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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女恩师-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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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敷被安抚住离开了御书房,天已经黑了。

    司马玹走到御书房外,提了内侍手中的灯笼,独自往后宫走去。

    白檀正在殿中用饭,耳中已经听到殿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门口的两名宫女看见是陛下亲自提着灯火而来,连忙上前跪迎。

    司马玹提着灯火立在门口,问二人:“女郎近来可有让你们送什么东西出去?”

    一名宫女摇了摇头,另一名宫女伏低了身子:“回陛下,女郎先前让奴婢送首诗词给贵妃,奴婢不敢不去,又怕惹出祸端,所以就悄悄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扔了,请陛下责罚。”

    司马玹朝殿中看了一眼,这个回答好,看来是找不出到底是谁传消息出去的了。

    白檀搁下了筷子,取了帕子拭了拭唇,站起身来见礼:“陛下这是怎么了?”她早就叮嘱过送诗词的宫女,要想保命就按照她教的话说,好在宫女识相。

    司马玹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宫女,摆了摆手,二人连忙退了下去。

    他走进门来:“看来朕已经得到你考虑的答复了。”

    白檀叹息:“陛下明鉴,您第一次提出立后时我已婉拒了,是您坚持留我在宫中叫我考虑。如今我只是想让陛下看清楚,要立我为后是件十分困难的事,陛下比我清楚朝中世家的压力,又何必强求呢?”

    其实若非声名受损,白檀还能好生利用一下自己学生们的家族关系给司马玹施施压,奈何现在她那些学生们的父母大概都不想与她有瓜葛了吧。

    司马玹蓦然走近,白檀便立即后退了两步。他伸手捏住了她的肩头才止住了她的步子,白檀吃痛,皱着眉抬头看他。

    “世家压力虽大,朕却会收拢皇权,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再也无法左右朕了。”

    白檀心中微动,难怪他将自己留在宫中不放人,原来是在等时机。“可现在世家已经知道了,陛下如何还能留我在宫中?”

    司马玹的眸子里跳动着烛火的影子,这的确是个难题,王敷可以安抚地了一时,却无法糊弄太久,他难缠惯了,到时候扯上谢太尉,更叫人头疼。

    而更让人头疼的是,白家也不希望他如愿。

    白檀的肩头被他捏得很疼,咬牙忍耐着,偏偏司马玹的神色还很温和,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入了神,大约是在思索估量:“白檀,已到这一步,你大可以直言,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朕了?凌都王与你说了许多吧?”

    白檀脸上毫无波澜:“我是文人,钻研文显之道,最爱探索求知,对任何事都带着怀疑,但我有自己的判断,凌都王岂会对我说什么,他向来话不多。”

    司马玹失笑,眉眼永远清俊舒朗:“那朕换个问法,用你文人的怀疑眼光,是如何怀疑朕的呢?”

    白檀藏在袖中的手指搓了搓,缓缓道:“那我就斗胆揣测一下,这些年司马瑨虽然有战功,可秉性暴戾,对您的皇位绝对没有威胁。可郗清给他牵了我这条线之后,您便开始意识到他的威胁了。若他有了我手底下这些学生们的关系,将来就有可能有了半壁朝堂的关系。所以您给了我一份密旨,说要传位于他,而后再将这消息泄露给了东海王与新安王。这二人一个为了遮掩自己参与叛乱的旧账,一个为了争夺皇位都会对我下手,所以才有了当初乐游苑内的刺杀。而我,因为对您的信任与敬仰,成为了牵制司马瑨最好的人选。”

    她顿了顿,眼光暗了下去:“王者之道,贵在征服人心。陛下的帝王之术,竟然连我一个女子也算计的如此精确,险些叫我怀疑自己是被司马瑨利用的棋子,却原来我是陛下的一颗棋子。”

    司马玹的手松开了她的肩头,托起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棋子?朕将自己也视作棋子,若无此觉悟,如何能与世家周旋,如何能成为帝王呢?白檀,难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么?”

