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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千年情牵-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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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智觊大师眼睛晶莹圆润,眼神却严肃凌厉,道,“晋王殿下,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杨广脸上肌肉狰狞,半晌才缓和下来喊道,“放下武器。”
一片金属落地的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南新,”智觊大师厉声道,“你对我是如何说的?你说你已放下了争执之心,散尽手中军队,下半生跟随为师云游四海,为天下苍生祈求平安。”
“不错,”沈南新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痴痴的,道,“我已经那么做了。”
“那你今日——”智觊大师像是相信沈南新的话,声色渐缓道。
沈南新微笑道,“我不过是根杨广开一个玩笑,告诉他他只是运气比我好上那么一点点,他的立场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我放弃了,不是我不如他,而是为了众生,我的境界,就是比他高那么一点点。”
“你这孩子……”智觊大师叹口气,没再说话。(霸气 书库 |。。)
“师傅,我若是真的要将杨广一网打尽,您和沈福能那么轻易的冲进我的包围圈吗?”他扬着眉,骄傲的道,“况且,”他望着我,低低道,“我不会利用玉儿那么做的,这一生,对我最好的,便是您和玉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么做就算我能得到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两颗心,沈南新不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他又转头看着杨广,淡淡道,“杨广,我告诉过你,陈叔坚已经死了,恭喜你,最后一支南方叛军今天彻底没了,从此以后你将更加的威名赫赫,坐拥南方,之于大隋,你已立于不败之地。但愿你从此以后能够统一南北,善待黎民。”
说完,沈南新似乎神色疲惫,慢慢的双腿盘膝,坐在地上,笑道,“玉儿,坐下来,再陪我最后一会儿。”
我不由自主地坐下来,怔怔道,“你要跟智觊大师走了?你不是说——”
“别说话,听我说,”沈南新打断我道,“真巧,一样是右肩的伤,玉儿,我曾经那样伤过你,如今,也为你挡了这一箭,终于我心里能够平安一点了。”
我望向杨广,却发现子矜在他怀中,想是沈南新在霎那间将子矜抛给了他。他身后,黑压压的人,那一箭,就是杨广让人射出的吗?射我,我心里悲凉,杨广自知寻常弓箭射不中沈南新,居然想出射我而让沈南新救我这样的主意来,若是沈南新不救呢,死的就是这个他觉得死不足惜的女人了。瞬间,他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冷酷而见效,不愧是杨广。
“南新!”智觊大师面如土色,居然手颤抖着,指着沈南新。
“师傅,”沈南新站起身来,然后又跪倒在地,磕头道,“南新食言,不能在陪伴您云游了,这三十年您对我恩重如山,南新——”他声音嘎住,仿佛哽咽一般。
我站起身来,惊疑的望着泪流满面的沈福,不知所措。
沈南新站起身,看着我,因失血,脸色苍白。
我冲过去,抓住他手道,“我们先快回城,找个大夫,给你治伤,虽是外伤,可是……”
“不用了。”沈南新突然出手,闪电一般,点住了我和沈福的穴道。
沈南新微笑道,“傻玉儿,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这一箭,跟你那一箭一样,你那一日在寺里,才有药可救。”
我仿佛五雷轰顶,却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智觊大师手在袖内,垂着头,可是露在外面的佛珠抖动个不停,仰天道,“我居然连你都不能救,为师这数十年功力又有什么用。”说完老泪纵横。
“师傅,”沈南新轻轻笑道,“您对我这是动了凡心了。”
这样时刻,他还不忘根智觊大师斗嘴。
“要不您等我一世,先别急于成佛,下辈子当我爹,再渡我一次,好不好?”
他踉跄着,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道,“玉儿,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好不好?”
