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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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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逆正低头斟茶,“你可知晓,在发兵徐州之前,曹孟德曾经征询过众位谋士,问众人对于他和袁绍、吕布的看法?”

    祁寒担忧徐州战局,神思不属,木声木气道:“知道。他那好几个谋士都提了些不错的建议,其中有个病鬼郭奉孝,还头头是道的说了个十胜十败的理论,得到荀彧等人的力捧。郭嘉还道,袁绍将来必败于曹操之手,但却要先取吕布,扫清了东南,再图袁绍;否则,若先打了袁绍,吕布必定乘虚进犯许都,则为祸不浅。此次曹操来犯徐州,多半就是此人极力促成的!”

    祁寒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满脸的愤慨。

    翟逆却深深愣了一下,看向祁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他额头冒汗,脸色发白,情绪起伏极大。翟逆苦笑了一下,不再与他争论,点起风烛,笼在透白纱罩里,领着祁寒缓步走到门口,吹凉风透气——

    其实,平日里二人言谈投契,总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对时局的看法也十分近似,不想今日竟为了徐州之事横生分歧。

    祁寒目不能视,自己独处时都容易情绪失控,气闷致郁,遑论此刻心中有事。

    翟逆牵起他的手,走到自己所种的花草瓜果跟前,不急不慢的介绍着。夜风舒爽,草木扶疏,清气宁神,祁寒嗅着翟逆身上浅淡微苦的药味,浮躁的心情才渐渐安定下去,终于松开眉头,起了困意,便早早回去歇下了。

    在这冰湖雪林之中,仿佛隔绝了人间。没有日月,亦无人打扰。祁寒努力淡忘尘寰之事,尽力不去想起赵云,日子过得简单至极。白日里听璞儿琅琅念书,做些活计,品尝山野农家的美食美酒,夜里同翟逆谈天论地,针砭时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这一夜,雪坳深处的机关失了灵,温泉灼岩的热气引不到东面,木屋的一侧便被风雪猝不及防的席卷了。翟逆夜半被冻醒过来,冷风夹着雪沫自洞敞的窗扉里吹进,遍室生寒。他起来紧闭了窗户,披起鹤氅蓑笠,从外头插上门栓,冒雪赶到林子深处,修复了机关赶回到木屋,已是夜半三更了。

    临走前搁置的炭炉烧得通红,房中的温度略有回暖,翟逆先灌下几口烈酒,才去察看二人的情况。

    璞儿抱着被子,手脚大咧咧露在外面,一张红扑扑的小蛋,很是天真稚气的睡相。翟逆只看了他一眼,安心地给他加了一条棉被。

    又到了隔屋。

    祁寒却睡得很不踏实。他身体未复,昏昏沉沉的,翟逆提灯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看着他。

    平时清澈的眼睛被睫毛覆盖着,仿佛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正自微微颤抖。长眉微耸入鬓,有些愁态,恰至好处的薄唇张着——那唇色很浅,苍白而干燥,额头上滋出了细细的冷汗。

    翟逆常年无波无澜的表情微变,探手摸去,果然又在发热。

    他先从木橱里取了棉被给祁寒裹上,再转身倒了水来,将昏沉的人半扶半抱着,喂下去。

    透明的水流从祁寒微张的唇边溢出,翟逆的手指不由自主探了过去。轻轻从他柔软的皮肤和唇瓣上划过,拭去水渍。睡梦中的祁寒无意识地伸出了舌头,轻轻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了一下。

    翟逆眸光一闪。

    迅速收回了手指,掩在袍里。幽黑的眼眸定定落在祁寒脸上,看不出情绪。

    翟逆很快收回了目光,倒出些丹药给祁寒服下,尔后便起身离开,毫不停留。

131|二更() 
第一百三十章、山居暝逆君佩香,奇阵起沙盘博弈

    *

    一阵淡淡的冷香沁入心脾,耳畔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祁寒忽从榻上坐起,眼神放亮,唇边嵌着深深的笑意:“逆兄,你回来了!”

