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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塵世羈-第117章

小说: 塵世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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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十三爺、十七爺和阿依朵比箭,你知道我為什麼那樣注視他?我發現,他和阿依朵的穩、準、狠不同,在引弓搭箭那一刻,面無表情斜睨著眼前的對手,漫不經心的嘲笑神情,透著無懈可擊的強大氣勢……看著他轉過身去的驕傲背影,竟完全信服了,遠有成吉思汗、近有努爾哈赤,為何能懀粋游牧民族之力,劍指中原、開疆擴土、睥睨天下……”

倒光了壺中最後一滴酒,胤陪我飲盡一杯,著人重新換了熱酒來,輕輕掠開我耳邊散下的亂發︰“那,朕呢?”

“你?呵呵……”再斟上一杯,已是醉意可掬︰“你擁有這樣忠盏挠⑿垓T士,你是霸主。”

“霸主?呵呵……”

“……我有洠в懈嬖V過你,初見你時,我簡直有些討厭你?”

“哦?”胤溞Γ穩攬住我早已坐不定的身體,嬌縱的看著我從他杯中偷抿了一口酒喝。

“對,就是迎接你從南方辦差回府,第一次見你,散發著那樣冷冽的氣息,那種真正的,男人的傲岸不凡,或許可以說是……早已注定的帝王風範?總之呢,那種對人無形的威壓,瞬間就能打敗任何人,也打敗了我……”

“……我真的洠в幸娺^,世上還有這樣霸道專橫的人,那種深沉氣魄,只要靠近一點兒,整個人都仿佛被你控制了,簡直嚇人!”

“怪不得你老是對我敬而遠之,都過了那麼久,還不願接受我……後來呢?”

醇酒溫溫的滑下咽喉,人已是眼餳耳熱。

“後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大大小小的事,才漸漸懂得了這個世界,明白了你們的生存方式……你只能這樣,你洠в袆e的路可以走,一著失手,便是萬劫不復……在老黑頭莊子上那幾年,我不能開口告訴你,但我常常偷偷看著你就發了呆……”

傻笑著扳正他的臉,口齒不清的念叨︰“……這山川般險峻的的巋然神情,堅毅沉著如磐石,總是完全洠в斜砬榈臉幼樱劾飬s有搖曳不定的陰影,仿佛藏了無限深邃的心事。這樣岩石一般的堅定,這樣耄虉讨娜崆椤鋵嵨乙辉缇驮撝懒耍瑹o論會發生些什麼,這樣一個男人,誰能拒絕?”

胤的唇輕輕吻在我額上︰“謝謝你,凌兒,謝謝你……你醉了,好好睡吧。”

輕飄飄的被他放到床上,環繞著他脖頸的手卻不肯松開︰“不!我洠в凶恚疫洠в姓f完。但你知不知道?你的臉上,現在都是疲倦和悲哀,胤祥說得不錯,你就隨我走吧,公主別苑不是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嗎?胤祥喜歡草原的高天闊地,江南也會很適合我們……我們走吧,胤,逃離你們這可怕的命咻喕亍

胤低低的俯看著我,洠в姓f話,只是溫和的撫摸我的頭發、臉頰,就像哄一個簦е豢瞎怨运X的孩子。

半睡半醒中,胤的背影似乎離開了,他一定是又出去看那永遠看不完的折子了,我稀里糊涂的跟著他,直到穿過層層紅牆、幽廊,來到一所沉寂的宮房,那個背影微微轉身,卻是年輕的胤,那樣俊秀瀟灑,又那樣陰郁蒼白。〃奇+………書……………网…QISuu。cOm〃他伸手握住榻上一位美貌宮裝女子的手,低低叫了聲“額娘”……

這一幕仿佛會持續到永恆,我已身不由己的迅速遠離,轉眼又來到一條黑暗曲折的小路,路旁開滿了妖異濃艷得近于紅黑色的花朵,花洠в腥~,是整片的曼殊沙華,彼岸花,那整片樱矿@心的赤紅,如火,如血,如荼,一直伴著這條路,通向未知的幽冥。無數個透明半透明的鬼魅身影從路上木然走過,都向著同一個方向而去,重重魅影中,只有一個美貌少年,他安靜的獨自徘徊著,向所有人來的方向張望、等待……

正要叫住胤,告訴他不要在黃泉路上無謂沉淪了,場景卻一下變得異常明亮,我突然身處廣闊的草原,遠遠有一座高峻拢凉嵉难┥剑矍安贿h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一碧萬頃的海子,水是透徹的耍悄欠N無法形容的純淨,馈J在水天之間的雲彩,有著魔力般的美,令人想飛身撲入那湖中心去,暢快的游向那異常高遠碧耍奶炜者h方,或許那里,就是一切幸福的歸宿?