    白檀怔了怔:“陛下也许是个好皇帝,平衡门阀权势,多年无大战事,这十几年来百姓们生活安定……但是做得好,也不能遮掩犯过的错。”

    “……”司马玹骤然松了手,白檀失重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司马玹看着她,又走过来扶住她,即使是此刻,他的眼中也依旧蕴着浅浅的温情:“朕曾有雄心壮志,为何会变成这样?”

    白檀酸涩:“大概人心本就是会变的吧?”

    “但这心对你始终没有变过,至少朕对你是真心喜欢的。”

    白檀一点一点拨开他的手指:“陛下若真喜欢我,怎么会任由我在东山十年不闻不问?若真喜欢我,怎么会任由我与司马瑨私奔去吴郡而不阻拦?陛下喜欢的,约莫是我曾经仰慕你的模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阿姊,你喜欢的只有权势。”

    司马玹收拢了手,将她紧紧按入怀里,声音从她头顶传过来:“是你不明白罢了。”

    “轰”的一声巨响,白檀一愣,身上骤然一松,司马玹已快步出了殿门。

    她起身揉着肩膀跟出去,就见宫城外的半边天都亮堂堂的,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细细观望,那竟然是火光,熊熊燃烧之中夹带着浓黑的烟雾升腾起来,顺风还送来了哭喊和嘶叫。

    “来人!”司马玹高声唤了一声,立即有内侍忙不迭跑上了台阶:“陛下有何吩咐?”

    “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内侍们还没迈脚,高平匆匆赶来了,他不便在后宫行走,远远站定向司马玹抱拳:“陛下,都中有人纵火闹事,已派人捉拿。”

    司马玹神色一凛,举步朝外走,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拖住白檀的手:“跟在朕身边,免得有危险。”

    “陛下是怕我乱说话?”

    司马玹扯紧她:“你不会乱说的,你知道这话说出去只会害了别人。”

    “……”白檀被他扯出了宫殿的庭院,挣开他道:“眼下有危险,我要去陪着阿姊。”

    说完便沿着廊下跑去。

    没跑几步就见回廊拐角立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那就是白唤梅,她连忙走过去:“阿姊怎么在这里?外面恐有危险,你快回寝殿去待着。”

    白唤梅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司马玹身上,她也是听到响动才来的,料想他就在白檀这里,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他拖着白檀在身边。

    “放心吧,我身边宫人多,不会有事的。”

    她没事,只不过是彻底失望了而已。

    司马玹并没有过来与二人多言,眼前事情紧急,既然白檀愿意陪着白唤梅他也不阻拦,叮嘱内侍好生照料便匆匆走了。

    一到御书房司马玹便下令调集城中守军去救火,高平也拨了禁军去帮忙。

    直到半夜,肇事者才被悉数捉拿,竟然一共有二十几人。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司马玹在殿中踱着步,已然夜深人静,他却毫无倦意。

    殿门被内侍推开,高平几乎是一路跑进了御书房,身为禁军副统领,他从未这般失态过。

    司马玹停步皱眉:“何事慌张?”

    高平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折子呈上。

    司马玹搁下笔接过来,八百里加急奏报,必然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展开一看,他的脸色倏然变了。

    月前秦军重兵绕过弋阳横在了肥水对岸,淮南王调兵隔江威吓,秦军不仅不退兵,反而派船送了使臣过来,说要来谈和。

    折子里居然说那使臣是庾世道。

    接着淮南王不仅没有抵抗,反而还和他一起反了。

    如今庾世道已经率领淮南王的兵马攻入梁郡,他居然还声称手中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矛头直指帝王。

    既然说是真正的遗诏,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当初拿到的遗诏是假的了。

    司马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庾世道不可能还活着,他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遗诏。”

    高平抱拳跪地:“回陛下,这消息只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都城中的动乱始作俑者已被抓获,也自称是受了庾世道的怂恿,还说亲眼见过庾世道。”

    司马玹倏然握拳,手中的折子都被揪作了一团。

    宫城外的火光足足燃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空中还能嗅到那股焦灼的气味,司马玹此后便没有在后宫出现过。

