前来所为何?”
马明阳见李茂庄脸色不是很好,忙说道:“将军,是李悍虎,李悍虎来了”
“嗯?”
李茂庄愣了一下,随即郑重了起来,他能坐稳秦州节度使,全因大兄李茂贞,那李悍虎前来,必然是因他们兄弟,由不得他不得不谨慎。
李茂庄一脸郑重,沉声说道:“去书房。”
说完,李茂庄也不理会两人,转身走向书房,此时的他也终于显露出一个边将彪悍来。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跟在李茂庄身后,三人皆沉默皱着眉头来到书房,李茂贞的书房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虎堂更恰当,书本没几本,十八般武器倒是不少。
“说吧,怎么回事?”
三人就坐后,李茂庄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李从昶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李悍虎之前虽势大,但有晋王李克用、东平王朱温在侧,我凤翔府虽堪忧,却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但李存信反叛河东晋军,降了李悍虎,太原遭受如此重创,兵少将寡的李克用不得不前往洛阳臣服,如今李悍虎更是以晋王世子李存瑁为忠武节度使。”
“晋州军素与宣武军为仇,晋王李克用如今又居于洛阳为辅政王,如此,李存瑁陈兵于陈蔡之地,就与洛阳一线,对汴州呈牛角抵力之势。”
“而北方汉八部于长城北口屯以重兵,太原屯兵承天军寨,自北、西两线威胁河北诸镇。”
李从昶苦笑道:“那李悍虎先是过了河,夺了同、华两州,其后又夺河中、河右、东都之地,这才多久?如此虎吞之势,地盘大了,实力也应衰弱了才是,可那李悍虎却死死把手中主力全都屯于潼关,如今更是全都前来长安。”
“河北道、河南道被北口、承天军寨、洛阳、陈州压制的不敢异动,如今李悍虎领兵数万前来,又所谓何?”
李茂庄微微点了点头,却又苦涩道:“李悍虎实力强劲,如今邠州又被王行约抢了去,我凤翔府、秦州之地也不过有兵四万余人,又如何可与之争锋?”
马明阳亦是沉默,此时的营州军令人窒息,想要反抗,却无力,这种感觉太过憋屈,正要深深叹息,嘴尚未张开,李从昶却微笑开口。
“王行瑜太过废物,残存的兵卒就算与我军相合,咱们也难以抵挡营州军,咱们没有兵卒,但是有人有!”
李茂庄愣了一下,不解道:“河北、河南诸镇被压的动弹不得,西川王健如今更是自顾不暇,那蜀王年幼,一小儿自不用太过担心,可那牛存节、刘寻却是战阵宿将,王健想要一时击败牛存节、刘寻亦非易事。”
“至于至于夏州党项人,刚刚大乱的夏州,又岂能出兵相助我等?”
看着这个二叔一脸疑惑,李从昶不由笑道:“二叔所言甚是,河北、河南、西川、夏州皆无法相助我等,但是,二叔好像还漏掉了一个势力!”
在李从昶开口时,一开始马明阳也有些疑惑,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陡然一惊,长袍下的寒毛猛然炸起。
“不行!绝不能让吐蕃人入了秦州,入了关中之地!”
马明阳猛然站起,看向李从昶怒道:“放吐蕃人入关中?我马家决不答应!”
李从昶目光一凝,李茂庄心下叹息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马明阳为何会如此激烈反对,屋内一阵沉默。
“司马大人,李悍虎就在身侧,若是我等不借兵吐蕃人,我等必将身死族灭!”
李从昶语气无奈道:“司马大人以为我李家就愿意引兵吐蕃么?那些是什么人,我等比谁都清楚,营州军势强,我等势弱,不提营州军,也不提那该死的李悍虎,小侄只言陇右吐蕃人!”
“自安禄山叛乱后,西军入关平乱,陇右自此衰弱,丢给了吐蕃人,吐蕃人的残暴,侄儿心中更是清楚明了!”
李从昶看着马明阳阴沉着脸,知道他们马家与吐蕃人的仇恨,叹气道:“纵然没有营州军,没有李悍虎,我等对付吐蕃人亦是勉强,如今更是被营州军、吐蕃人夹在中间,两头势大,我等势弱,若不让两强相碰,我等早晚必为一方所夺,或是营州军,或是吐蕃人,败于李悍虎还罢了,那李悍虎至少还未听闻有灭人满门之举,我等身死也就罢了,家小还是可以存活的,可若是让吐蕃人夺了我等之地,我等一家老小”
马明阳老脸通红,怒道:“二公子既然言此,我等若实无法子,那还不如降了李悍虎呢!”
“哼!天下皆知晋王战败,被迫臣服朝廷,可那又如何?还不他娘地入了宗籍,成了辅政王,其子更是得四州节度使,若无法子,降了朝廷又如何?难道那李悍虎还要亲自镇守秦州不成?秦州是边地!我等是镇国边将!”
李从昶瞳中冷光一闪,别人皆可降,按照那李悍虎所作所为,降将亦不算太差,可是别人皆可降,唯独他们李家不行!