我闻道,在他说话的时候,嘴里浓浓的腥气。
他不待我回答,又轻笑道,“算了,不能听你回答,你这女人,骗都不骗我一次让我高兴,问你只能扫兴。我说定了,下辈子,我们一起生在太平年间,你是我的。”
“沈福,”他望着沈福道,“按我说的做,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晋王妃,保护她的周全,不允有任何差池。”
说完,他又在我耳边低低道,“跟杨广回去吧,我相信那一箭绝不是他要对你下手,他……能带给你幸福……我走了,我不要你看到我最难看的样子,我永远都是风流倜傥的……算了,你忘了我吧。”
说完,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笑道,“沈某要走了,各位不必相送。”
“让开!”杨广大声喊道。
所有的人都闪开,给沈南新让开一条道。
我看着,却不能动弹,夜风一吹,脸上凉凉的,我睁大眼睛,不想让头发挡住了我视线,可沈南新的背影还是越来越模糊。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仿佛是沈南新的声音,极其淡的吟唱着,而后就是笛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哇——”子矜突然又大哭,嚎啕不已,我没办法回头看他,笛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忽然听子矜一声清晰的喊叫:“爹爹——”
似有夜鸟被这哭声所惊动,扑楞楞的一群飞了起来,嘎嘎的叫着。天色竟已泛白。
子矜一声喊叫之后又不再言语,而那笛声,也再没响起。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六章 密林(下)

黎明的微红,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凌乱的洒了下来。一夜大雾,地上覆盖了一层白花花的霜,竟好象今冬的第一场雪。
我双脚冰冷,裙摆尽湿,却没有冷意,全身上下都是麻木的。
智觊大师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神情庄重严肃。
杨广抱着子矜到我面前,解开我和沈福穴道。我直愣愣的就向下到,沈福眼疾手快,搀住我,声音沙哑道,“唐姑娘,来扶王妃一把。”
唐谦也似乎才惊醒,过来扶住我,低声道,“王妃,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的对不起到底指什么,可是她还有一个人说句对不起,我呢?我茫然环顾左右,杨广的兵马似乎已经都撤退了,这密林中,只剩下杨广、柳言、智觊大师、沈福,以及我与唐谦。
我用力的推开唐谦,跌跌撞撞的走到智觊大师身边,径直跪下。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种悲悯,道,“地上阴冷,王妃身体虚弱,不便如此,快快起身吧。”
只听扑通一声,沈福也跪倒在智觊大师身边,满脸伤恸。
智觊大师微微转过头,望着沈福叹道,“将军,你陪着他长大,情同兄弟,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如今缘分已尽,又何必再执拗,你也去吧,去吧。”
沈福恭恭敬敬磕头道,“大师,主公决定追随您云游四海的时候,沈福就决定完成了主公的任务后,也出家,伺候您和主公,现如今,沈福心意没变,只是沈福要先替主公复仇。”他大声道,“不论那人是谁,沈福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智觊大师摇头,道,“冤孽。”
“王妃,”沈福转头望着我正色道,“主公散尽军队,但仍留下了富可敌国的财产,那些财产,以及您去过的石头山庄,主公送给了子矜少爷。命我在子矜少爷十六岁以前代为管理。这,就是我的任务。”
我垂下头,眼中酸痛,却没有一滴眼泪。
“除此之外,王妃,主公遗愿乃是命我保护于您,我希望您帮我做一个选择,您是让我从此跟随您左右,还是离开您去为主公报仇。”
我呆呆的望着沈福,这人平时在沈南新身后仿佛一个卑微和蔼的管家而已,此刻才发现他身材魁梧,目光深邃,表情决绝。我被这神情感染,站起身,朗朗道,“沈子矜子承父业,还望沈福多多提点,至于保护我——”说到这里我突然心中一动,沈南新的仇人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再一思忖,不由得呆了。
智觊大师见我神情,长叹一声,道,“王妃能想到南新心意,也不枉了相识一场。”
我眼中居然掉落一滴眼泪,在我自己都认为不会再流泪的时候。我望着沈福,轻轻道,“沈福,我命你终生保护于我。”
“王妃!”沈福对我怒目而视。
我复又跪下,平时着他的眼睛,轻轻道,“你以为你主公为什么最后时刻给你那么一道命令?”问完我又自顾自的回答,“他就是希望你别给他报仇,让你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老。他同你,情同兄弟,怎么舍得让你下半生疲于奔命,刀光剑影。他让你跟随我,是把兄弟交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保你周全,你说,他这样的信任我能辜负吗?他这样的苦心,你能不让他放心吗?沈福,”我正色道,“从今以后,生死我同你捆绑在一起,我们牢牢的记得他的仇,可是又要好好活报答他。”
杨广斩草除根,当然不愿意放过沈福这样一个有威胁的人物,除了我,沈南新还能将他交给谁?我让他去报仇,就是让他送死。
沈福神色奇怪,似笑非笑,我正怕他心智恍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见他站起身,然后撩起衣服,恭敬的对沈南新走的方向跪下叩拜,伏在那不起来。双手深深的插入泥土之中,慢慢有血色渗出,和着泥土,一片褐色。
“沈福。”
我霍的转身,只见杨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后,冷冷道,“我不管你们这些个乌七八糟,既然你要跟着王妃,就是跟着我了,现在回府。”
说完,他转身便走。
沈福腾的站起,双拳颤抖,血迹从指甲中渗出,顺着手向下滴答。
柳言走到我们身边,叹道,“王妃,这一切并非我们所愿。”
我失笑,随即笑弯了腰。杀人者说他不是故意的,不够好笑吗?
