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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姝玉满京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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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劭见她这阵势,还以为恼羞成怒到要干出什么事来,结果少女气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来,不禁一笑,将那画纸撕了下来,拿在手里嘚瑟道:“你骂我无耻可以,但先说好了,画中人是我所作,自然归我所有。”

    他一语双关,耳聪之人都听得出来,连那婢子都偷偷掩嘴笑了。

    阮明婵去抢他手里的画纸,裴劭先是将手背在身后,又抬起手臂,仗着身高优势逗她。阮明婵自知拿不到,索『性』自暴自弃,意思了两下便收手了。

    “怎么,这就生气了?”

    裴劭正欲放下手臂,未想她突然又抬起头,跳了一下,趁他松懈的那会去抢。裴劭于电石火光间反应过来,勾唇嘲讽,“就凭你……”

    阮明婵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可惜出师不利,慌『乱』之间自己绊倒了自己,直直往前倾去,将大意轻敌的裴劭也推了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在了冰凉又硌人的地砖上,连带着身旁屏风噼里啪啦全倒了下来,正压在阮明婵身上。

    一旁站着的那婢子发出一声惊呼。

    裴劭身后,还放着他作画用的笔墨,幸而被他眼疾手快地拿在了手里。少女娇软的身躯贴上来,他又下意识去搂她的腰,却发现她的手还不死心地去抢画纸。

    裴劭一脚踢开屏风,搂着她转了个面,道:“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阮明婵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裴劭以为自己的威胁立竿见影,哼哼笑道:“明婵,你怎么这么会搞事情……”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阮明婵的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左臂,她的面『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表情中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羞愤。

    裴劭左手拿着的砚台往下倾斜,浓黑的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阮明婵的襦裙上,很快,她的整个右肩被染得漆黑。

第17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六)() 
裴劭的心里,腾地升起一股要完的预感。

    砚台“啪”地掉在了地上。

    阮明婵的浅绿『色』对襟半臂和齐胸襦裙的上沿无一没有被殃及,罔论『露』在外面的肌肤。浓稠漆黑的墨水分为四股八叉,有一小股顺着锁骨倒流,爬上她的颈间,仿佛雪地里开了蜿蜒虬曲的墨梅。梅花本是圣洁之物,但开在少女肌肤上,却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裴、劭……”阮明婵被压得又痛又闷,都快喘不过气,艰难地喊他的名字。

    心头突地一跳,裴劭才恍惚地回过神。他隐约觉得,自己胸前仿佛多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略一低眸,他的脸罕见地烫了起来。

    那大约像平日摆在冷盘里的玉『露』团,粉白柔嫩,被压扁的时候还泛着盈盈的粉光,现在那两团压在他身下,一大部分隐没在襦裙里,却叫人遐思万千。

    他想起上次和弟兄们去胡人酒馆,有人指着胡女半『露』的胸脯猥琐地『吟』了句诗,当时他不以为意,引以为『淫』词艳句,现下却应景的很。

    那诗曰:温软新剥鸡头肉,润滑初凝塞上酥。'1'

    裴劭触类旁通,遐思万千,很快又想到什么“紫禁葡萄碧玉圆”……

    打住!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先是一股热血冲到了脑门,而后迅速往下汇集,变得胀痛难忍,裴劭豪放不羁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叫拘谨的词。

    “郎君,郎君,快起来,别弄疼了阮小娘子。”那婢子的声音响起来。

    裴劭不敢做多停留,在她察觉之前迅速翻身坐起,扶着阮明婵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帮她揽了揽有些凌『乱』的半臂。

    阮明婵『揉』了『揉』后脑勺,在婢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衣衫被泼了墨水,多少有些狼狈。

    她怒目看着裴劭,却发现他目光看着另一处,棱角分明的脸上罕见地飘起一朵红云。

    阮明婵心里好受了一些:好歹还有些良心。

    追根究底,是她不小心绊倒了自己,压倒了他,还刮倒了那架名贵的屏风,阮明婵便也垂下眼。

    幸而长公主不在,不然可惹了大麻烦。

    “娘子,快去换衣裳吧。”那婢子出声提醒。

    阮明婵下意识去看裴劭,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去吧。”

    裴劭终究还是裴劭,没过多久,阮明婵随婢子匆匆离开,他神『色』又恢复正常。

    世家子弟,舞文弄墨算作风雅,宿柳眠花也不失为风流。裴劭尽心尽职纨绔了这么多年,和他一帮狐朋狗友虽谈不上夜夜徘徊花街柳巷,寻欢买笑,但隔三差五的宴席间,总少不了酥胸半『露』的舞『妓』歌姬。

    他郁闷,那时候自诩坐怀不『乱』,怎么现在怂成这样。

    怂就怂了,还什么都没看到!

