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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拒绝假弯-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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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的紫檀香在屋内弥漫开,屋子中央正端坐着闭眼抚琴的男人神『色』极为专注认真,他一袭白底玄纹的锦袍,生了副能摄人心魂的锋利面容,但此时全神贯注时却透出一股温润柔和的气质。

    古人言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莫过如是。

    根本让人无法想象有这等风采的男子,居然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

    美玉微瑕尚能接受,可这样完美的风度在这样巨大缺憾的对比下更显那瑕疵的刺眼,只能让人生出无限同情惋惜。

    应涵无声无息地靠近木几,将做工精细的茶点轻轻放了上去,力图不发出一点点响动。

    送完了茶点但凡有点眼『色』就应该直接退出去,但应涵不是要来做奴仆的,他把自己悄无声息嵌在角落里,也低着头闭上眼睛认真聆听着宋峥的琴声来。

    他想要听出宋峥藏在琴中的感情。

    一曲毕。

    宋峥端坐在轮椅上,把骨节修长的双手放了回去,有些懒散地撩了眼皮瞥了角落里不知何时冒出的人影,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波澜:“可听够了?”

    应涵垂着头,姿态却不卑不亢,同样平静地答:“回王爷,没听够,您刚刚弹奏的《故人怨》太过动听,小的一时入了『迷』。”

    他的声音被上天宠爱过,这么语调平平的一句话也能说得抓耳极了,清冽又温柔,每个吐字又矛盾地带着点勾人的尾音。

    这声音一入耳,端坐着的宋峥心中莫名一跳,但习惯了隐藏自己喜怒的他强自不动声『色』,把那点异样硬生生抛开,他目光随意在那个低着头看不清眉目的青衫仆人身上扫过。

    “哦?现在一个区区奴仆也敢说自己懂琴了?”宋峥眉目生得肃杀,但他神『色』却很温和,可这种温和里又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应涵听出了那点被冒犯的愠怒,立即解释:“小的娘亲是乐坊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对琴曲粗通一二,不敢在王爷面前卖弄……不过……小的自幼喜欢吹箫……”

    都说琴的知音便是箫,琴箫合奏自古妙哉。

    但一个下人在刚抚完琴的王爷面前说自己会箫,这个便有些太过胆大包天了。

    宋峥自我压抑许久,此时便有种见到新奇玩意儿的愉悦,再加上之前那阵过于动听的声音让心『潮』起了点涟漪,他生出了点耐心,笑出声来,但他的笑声明显不是太友善:“嗯?你说你会吹箫,那……不妨吹来听听?”

第19章 苍山负雪(二)() 
说到做到,宋峥一点没犹豫,果真传唤了下人去库房取了一支白玉/洞箫来。

    装帧精美的红木盒子一打开,一支泛着光泽的玉制洞箫就摆在了应涵面前。

    从头到尾一直恭谨低着头的人终于微微抬起下颔,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支一看就很贵重的洞箫捧出来。

    宋峥端坐在屋子中央,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话胆大包天,但姿态意外温驯又不显卑微的仆人,此时看应涵终于抬起头,虽然眼睛避开了自己,但他的目光还是顺理成章在那张脸上绕了一圈。

    那张脸一映入眼帘,宋峥心中就突兀地生出点失望来,但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人不够好看,可具体又是因为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

    端详片刻,按捺下奇怪的思绪,宋峥很快收回了目光,心中开始生出了点兴致缺缺。

    五官尚可,那大片红『色』印记实在太过刺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人的长相确实对不起那太过悦耳的声音。

    宋峥开始这么想着,再看过去,那人却已经将洞箫举至唇边,架势还摆得很有门道的模样。

    应涵面容上看着古井无波,但实际上他心跳得极快,他闭上眼拼命地回忆着刚刚宋峥弹出的那种感觉,无声地酝酿情绪。

    他自己是极喜欢各种美妙乐器所发出的声音的的,不仅是小提琴、钢琴,因为对华国古时候的各种音乐尤为痴『迷』,除了自己本身在戏曲方面的涉猎,古琴、羌笛、二胡和洞箫等等他都有专门学过,其中华国古典乐器中他学得最有灵气和神/韵的便是洞箫了。