柳言皱眉,转头道,“沈福,我说什么你自然是不信的。你跟在我们身边,对于我们也是个威胁,但晋王不是胸襟狭窄的胆小之辈,他敢让你在他身边,你——又敢跟着吗?”
“当然敢,”我抢先冷笑道,“这普天下不是就你的晋王了得。”说完,我带着唐谦、沈福到了智觊大师身边,恭敬行礼,道,“大师,我们要走了。”
智觊大师低声道,“去吧。”说完,他忽然将手中的佛珠递过来,道,“南新从小喜欢这个,我一直故意不给他,如今交给您,但愿您能够心平气和。如今,天下南北依然未定,分崩离析的事情仍有可能发生,南部百姓还处水深火热,您的力量当作什么,不当作什么,您的责任是什么,您该清楚。王妃,南新豁达之处,您当仔细思量,他放下的比你们要放下的难的多,可他都放下了。”
我接过佛珠,上面还有着余温,心中咀嚼着智觊大师那句“他从小喜欢,我一直故意不给他”,沈南新胡搅蛮缠的样子又出现在心头,忍不住的微笑,而智觊大师那个“故意”更是绝妙,种种宠爱都在里面,温热不已。
太阳越升越高,天色越来越亮,白霜渐化,天气转暖。
我正色道,“多谢大师提点,小女子决不敢忘。”
智觊大师微笑道,“如此便好,老纳也走了,待的晋王同你从长安回来,老纳再来江都,届时在会。”
我们一行人目送智觊大师走远后,我才低声道,“沈福,你说……沈大哥现在在哪?”
沈福摇头道,“我不知道,主公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笑道,“就是这句话,你看我们在这里伤心,他呀,可能在某处正看着偷笑我们呢。沈大哥念念不忘的是南方百姓的平安,他宁可放弃一切,只盼天下苍生的幸福。我们也该做自己的事,让他满意。”
我们闭口不提沈南新毒发身亡的情况,他不让我们看到,我们这辈子就永远不承认。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想象着他雄姿英发,风流倜傥的样子。
“王妃,我们也走吧。”柳言低声道。
我转过头仔细的看着他,奇道,“柳言,我发现我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柳言还是那般温文的笑,“王妃,很多人相识一辈子也不认识。”
见我不答,柳言叹道,“诸位对于晋王以及我自然是深恨的,王妃,晋王不会辩白,可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们若是认定晋王下手,反而跑了真凶,怎么办?”
沈福冷笑道,“真凶是谁?”
柳言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发誓不是我同晋王设计的那一箭。”
“这样的谎话三岁孩儿也不信,”沈福怒道,“你们害死了我家主公,还在这里假惺惺的发誓!你们看我家主公深谋远虑,棋高一着,以为主公会杀了你们,又知道凭你们的身手杀不了主公,就想出这么一个卑鄙龌龊的主意,明射王妃而意在主公!”
“形势确如你所说,”柳言低声道,“难怪你会这么想。”
我道,“沈福所说不错,杨广早就欲除沈南新而后快,他睚眦必报,相同的毒药、相同的位置,难为他那一时间那么精妙的设计。”此刻说到杨广,没有爱意,只觉得让人齿冷不已。不愧的暴君,不愧的独夫。
柳言又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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