    那人轻笑一声:“回来了,寒弟。”

    祁寒伸出了手,悬在空中,静静等着。

    那人冰凉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握了上来,带着他快步往外走去。

    翟逆身上那股特别的香味,今日似乎更为浓冽了一些。

    祁寒眼神锃亮,鼻尖微动,又深深一嗅,原本郁躁的心情,渐渐平息下去,变得安宁喜悦,连唇边的弧度也不由放大了。

    忘了从哪天起,翟逆身上就多了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每次他一靠近,祁寒便觉得十足的平静而喜悦。

    “……今日再为你讲解湖林中的机关术数,五行生克之变,如何?”

    翟逆温润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道琮琮流水,缓缓淌过祁寒的心口,激起一种莫名舒适的温暖之意。

    “好啊。”祁寒噙着笑,端坐案前,依偎着翟逆,任他牵引自己的手,摸索着沙盘上的石子、木楔、丝线、圆盘等物。

    太平精要上尚有许多未解的疑难,祁寒也适机向翟逆提出,翟逆知无不答答无不尽,言简而义丰,实是一名十分称职的老师。

    待讲完了林中的阵法布置,祁寒只觉获益匪浅,同时却也暗自担心——等自己的眼睛恢复了,真能记住那么多的奇门遁甲,机关变化,与实物对上号吗?

    翟逆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笑了起来:“别担心,你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祁寒呵呵一笑,又忍不住往翟逆身边凑近了几分,去嗅那股宜人安神的香气。

    近日璞儿不在,翟逆清晨给祁寒做好午餐便就离开,祁寒独自呆在木屋里,日益觉得气闷,只有当翟逆晚上回来,才会开心起来。两人在这雪庐中守望度日,颇有些相依为命之感。

    “逆兄,璞儿什么时候回来?”

    翟逆淡淡道:“我已将他托付给了我最好的朋友,他不再是我的学徒了。湖林中的机关我也做了些改动,他是回不来了。”

    祁寒惊异交集:“为何?他犯了你什么忌讳么?”

    翟逆笑道:“我要照顾你,自认就顾不了他了。他已有了自己的机缘,而我,却是你的机缘。”

    祁寒皱起眉,有些闷闷不乐,“……原是我占了璞儿的位置?”

    翟逆道,“也不是。只是我近来事务繁忙,有些力不从心,已没有精力再去照顾教授一个懵懂的孩子。再者,不久之后,我也会离开雪庐了。何况近来……我倒也遇到了一点麻烦,对手比我想象中要强一些。”

    说着,又咳嗽起来。

    祁寒心头一颤,忽地升起强烈的担忧,连忙握住了翟逆冰冷的手掌,“你又咳了……要不,你以后晚上别回来了!食简事繁,又遇到了麻烦,令人担心。”

    翟逆闻言笑了起来,另一手合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我无事的。我在这片荒山野林之中开辟人居,隐居于此也有七年了……这座雪庐我住得习惯。”

    祁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担心,却无法劝阻。翟逆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改变。

    他念头一转,正要问翟逆遇到了什么麻烦,翟逆却说该吃饭了,便带着祁寒去院子里摘了些瓠瓜,又将昨日新斫的山菇冬笋炖了小山鸡。瓠瓜切薄片,晶莹剔透,放入汤里煮熟,打入沫子一般的山鸡蛋花,鲜美爽口,喝进腹中非常温暖。

    祁寒咬着脆嫩的冬笋,耐不住好奇,含含糊糊地问翟逆:“你竟然也会遇到麻烦?”

    “你真当我是神仙?”翟逆失声而笑,“我是人,自认也会遇到不顺心的事。不过,这世上倒的确有仙人一般的存在,但却不是你我这样的凡人而已。”

    两人靠得极近,祁寒大致估计着翟逆碗筷的位置,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其实又丢在了案桌上,但他并不知晓,只是皱着眉道:“……唔,别扯开话题啊。”

    翟逆将肉夹起来,倒了汤涮洗了,又放回了祁寒碗里,道:“嗯……倒不是什么大…麻烦,不过是有些出乎意料而已。不想徐州这么点地方,竟然还盘虬卧虎,藏着那般人物……”

    祁寒听得云里雾里,好奇道:“哪般人物?竟能让你称道。说给我听。”

    翟逆往他额前打了个爆栗:“快吃你的饭。饭罢我同你在沙盘上演练一阵,你便知道了。”

    祁寒点头一笑,便即埋头苦吃起来。

    吃着吃着,他又被翟逆身上那股香气所引,再度问道:“逆兄,你身上为什么那么香?”