    在那些晦暗的时光里,他就是靠这些来寻求慰藉。

    宋峥方才所弹奏的《故人怨》是北周的名曲,曲中大意为——思念故人,别殊难会;而思慕于心,时无不想言,而我有好怀,或感时,或怀古,或伤今,而无所发越,非知心者,何以与焉?故思我友人,而欲为之诉,莫可得也。

    此曲意在诉说思念故人的幽怨哀伤,但宋峥刚刚弹奏时却并无此意,没有一点浓稠矫艳的凄切哀怨,反倒苍凉空旷,意境平静悠远。

    应涵平复好心绪,直接以飘渺的泛音吹奏起来。

    他控制着技巧吹出沙沙的杂音,回忆着宋峥之前的琴声,用洞箫把握着调子吹起了《故人怨》。

    因为刻意控制气息,他硬生生使总是怨慕泣诉着的的箫音拐了个弯,透出了金戈铁马的恢宏大气,与刚刚宋峥弹奏出的意境不谋而合。

    知音二字,本就是由那高山流水的传说而来。但凡是懂琴的雅士们,若是能找到懂自己乐声的人,对其而言都是件十分愉悦的事。

    宋峥本是抱着让这个说大话的仆人出糗然后拉出去好好教训一番的心思,不成想箫声一入耳,他就被惊讶到了。

    倒不是说应涵真的吹奏得多么独一无二,技巧『性』其实在他见识过的那些人中只能算作一般,但那其中的感情……却是第一个同他这样契合的,神/韵也十分到位。

    再者,虽不算顶尖,但这人的确吹得十分不错了,空灵轻缓,婉转轻柔的箫声竟也吹出了他喜欢的杀伐气。

    宋峥挑眉,在应涵一个停顿的空隙里,手指抚上琴弦跟了上去。

    两人用琴箫十分默契地合奏出了一曲《故人怨》,起承转合间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琴声先收,等到箫声带着空旷的尾音落幕,宋峥视线落在应涵洞箫抵住的唇瓣上,瞬间又移开:“你叫什么名字?”

    用箫声来吸引宋峥注意力的决定是临时才决定好的,因为是没把握又冒险的事情,吹完一曲离开了乐声的慰藉之后,应涵的心立刻狂跳不止,因为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表现如何,他声线里泄出了几分紧张:“回王爷,小的名叫应涵。”

    眼见应涵紧张得耳尖发红,声线里带着抖音,宋峥觉得有趣,之前在他面前卖弄箫技时还安之若素,这会儿一问却紧张怯懦得不行。

    “我从未在王府里见过你……”他慢悠悠地出声,“这次在我面前『露』这一手,可是有所求?”

    他的问话并没有疑问的口气,像是诉诸一个既定的事实。

    宋峥没有发怒的征兆,应涵猜测自己之前应该是过关了,他心下松一口气,连忙说出打好的腹稿:“不敢欺瞒王爷……小的从前只是后院的杂使仆人,所以不曾在王爷面前出现,因为身份低微,也不敢卖弄自己有什么技艺。不过最近因为生了场大病……在后院待不下去了……”

    声音里像是受尽了委屈。

    应涵这点没有说谎,他如今的身体确实因为待遇很差而过于瘦削,又因为软和的『性』子饱受欺凌,前日里一场大病身体更加孱弱几分。

    这会儿一气不停吹了一首曲子,脸『色』就有些青白,灰青『色』衣衫下身形削弱,透出点可怜巴巴来。

    宋峥险些被这那带着委屈可怜的声音动摇了神智,手指在轮椅把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片刻,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道:“所以你跑到我面前……就只为告个状?”

    应涵抬眸看了宋峥依旧挂着温和笑意的脸,鼓了勇气道:“不……不是,小的一直为王爷风采所折服,若……若王爷不嫌弃,小的愿为王爷端茶送水,尽犬马之劳。”

    宋峥从前是万众瞩目的储君人选,但凡看到他的人无不倾慕于他的风采,这种话他从前是听腻了的。

    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身患腿疾之后,他已经很少听到这种话了,少数还说这种话恭维他的人眼睛里都带着刺眼的怜悯同情,仿佛要把他的自尊彻彻底底踩进泥里。