    裴劭疾步踱了两圈,慢慢平复下来。他拿起那张画纸,对着门口阳光,画中美人仿佛一瞬间失了墨彩,空留下一副娇妍的皮囊。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被他压在身。下的阮明婵。

    ……

    襄阳长公主近日头疼,时常睡到晌午才醒来。

    这些天,她去宫里看望安业帝的时候,时常听他絮絮叨叨的,谈的尽是当年戎马之事。那时候因种种原因,阮敬元并未像其他功臣那般在京城或是关中任官,而是主动请缨,去戍守凉州。而他的妻子阮郑氏与襄阳长公主素有交情,离别之时却正病重,阮郑氏是大家闺秀,通书达理,深明大义,隐瞒了病情,二话不说跟着自己丈夫千里迢迢赴凉州任职。可是凉州离长安十万八千里,更别提民风教化落后,还时常有塞北人侵犯。所以明面上,阮敬元是威风凛凛的上州大都督,实则与流放无异。襄阳长公主不忍,屡次三番劝安业帝下诏,任命其他人去,然这两人却似周瑜跟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之谁都不愿听她的。

    今载,安业帝终于诏阮敬元入京,襄阳长公主还以为是他态度软化,哪料上次猝不及防被人扒出了江州太守的事,鬼使神差地牵连到了阮敬元,安业帝一怒之下罢了阮家父子俩的官职。襄阳长公主一介『妇』人,不便过问朝事,便旁敲侧击,动之以情,徐徐图之,但安业帝向来刚愎自用,她只好作罢,走一步算一步。

    当年安业帝得到崔左相的《谏忠疏》后,让朝中的书法大家抄写了好几份,互相传阅,借前人气节风骨以正朝纲,到了郑国公府,襄阳长公主自己也誊写了一份,与尺牍拓本放在一块儿。未想那日在永安寺,她一眼便瞧出了阮家的小娘子,女孩眉目清婉,一颦一笑,好似她早逝的母亲,一瞬间,往事历历在目,十几年前军帐中枯坐至天明,祈祷着夫君平安归来,互相宽慰,那种唯有两个新婚『妇』人才能理解的忐忑情绪又充满了她的胸膛。

    后来慢慢发现,三郎似乎和她玩得挺好,心中甚慰。

    只是现下看来,好像玩得太好了些。

    听到婢子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禀报一遍后,她失笑,问:“那她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婢子回:“阮小娘子毫发无伤,就是被泼了一肩膀的墨水,现在去换衣裳了。”

    长公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笑,“换好衣裳,让她来我这吧。”

    少顷,阮明婵便被婢子领了进来。

    她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拿热水擦了肩膀上的墨水,这墨水功力深厚,仿佛渗进了她的皮肤一般,把那块地方擦红了,仍是留下了一块暗渍。

    前方带路的婢子揭开门口挂帘,鎏金镂花的流苏香球互相撞击,发出清越的声响,迎面而来一阵淡香,暖意融融。

    襄阳长公主挽着简单的发髻,未簪珠玉,只在两颊贴了翠『色』花钿,身着一袭烟青『色』广袖蜀锦长裙,比之在永安寺见到的妆容更为朴素平淡。

    阮明婵行礼的时候,她已经站起来亲自扶起她。

    “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三郎在家,我也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整人的法子来。”

    即便阮明婵心里对这番话有多么赞同,又有多么想把裴劭千刀万剐,这会也只能挂上淡笑,“长公主言重了,我没事。”

    襄阳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谆谆教导:“要是以后三郎再欺负你,就和我说,我替你主持公道。”

    阮明婵笑一僵。

    这话听上去分外奇怪。

    她连忙道:“没,不会的,裴劭并没有欺负我……”

    她语无伦次地否认,内心欲哭无泪。

    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正这时,一个婢女慌张地奔进来,惊叫道:“长公主,长公主,郎君出事了!”