晋王李克用是谁,他老爹李茂贞又是何人?地位又岂能等同,李悍虎可以给李克用辅政王,可以给李存瑁四州节度使,以威压汴州朱温,而他们
又岂能等同?
第755章 秦州节度使(下)()
心中杀意激荡,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反而一脸苦笑。
“司马大人且听完小侄之言。”
李从昶说道:“引吐蕃人直接入关中,就是司马大人不言,小侄也深知不妥,这会彻底激怒李悍虎,营州军与我等再无缓和之地。”
马明阳一愣,李茂庄亦是愣了一下,之前不但李从昶心中杀意顿起,就是他李茂庄亦是不喜。
投降?是,他马明阳若降了营州军,降了朝廷,以他们马家在秦州人望,自不必担忧前途之事,可他这个秦州节度使呢?
心中不喜,但听了李从昶话后,又愣了一下,不明问道:“二子,你这又是何意?”
李从昶看向李茂庄,说道:“李悍虎每每与胡人交战皆是死战不退,与各节度使诸侯交手却每每留有余地,故而我等绝不能给李悍虎以借口,故而,侄儿前来秦州筹兵,实则是筹吐蕃之兵,却以我秦州之名。”
马明阳还以为是何计策呢,原来只是换了张面皮罢了,正要怒声反对,李茂庄却摆手阻止,沉声说道:“明阳,不提其他,单以你我两家姻亲之家,那李悍虎不会放过我李家,又岂能善待了你马家?”
“伯昊死于吐蕃人之手,本将军亦是心痛,可此时确如二子所言,我等势弱,却夹在营州军、吐蕃人两强之间,我等若要活命,只有两强相碰,我等方可苟活于世。”
马明阳心中一惊,随即心下又失望了起来,他自然知道降了朝廷,李家又会是何等处境,可是他比谁都知道吐蕃人有多么残暴、贪婪。
想要开口再言,却被李茂庄警告眼神阻止,整个人也有些萎靡起来。
李茂庄也不理会,一脸沉静看向李从昶,说道:“二子,说吧,大哥又是何意?”
李从昶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马明阳,笑道:“营州乃关外蛮地,营州军中亦多有胡蛮之人,吐蕃人若是明目张胆入了关中,自是激起李悍虎恼怒,可若是由我军招募,为我军下辖军卒,他李悍虎纵然恼怒亦无法子,吐蕃人为刀,让吐蕃人与李悍虎厮杀,我等自是渔翁得利!”
李茂庄微微点头,说道:“吐蕃人性蛮,若是死伤太大,必然不甘心如此,自会与李悍虎拼命,西线陇右之地反而就此势弱,再无威胁秦州之机,此计甚好!”
马明阳听着李茂庄话语微愣了一下,不由开口道:“可若是李悍虎敌不住吐蕃人呢?难道整个关中,包括我秦州也与了吐蕃人么?”
李从昶轻笑道:“李悍虎既然可屡胜晋军、宣武军,战力自是不弱,吐蕃人虽强,亦当势均力敌,吐蕃人纵然胜了,也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我凤翔府只需截断吐蕃人后路,那些野人又能如何折腾?”
李茂庄点了点头,看向马明阳,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李悍虎前来,我等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他砍吧?若他李悍虎重视我等守边之将,自不会轻易相迫!”
说着,又看向李从昶,说道:“叔父与吐蕃王翰德还算识得,明日即让人前去陇右,只是吐蕃人一向贪婪,若无众多钱粮,恐难让其满意。”
李从昶点头道:“所需钱粮自有父王应对,叔父就莫要担心了。”
李茂庄起身来到李从昶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啊!”
“哈哈走,随叔父喝一杯,吐蕃人如今尤为贪婪,看着依然强大无比,实则与咱们大唐一般,高原上亦是厮杀不断,可也因此,他们更是在乎钱粮之事,那些根本不被当做人的兵卒,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只要钱粮足够,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茂庄拉着李从昶就要出去饮酒,脚步又顿了一下,看向马明阳,犹豫说道:“明阳,伯昊死于吐蕃人之手,但叔晟却还活着,嗯这样吧,此次就由明阳前去鄯城,若是可能,就把叔晟带回吧!”
一想到自己两个儿子被吐蕃人当成猪羊带去了鄯城,一死一残,心下就是一阵绞痛,想要开口,李从昶却皱眉道:“叔父遣人前去鄯城,侄儿亦愿与之随同”
“嗯?”
李茂庄一愣,随即摇头说道:“此事不妥!”
“吐蕃人野蛮,谁也说不准会做出何等之事来,我李家乃军武之家,你大哥喜文,若你出了意外,叔父又如何与你爹交待?”
李从昶心下一喜,这个叔父既然说出这句话语来,就是明着告诉他,自己就是下任凤翔节度使。心下虽喜,面上却郑重无比。
“叔父关爱小侄,小侄亦是自知,可是如此关乎我李家生死之事,又岂能托于他人之手?”
李茂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