    白檀这几日一直与白唤梅住在一起,如今知道机会来了。

    眼下司马玹一定是被拖住了手脚,必然顾及不了后宫,既然连用朝臣的力量都无法使他放过自己,那就只有自己设法出宫了。

    何况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不走也得走了,而要逃出宫,此时是最佳的时机。

    待出了宫后会有王丞相挡着,司马玹也不能再将她接回来。

    宫人们端着浸了香料的水在宫殿四周洒扫,生怕外面的烟火气味熏到贵妃。

    白檀走进内殿,就见白唤梅坐在珠帘后的软榻上,神色庄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凑近白唤梅耳边低声道:“阿姊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唤梅回神:“什么忙?”

    “让陈凝入宫来一趟?”

    白唤梅心思转了转,低声问:“你不会是想出宫吧?”

    白檀食指掩唇嘘了一声。

    白唤梅蓦然叹了口气:“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也许你的确该出宫去。”

    白檀一愣:“出了何事?”

    白唤梅扶着后腰走出内殿,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返回来后将她拉去角落里,小声道:“那日都中着火我便去信询问叔父消息,刚刚收到他来信,据说外面现在都在传庾世道不仅没死还举兵反叛了,手里还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

    白檀错愕,难怪司马玹这段时间都没现身,原来出了这样的大事。

    庾世道若要反,豫州恐怕也难以幸免,司马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连忙问:“阿姊还知道些什么?”

    白唤梅摇头:“只知道这些,阿檀,你信么?若此事是真的,那陛下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白檀握住她的手:“阿姊,若这是真的,那就是我害了你,劝你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白唤梅苦笑:“哪有人会因为别人劝几句就动心的,若非他对我不同于以往,我也不会守不住心。”

    白檀想起司马玹说过有意收拢皇权,斟酌道:“若真如阿姊所言,陛下忽然对你更好就是希望你对他死心塌地,那样即使以后你生下了皇储,心在他身上,也不会放任培植白氏的外戚权力。”

    若真是如此,那他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白唤梅倏然沉默,半晌只凉凉的笑了一下。

    庾世道引起的战火还在持续,都中却一片平静,内侍将御书房里的窗户合上,外面已经天黑了。

    上方的司马玹未着朝服,披了件素色的薄衫,垂眉凝视着案上的地图,已经连续好几日这幅模样。

    秦军与淮南郡之间横着肥水,他们根本渡不过来,但总陈兵在对岸也不得不防,他已调派镇守西北的荀渊率军去防守。

    至于那个庾世道率领的叛军,往南又袭击了梁郡,梁郡也不战而降,如今已一路往广陵郡而去。

    到了广陵郡,与建康就只隔一条长江了。

    他已下旨调派镇守武陵的卫隽来援,但按照叛军沿途纠集同党的架势,势必会浩浩荡荡地来袭,只怕都城危急了。

    这么看来,那个庾世道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所纠集的全是当年参与过叛乱的人,若非彼此熟悉还知道他们的把柄,是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动的。

    司马玹的手指沿着都城外围绕着圈,好不容易将司马瑨调开,如今又得再启用他。

    “陛下,”高平立在下方,抱着拳,神情似有些为难:“已经传旨给凌都王,但他……”

    “他没有动静是么?”司马玹笑了起来:“难不成他要朕去求他才肯调兵援都不成?还是说,要朕拿白檀做人质?”

    高平闭了嘴。

    司马玹忽然想起什么,叫来内侍,让他好生去看着白檀。

    一个瘦小的内侍从贵妃寝殿里离开了,白唤梅坐着许久没动,手指伸张又缩起,手心里全是汗。

    门边走来个宫女,说是陛下要请白女郎回先前住的宫殿去,不可再留在这里了。

    白唤梅心里有数了,笑了笑道:“我自己去与她说吧。”

    她转身回去取了披风,走去偏殿,白檀正在殿中踱步,显然也在思索对策。

    白唤梅朝她招了招手,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阿姊,怎么了?”

    白唤梅将披风给她罩上:“随我来。”

    白檀立即明白了,将帷帽戴上,随她往外走。白唤梅怀着孕,走得却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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