第18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七)() 
裴劭亲自将满地狼藉的主厅收拾干净,然后把父亲那扇最喜爱的屏风从地上扶了起来,幸而并未摔坏,不然他已经能想象出裴忠怒发冲冠和卢文静悲恸欲绝的表情了。

    他走到后院,正看到两个婢女手里拿着衣服赶来,瞥了眼,随口问:“这是谁的?”

    那婢女答:“是阮小娘子换下的衣服,因被墨水弄脏了,长公主命我们洗干净。”

    裴劭的脚步一顿,目光滑向她们手里的衣服。

    已入初夏,衣物并不多,一条襦裙,一件对襟半臂,而在半臂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一角桃红『色』的绸缎,绸缎上还有细细的带子。

    至于那是什么东西,裴劭要是不知道,那还真是愧对了弟兄们硬塞给他看的春宫图。

    不用琢磨,他已心领神会,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哦,嗯……你们快拿走。”

    那两只玉『露』团又颤啊颤地在脑海里颤了起来,他瞬间觉得,方才那股血流又开始汩汩流动,冲上脑门,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而后,好似有什么流了下来。

    裴劭没多想,下意识一抹,心道:今天这怂样以后绝对不能再出现了!

    结果手上一片殷红。

    那两个婢子惊呼起来。

    “郎君,你怎么流鼻血了!”

    “快、快喊人!”

    她们的大呼小叫很快引来了其他人,那些人慌慌张张去禀报长公主。

    阮明婵听说的时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站了起来,正欲问怎么回事,意识到长公主还在,她便定了定神,忍着没动。

    相比下来,长公主这个亲娘显得十分从容,她瞥了眼如坐针毡的阮明婵,柔声问:“三郎怎么了?”

    那婢子喘口气,回:“郎,郎君不知怎地,流鼻血了。”

    她说着,眼神却不住往阮明婵身上飘。

    她的动作太明显,长公主顺势看向阮明婵。阮明婵不明所以,回以无辜的眼神,片刻之后,她意识到这很可能与自己有关,忙问那婢子,“到底怎么回事?”

    阮明婵心道:莫非方才那一摔把裴劭摔虚了

    但他有这么脆弱吗?

    那人支支吾吾地不答,连长公主也催促,“到底何事?快说。”

    她们哪知道,郎君是因为看了……

    到现在还想为自家小主人留一份薄面的小侍女急红了脸,心中连连叫苦:这事儿怎么说?阮小娘子也是要名节的啊!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不小心撞了案角而已,阿母莫要担心。”

    阮明婵循声而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劭鼻子塞着两坨棉花,抱着手过来了。

    他瞥了眼捂着嘴偷笑的少女,面无表情。

    襄阳长公主显然也听到了阮明婵这声微弱的笑,却并未表现出怒『色』,而是淡然一笑:“无事就好。”

    阮明婵并不敢笑太久,很快又正襟危坐,但她看着这幅样子的裴劭,仍是觉得滑稽至极。他平日里板着脸有多拽、笑起来有多欠扁,与现在的反差感就有多强烈。

    裴劭倚在门上,盯了她一会,冷冷一笑,抬脚走了。

    他过来解释本也是为了遮掩,幸而她们没有说出去,见阮明婵浑然不觉地嘲笑他,心道:今次母亲在,暂且放过她,下次可就要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阮明婵则仰起头回视:身子不怕影子歪。

    襄阳长公主将这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裴劭走后,她便又继续方才的话,“当年我听闻你母亲一到凉州便诞下了一名女婴,却不想你一住便是十几载,直到那日在永安寺我才看到你。可惜那阵子整个国家百废待兴,我屡次想去凉州,屡次又因冗事延迟,一拖再拖,没想到……”

    也许是觉得自己不该提起往日伤心事,襄阳长公主没有再说下去。

    阮明婵脸上方才雀跃着的光暗淡下去,她知道长公主要说什么:没想到阿母不过短短一载便去了。

    她从来不知道阿母长什么样,阿耶请来画师凭着记忆为她作画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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