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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灵殊-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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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瑭问曼殊:“你不觉得他很可疑?”

    曼殊只觉得张某热情无私,但铭瑭这样说了……好像也有点道理。她含糊道:“那咱们留心看看。”

    铭瑭点头:“切莫坏了雪儿命案的正事才好。”

    曼殊一喜:“你也觉得这命案可疑?”

    铭瑭道:“大是可疑。不过,既然郡里派出了王推事,大概没有我们出手的余地了吧。我们只要等到结果,向霍山卫回报就是了。”

    “哦?”有这么好完成的任务?曼殊存疑。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某在外头放声问他们:“都还醒着是吧?”

    那是!曼殊请他进来。

    他带个提盒,里头装了四样夜宵,是咸鱼鸡粒豆腐煲、担担面、印糕,还有香芒布丁。曼殊一见还有香芒布丁,大喜,爱死这个世界中西合璧的风格了。

    铭瑭可不想领情:“萍水相逢,不知何以承受张大厨如此美意哪!”

    说得倒是客气,但曼殊听得出里头的冷意。她不由看了看铭瑭,想劝他何必单对张某这么冷硬呢?毕竟人家送上美食来,总不会有错吧——呃,应该不会有毒吧?

    张某咧着一脸无心无肺的笑容,道:“这不单要谢我!寂瞳吩咐的。说明天还有差使麻烦你们呢!要吃饱了好办事。”

    “哦?”曼殊精神一振,“要我们去办什么事?”

    几个丫头捧着袍带衣履进来,都是崭新漂亮的,请曼殊跟铭瑭换上试试。

    铭瑭瞄了一眼,仍然是敬谢不敏的样子。这家伙平常那么有风度,今儿怎么这么不客气!曼殊连忙多赔一个笑脸:“这衣服真好看!寂瞳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有事拜托姑娘办嘛!”丫头麻利的抖开裙帔朝她罩过来。曼殊猛见裙帔里另有深邃乾坤,暗叫声不妙,想躲,刚才吃了张某的布丁,却在身体里闹腾起来,搞得她有限的一点灵术都使不出,就被裹进了裙帔里。

    她见到的最后情景,是铭瑭冲过来的脚步。

    月亮升了又落,太阳出了又斜,王浸在瞑目打坐,为开堂养精蓄锐。

    他贴身的侍者打开衣橱。

    衣橱分两边,一边是一模一样的白色中衣、深紫法袍、配套带绶、下面还有几双一模一样的公靴;另一边是另一种式样的白色中衣、燕居袍、配套的冠带,以及同样的鞋履。

    王浸是个单身汉,凡事讲求秩序、还有简洁方便。他需要穿的衣物,总是成打的备着,替换只是为了换洗干净,不求换式样好看。

    侍者捧出上堂用的衣袍,王浸正好灵力运完一周天,直身坐起。

    侍者抖开衣袍,王浸伸出双臂,让侍者为他穿戴整齐。

    戌正已至,衙役准时排好队齐声喝完开堂威,王浸端步上堂,陪审的其他官员起立迎迓,王浸还礼。

    嫌疑犯押上,第一个是古浪县令。因未定罪,免枷免跪,成全其官体。白南浦在旁听区嘟囔:“这也配当官。呸!我要是他,早就自刎谢罪了。”嘟囔的声儿还不小。古浪县令脸都涨红了。王浸只作没听到,但问着古浪县令:“知罪否?”

    古浪县令低眉顺眼:“下官知罪。”

    白南浦喜动颜色。王浸不动声色问道:“哦?你知的是什么罪?”

    古浪县令道:“门庭不修,以至招血光之灾,劳动了大人与百姓,是下官之罪。”

    白南浦顿时“嗐”了一声:“避重就轻,听他一张利嘴!”

    周遭颇有不满的目光投向他。王浸一记眼风,白南浦遍体生寒,脖子缩了下去。衙役也喝起“肃静”,声如雷咤。一时全场安静了,王浸又问古浪县令:“你审得谁是杀人凶手?”

第五十八章 上堂举证如亲闻() 
古浪县令便向王浸报了那年轻人的名字,说他与雪儿一向交好。这倒也是实情。雪儿死后,年轻人不知道往哪里去了。看来确实非常可疑。

    王浸微微一笑,调侃他道:“原来手段也不怎样。”

    古浪县令不知这句是怎么来的,只有默不作答。王浸便宣证人上堂。那证人一露面,顿时似油锅里滴进的水,把堂上震得开了锅,衙役喝了好几声“肃静”才弹压下来。

    原来此人便是疑似杀人的年轻人。

    白南浦喜上眉梢,抚掌期许:今番古浪县令真要吃瘪了!