    但这个卑微的仆人抬起眼与他目光相对时,他却没看见任何令他不悦的惋惜,干干净净的眼神里仿佛真的只是心折于他的风采。

    真是很干净的眼睛,叫他想起他从前养在府里那只他心爱的百灵鸟。

    声音倒比那百灵鸟更婉转动听。

    宋峥的确没有看错,应涵真的对他惋惜不起来,不提他日后腿疾会好,还能谋反成功当了皇帝,仅仅是他在古琴上的极高造诣就足以让喜爱乐声的应涵感到真心叹服。

    目光在应涵右手紧紧攥住的白玉/洞箫流连片刻,在上移到那因为紧张而一直没褪去温度的耳朵,宋峥眼底悄悄蔓延出真心的愉悦,表情却是唇角抿直波澜不惊:“可以。”

    声音里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开恩般的施舍。

    “谢王爷!”应涵鞠躬叩谢,柔和的声音里溢出了几分控制不住的欢喜。

    这欢喜的声音一入耳又是浅浅一激灵,宋峥偏了头抿了口茶水,想着这人便是不端茶送水,只叫他在自己耳边说说话也是很舒服的。

    *****

    凭借之前一腔孤勇地自荐,应涵成功上位,一步登天由扫地杂役变为了宋峥的贴身仆人。

    怎么说也是唯一成功的眼线,他又待在王府许久了,任何经历都清清白白得过分,宋峥的护卫去查也没查出什么。于是因为对他声音和那一手箫技的喜爱,宋峥便放心地常常唤他在自己身旁服侍。

    宋峥行动不便,处处都需要人来帮忙,端茶送水,沐浴更衣,按摩伤腿这些杂事都得有人来服侍。

    最开始这些事并不是应涵来负责。

    宋峥一直没有放弃医治自己那条废腿,所以每日都要唤人按着宫里御医嘱咐给他废了的那条腿上『药』按摩活血祛瘀。

    某一天他心血来『潮』唤了应涵来帮他按摩。

    衣袍撩开,宋峥废了的左腿看起来极为刺目,他这条腿当初是被淬了毒的利箭『射』中,因为失血过多加上毒素蔓延,这几年他派人寻遍了天下名医也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给出『药』方让其不会毒素蔓延,危急右腿。

    一晃四年过去了,原本应该修长有力的左腿被毒素弄得皮肉发黑萎缩,又因为随时上『药』而一解开纱布就散发冲鼻的『药』味,情况看起来糟糕极了。

    但应涵自身从前也是满脸烧伤,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丁点神『色』变化都没有,反倒动作间因为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疼而显得十分轻柔。

    应涵为人细心,说话做事都温柔妥贴,一丝不苟,力道也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宋峥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应涵毫无异样专心致志的模样,判断出不是虚情假意后,他开始放松了身体,他左腿感知淡到忽略不计,但在应涵这样妥贴的按摩下,还是隐隐觉得酥了半边身体。

    然后宋峥极镇定从容地同应涵搭几句话,等应涵清冽温软的声音一出口,他另半边身体也不知不觉跟着舒畅了。

    那次之后,宋峥便越来越喜欢唤应涵为他做事。

    其中他最喜欢的便是让应涵为他宽衣洗漱。

    因为应涵到底是个gay,宋峥虽然不良于行,但的确是个俊美得过分的男人,于是他每每为他解下衣袍时,头都低得要埋到地下去,耳朵连着脖颈红成一片火烧云,指尖还会带着强力按捺住的微微发抖。

    宋峥从前光风霁月,不识南风,他并没有想太多,应涵这些表现反倒让他真的相信那句“一直为王爷的风采所折服”,他甚至不自知地有些洋洋得意。

    于是愈发喜欢看到应涵这般失态的模样。

    他觉得非常……可爱。

    就像他从前养的那只百灵鸟一见到他就啾啾地啄他手掌。

    掌心痒痒,心……似乎也有些痒痒。

    *****

    宋峥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不喜出门,应涵因着上个世界攻略记忆还在,所以他这次决定一门心思先借着近水楼台刷好感。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月。

    这日他正给宋峥推着轮椅,跟着宋峥在花园里晒晒太阳。

    一个侍卫突然进来传话,说户部侍郎顾承修前来拜访。

    顾承修从前是宋峥的伴读,两人关系一直是不错的。不过后来顾承修母亲的家族里的季端卿成了宋瀚的心腹,还一举当了北周的丞相。

    两人关系就有些尴尬起来。

    其实顾承修那边曾拍着胸脯指天发誓自己仍然当宋峥是挚友,但遭逢大变的宋峥到底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则就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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