馬蹄聲起,才二十出頭的胤祥騎著雪白如雲朵似的踏雲向我跑來,笑容燦爛得耀眼。

乍然見到他,我還是醉的,手邊不知何時已滿足的抱了一罐酒,向他喃喃念著不知從腦海中哪里冒出來的枺略~︰“……還鄉,醉笑陪君三萬場。不用訴離觴……”

胤祥果然下了馬,也坐到湖邊草地上,與我飛觴換盞,喝到痛快時,便枕著胳膊仰天躺在軟綿清香的草上。听他講起“北冥有魚”,講起草原……做夢似的微微側頭,看他下巴微抬,神采飛揚,語眨D折中是難以盡敘的豪邁與驕傲、自由與快樂……

晴空與駿馬,雪山與湖泊,遠處,牧羊姑娘清脆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一切似乎可以就此定格,永遠留在這惆悵、美好的草原夏日……

胤祥忽然重新飛身上馬,向我笑道︰“額娘喚我呢,我得去了!”

冷然酒醒,我意識到了什麼,一骨碌站起來,遠處果然有一位身形矯健的蒙裝女子,輪廓依稀與阿依朵相仿,正佇馬等待。

“凌兒,我喜歡你方才念的詞兒,你說的,不用訴離傷……”胤祥的笑在陽光下美好得讓我睜不開眼楮,但心里已然明白過來,腦中有瞬間轟然的空白,一口氣接上不來,心痛到窒息。

“……記得我說的,帶四哥走。我去了!哈哈……”

策馬揚鞭,向著草原深處,他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騎馬大笑遠去了。

心髒撕裂般劇痛,掙扎著才喊出一聲︰“胤祥別走!”胸中腥甜上涌,坐起來“撲”一口都吐在被褥上。

胤早被驚動,高喜兒和宮女也跟著急急跑進來,見我抓著被子坐起發呆,紛紛驚呼失措。

“快去傳太醫!快!凌兒,你怎麼了?不要嚇朕!”胤沉著嗓子,幾步坐到床沿,雙手環抱住我。

這才想到他們在驚呼什麼,低頭瞧見,一口心血都咳在藕荷色龍鳳呈祥灞簧希つ矿@心。

“我不要緊!是胤祥,他剛剛來向我告別……”怔怔看著胤緊張得收縮的瞳孔︰

“胤祥,他走了。”

胤低頭認真的審視了我幾秒,轉頭吩咐︰“常備著有現成的人參固本丸,去取一丸來給你凌主子服下。”

說完什麼也不再問,只是把我的頭輕輕靠到他胸前,仿佛在等待什麼。

果然,高喜兒剛取來了藥丸,遠遠的急傳雲板聲已經從圓明園外一路響起,少時,李德全慌慌張張跑進來,帶著哭腔跪伏在地︰

“皇上,怡親王……怡親王洠Я耍 

胤洠в袆樱矝'有開口,抬頭見他繃緊了大理石雕般蒼白的臉,呼吸也仿佛停止,只有喉結的滾動流露出他心底剎那間承受的山崩地坼般的巨創。

將十指與他的緊緊交握,過了一會兒,胤才用極端克制但依然微微顫抖的聲音,仿佛異常平靜的緩緩吐出幾個字來︰“朕,已知道了。”

春天到來得很快,積雪消融之後,樹枝上吐出一個個綠色嫩芽,天空也一天比一天更耍

皇帝輟朝三日,數次親臨怡親王府臁暗炀疲H王被追封了生前一再拒絕的“世襲罔替”鐵帽子王,幾位世子分別繼承了怡親王、貝勒、貝子的爵位,葬儀也前所未有的隆重。金匱的板是以前從雲南好不容易找到邅淼那昴荆嬖趲旆浚粶蕚浣o“上用”的,木伲鼒詫崯o比,叩之錚然有金石之聲。裝裹遺體用的陀羅經被是金匱中必備之物,由西藏活佛進貢,黃緞織金,五色梵字經文,每一幅都由活佛念過經、持過咒,名貴非凡,亦為“上用”。

小殮,大殮……于淶水縣水枺逡粔K風水絕佳之地,單獨修建怡親王園寢。連“最後一程”,胤也為胤祥預備了一百二十八個人抬的“大杠”,這向來是只適用于皇帝一人的典儀,但,洠в幸粋人敢反駁。

怡親王的整個喪儀,我都洠в谐霈F,也不關心。

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再也不會有帶著雪山純淨空氣的雪蓮千里迢迢送到我手中。胤祥再也不會和我們一起看到今後每一年的春天。

我答應了胤祥的,他走了,我還要替他照顧胤,我不能哭。

  别梦寒(下)

“公主!公主!”李德全身邊的小太監連滾帶爬的沖進院子︰“皇上氣壞身子了,公主趕緊去勸勸皇上吧!”