    王浸便问那年轻人:“近来父母乡老遍寻你不得,你在哪里?”

    年轻人畏畏缩缩招承:“是县令叫我出去避避。”

    白南浦断喝道:“真是王青天!”

    王浸充耳不闻,又问:“县令叫你出去避,你便出去了?”

    年轻人道:“县令对我有恩,我要报恩的。”

    白南浦又高赞一声:“不是青天,怎能洞烛其奸!”

    王浸且问年轻人:“雪儿姑娘不是你杀的?”

    年轻人道:“不是。”

    人声糜沸。白南浦跌足:“今番水落石出了!”

    王浸从容问下去:“不是你杀,更是谁杀的?”

    年轻人摇头:“我也不知道。”

    白南浦怒道:“他还在帮真凶庇护!”

    王浸道:“堂下公子似乎对此案颇为了解,来来来,便请上堂说说。”

    白南浦自觉露脸的时候到了,毫不迟疑,果然摇摇摆摆上得堂来,给王浸等审讯官挨个行了礼,便告发古浪县令宠妾灭妻,妻子争风吃醋,他失手打死雪儿,遂毁尸灭罪证,又叫他人顶罪的行迹。

    王浸故作不解:“公子难道屈身县令府中为下人?”

    白南浦一愣:“我没有啊。”

    王浸道:“不是在府中,怎么转述帘帷中事,历历如亲闻?”

    白南浦又打个格愣:“我、我听说啊。”

    王浸已经懒得说了。书记官高声重述证人的守则:“……第某条,只能说自己亲历亲闻之事,不得转述。转述不得为准。”

    一阵细碎的哄笑。白南浦脸涨红。王浸挥他回去,又掷法箭于地,宣令道:“再有旁听喧哗的,拉下去立枷示众!”

    一时庭风整肃,王浸转头去问年轻人:“有人怀疑县令宠妾灭妻,你与雪儿来往时,可曾见端倪?”

    年轻人果断道:“不可能的!”

    王浸道:“哦?这却为何?”

    年轻人尴尬道:“雪儿很敬佩他们家夫人,说难怪老爷心里只爱着夫人一个。要说吃醋,也该是雪儿吃夫人的醋。哪里有宠妾灭妻的事。”

    白南浦微反唇,碍着法箭,不敢说话。王浸却已经帮他问出来了:“既然专爱正室一个,如何又要纳妾?”便叫着县令的官号问,“这怎么说?”

    古浪县令无奈道:“当初也是我夫人帮我纳的妾。”

    王浸便叫呈证物上来。

    是一方雪白丝帕,上头清雅字体题诗道:嫩枝犹在晓烟中,莫任飘零作断蓬。恰喜清香犹未聘,何当称向好帘栊。

    这正是县令夫人当时代县令写给雪儿的聘诗。

    如此贤惠的一位夫人,又怎么会跟凶残命案扯上关系呢?

    人不由都竖着耳朵听结果。

    他们好像都相信王浸一定能当堂给出结果似的。

    如果能由“那位夫人”亲自上堂给出答案就更好了。凶杀和香艳,两方面的刺激都满足了。

    可是县令夫人据说生了重病,不宜上堂。

    古浪县令并且双眉深锁:“此事,我夫人全不知情!休叫我夫人上堂了。她这身体,叫她上堂与杀她无异了。”

    王浸挑了挑眉毛:“本官不曾杀她哪!看,尊夫人并没有死。”

    伴着话音落,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了:一乘小轿抬上堂来。轿帘低垂,免了县令夫人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

    县令夫人身体是真不好,在轿子里,也是躺着的,不过真的没有死。王浸问她:对于雪儿命案,她有什么看法?