驚得渾身一悚,慌忙帶著他就出門往怡親王府趕,路上听他細細解釋。原來皇帝下旨,所有王公大臣每天都必須到怡親王臁耙患溃裉欤親王允祉原本就遲到了,又被胤親眼看到他在嘻笑閑話,頓時天威震怒,以臁安痪粗桑⒖桃谌烁畬⑵渚薪挥杀娡醮蟪甲h罪,但胤自己,也因突然暴怒而手顫頭暈,幾乎站立不穩,現場一片混亂。

趕到淒淒慘慘一片素白的怡親王府時,張廷玉和鄂爾泰兩位首輔大臣已經穩住了場面,沼H王已被帶走,只有胤咬著牙,坐在胤祥臁埃瑢㈩^伏在案桌上,粗重的喘著氣,所有人和太醫都緊張的看著他。

“胤,胤祥就在我們眼前,雖然隔著棺槨,但你知道,如果他能說話,他會怎麼勸你。你也知道,你這個樣子,會讓他走得多麼不安。”

胤茫然的抬頭看了看素白臁︶幔瑺C滿金字經文的金匱︰“十三弟……”

“你知道,我之前每天來看胤祥時,他都說些什麼嗎?他一直在擔心你,他要我帶你走。”

“凌兒……他要你,帶我去哪里?”

輕輕牽了他的手站起來︰“他還要我告訴你,得撒手時,且撒手。”

“得撒手時,且撒手?”

示意李德全趕緊備好御輦,我半攙扶著他,一邊絮語,一邊向外走去︰

“你知道胤祥的善良,他擔心的數著你們每一個兄弟,他還說起他的三哥沼H王,說自他家的大世子死在喀爾喀蒙古後,早被嚇破了膽,諸事不管,整天埋頭在故紙堆里,老得不像樣子,恁他什麼事兒,一轉眼就忘得精光……你原本也知道的,對不對?沼H王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腦子不好使,病糊涂了,胤祥不但理解,而且還憐憫他,胤祥不會怪他的……”

御輦輕輕搖晃著,胤痛苦的看著我︰“真的麼?胤祥不會怪他?”

“不會的。”我肯定的說︰“相反,胤祥會怪你,他對我說‘四哥之苦,天下有幾個人瞧見了?我們兄弟所有的爭斗和操勞,都不過是後人的笑柄談資’。”

“十三弟……”

“胤,還有誰會懂你這殘暴背後藏著的,是痛徹心扉的情義?他們只看到,你是個冷血無情、迫害手足的暴君。你值得麼?”

“凌兒,我真是累了……”

“那就罷了吧,你也撐得夠了,何必還做這個賣力不討好的惡人呢……”

“罷了,罷了……”

早已習慣了雍正皇帝鐵腕統治的王公大臣們,看見皇帝又要對自己兄弟下手了,按照“慣例”,麻木不仁的將沼H王訂下大罪。經宗人府及諸王大臣等議,允祉有不孝、妄亂、狂悖、黨逆、欺罔不敬、奸邪、惡逆、怨懟不敬、貪黷負恩、背理蔑倫等十罪。按照這些罪名,就算“議親議貴”可以減刑,結果也是要麼賜死,要麼圈禁。

議罪結果遞到皇帝手里時,“皇七弟”胤薨逝的消息也傳來了。病榻上的胤看了看他們擬出來的長長議罪折子,不知該笑該怒,神情奇怪的變幻了一陣,將那折子輕飄飄的扔到一邊,囑咐“燒了它”。

沼H王只被革去親王爵,交給其子照看,在家中讀書養老,雖然他才五十歲。盡管如此,以他病弱的身體狀況,還能讀上幾年的書,也實在令人堪虞。

胤又病了,間日時發寒熱,飲食大減,夜不能寐。自雍正四年那場病之後,這是他一生中的第二場大病。

我開始明白,原來他們這群兄弟,才是真正的宿世冤孽。

雍正皇帝一生兩次大病,一次是他的八弟九弟死、十弟十四弟圈禁,還有一次,是他十三弟的離去。

無論愛之深切,還是恨之深切,都讓胤累入血茫瑐牍撬琛

胤祥說的不錯,洠в惺颤N能改變他們同屬愛新覺羅血茫@個事實。

“胤!胤!”我慌慌張張迎出藏心閣,一把拉住他的手︰“听說,今天朝會後有官員耍e了什麼著名的道士,道士還進呈了丹藥?!給我瞧瞧,在哪里?”一面說,一面緊張的打量著他身上所有可以放枺鞯牡胤健

“怎麼了?”他發熱了兩天才剛褪,又硬撐著去見人辦事,此時一臉僵硬的疲態,也被我帶得緊張起來。

摚滞俗吡耸绦l,更衣坐下來,他轉眼示意,李德全果然從胸前掏出一個刻著太極八卦的精致小盒子呈給我,打開來,是十粒朱紅堅硬的小藥丸。

“你听我說。”將那盒子緊緊攥在手里,以一種急切央求的姿態跪伏到他膝上︰“我原本恨不得一把扔進這湖里的,但我一定要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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