    她回答道:“便是妾身杀的。”

    举堂轰动。古浪县令猛然间泪如雨下。一种冲动控制了他。他向王浸叩头道:“是下官杀的!求上差治我罪就好了!一切与我夫人无关。”

    人声更是炸开了锅。王浸当这推事官倒是见多了大场面,从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可如何是好?呀!本官等的证物,这会儿恐怕来了。”

    这时候人们对于王浸已经信得五体投地了,一听这话,就引颈而待。

    恭谨的公差端上一只玉匣子来。匣子刻工秀丽,质地极好。打开,里面有一对玉盒,是同一块玉挖出来的,呈六角形,刻有梅花篆字,合为“把酒留君听琴,那堪岁暮离心”两句。

    寂瞳毕竟是送来了惘然。

    轿帘沉寂低垂,连古浪县令都不再说话。

    王浸手扶在玉匣边上,肃然道:“汝二人都去找了寂瞳,酿造惘然。如果说伉俪情深,那应该是联袂去的,怎么会先后去?之后不久,雪儿出事。你们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若他们不招,他就要当众品鉴他们的惘然了。

    这是一件很害臊的事。害臊到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从前有个国家的风俗,流行给处女带脚链,两只脚的链子连在一起,新婚夜由夫婿弄断。某天,这个国家快要被敌人攻陷了,敌将提出让公主去陪他一夜。公主陪了一夜,倒也没觉得什么,回来之后看到脚链断了,顿时羞愤自尽。又比如说,某个地区流行裹小脚,尖尖翘翘穿在绣鞋里,藏在裙子下面。女人脸被人家看了都没什么,要是掀起裙摆被捏了脚,那是也要羞愤自尽的。

    惘然心事,被人当众品鉴,其羞愤程度大概就相当于小脚绣鞋、细链银环。

    轿中夫人斩截道:“推事不用费心了!是妾身被妖魔所迷,失手杀了雪儿。”

    古浪县令抢着道:“不不,是我被妖魔所迷。人是我杀的。”

第五十九章 自投罗网() 
王浸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一般他笑成这样,就是可以请衙役拿着纸去给犯人画押了。而且犯人几乎都是会画押的,说不定还会痛哭流涕的感谢他。

    ——之所以说犯人“几乎”,而不是“全部”,那是因为有些犯人被打得晕过去了,或者碎了手骨,难以自己画押,只好要别人帮忙。至于他们对王浸的感谢,那都是发自内心。呀!王浸碾碎了他们,从内而外的,这过程是不好受的,请你相信我,而画押却给这磨难画上了终点,怎么不值得感谢呢?我们有时爱上我们的施虐者、有时爱上我们的救主。而当施虐者与救主合而为一时,就更容易激起疯狂的爱意了。

    唉王浸那过份苍白的脸上、过份冷酷的深紫眼睛里,漾起的一点笑意,在有些人的眼里,那是比太阳更明亮而重要的。

    他胸有成竹揭晓答案:“夫人被妖魔所侵袭,为了抵抗妖魔,所以求寂瞳酿惘然,要借助对夫君的感情,来抵抗妖魔,可是如此?县令知道夫人受妖魔侵袭后,也求助于惘然,好坚定保护妻子的心意。雪儿无意中触犯妖魔,被妖魔所杀。汝夫妻不愿外人知道有妖魔污秽内室,所以毁尸灭迹,如今妖魔是被赶走,夫人身体还没有好。本官说得是否正确?”

    轿帘低垂。古浪县令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白南浦心里飞快的计算:唉可惜不是古浪县令自己杀的。哦不过内人被妖魔侵秽,他又包庇夫人。哈哈这个县令看来是保不住了!这个好位置看来是要让出来了!

    案件审理到这里,确实也是差不多了。王浸宣布退堂。剩下一些细节,他连夜慢慢推敲就好。“明晨”,他这样宣布。明天早上,他应该会拿出定稿的结案文书。

    白南浦对此没有意见。他三呼大人英明,然后就忙着运动补缺去了。古浪县这块肥缺,他可是志在必得!

    王浸将古浪县令夫妻带入后堂,说要再核实一些细节。古浪县令面色苍白:“事情就如推事所说,也没什么好交代了。总是下官失德。一切责任,都在下官身上。拙荆一介妇人,深受伤害,还请推事加以怜悯。”

    古浪夫人已经从轿中出来,仍然虚弱无力,只能半躺着受审。她身姿娇小,着件点梅纹大袖白罗衫,神色疲惫,但眼眸中仍然透着磨不损掩不去的灵气。

    王浸打开了寂瞳送过来的一双玉匣。

    玉匣里竟然是空的。

    没有惘然。什么都没有。

    王浸含笑道:“寂瞳尊重客人的**,没有真的将两位的惘然送来。本官又怎会真的当众品评两位的惘然?”他慢慢接下去道:“不必品什么惘然,本官也知道。”

    夜色好像慢慢的暖和起来了。

    王浸道:“我知道县令要饮当年的回忆来说服自己继续保护夫人,夫人却在保护着妖魔的秘密。”

    夜色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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