    翟逆明显沉默了一下,竟不回避,答道:“是我最好的朋友所赠的香料。我悬佩于腰间,你自然闻得到。”

    祁寒眼睛一亮,飞快放下了碗,伸手就去摸。

    翟逆腰侧一痒,忍不住握住了祁寒的手,将他一下拉至跟前。

    祁寒没察觉翟逆的呼吸促了一下,摸摸索索的,终于碰到一枚质坚如玉的香料,他俯下身去陶醉地一嗅,诚心赞道:“好香!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悬香……”

    翟逆淡淡嗯了一声,松开祁寒的手,将他拉回案前,继续吃饭。

    ……

    “……这阵法从何得来?!”

    祁寒摸索出了翟逆在沙盘上摆出的阵型,立时惊呼一声,豁然站起。

    翟逆蹙眉看他一眼,微有讶异:“这阵型,乃是我日前所遇的高人所布。怎么,寒弟,你竟然见过?”

    祁寒心想,何止见过!这分明就是我留给吕布第一个锦囊中的阵型……太平精要上的一道密阵!

    他额头冒汗,心中深觉不安,但听翟逆说是他所遇的高人布的,一颗悬着的心登时才落了地。

    祁寒道:“确实见过。但要破此阵,可不太容易。逆兄可有想到解法?”

    便听翟逆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楔、石子上轻轻移动,“此阵精奇玄妙,十分出人意表。前后左右四军互为补充,可以以少御多,变奇为偶,谋建奇功。这阵法花了我不少心思,直至昨日晚间,才想出了破解之法……”

    话落,他手中动作一停,已变换出了破敌的阵型。

    祁寒探手一摸,“咦”了一声,竟然十分形似后世的鸳鸯大杀阵……

    翟逆……

    果然聪明绝顶,不世出的奇才!

    祁寒摸着那阵型,朗声道:“逆兄此阵两翼威力极大,变化多端,呼应之际有四两拨千斤之效,的确足以克敌之阵。”

    手指越摸下去,越是心惊,心头竟暗自升起一个念头,“幸亏逆兄不是我的敌人!这太平精要上的密阵何等厉害,他竟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想到破解之法,若与他为敌,我只怕是绝无胜算的!”

    翟逆不疾不徐,手指轻轻点动沙盘边缘,“不过,我这阵法破敌之后,自身损伤亦大。对手若趁机据守城池,或是一道天堑,再施展些法子,约莫就不好办了。”

    “确实。若破了此阵,对方焉能不有后招?”

    祁寒也笑了起来,想起自己给吕布留的后招,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狡黠得意的璨光。他下意识将翟逆口中的“高人”当作了那种不世出的隐逸老者,一时兴起,与小辈开了一局,博弈战,赌输赢。

    翟逆见他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不由失笑,“寒弟,那若你是据守的一方,奇阵被破,你将用何种计策应对?”

    祁寒朗然道:“以城池为例,我的奇阵遭破,便要以天时地利,重新制宜计策。譬如此时,天寒地冻,我势必会在城墙上设下诸多埋伏,再彻夜发动全城军民,往城墙上泼水……待翌日一早,城墙结冰,全数冰封,好似一座冰城,坚固异常,犹若铁桶,又难以攀登,敌人就算破得了我军阵型,攻到城下,依然只能望城兴叹,无可奈何!”

    ——这便是他留给吕布的第二道锦囊!

    除冰封城墙之外,还细细教授吕布如何在城墙上方布置强弩、滚木、雷石、灰瓶(装有石灰的薄瓦罐,破碎后能烧伤敌人的皮肤和眼睛等,属于守城武器)等。祁寒在第一道锦囊上详写了御敌奇阵,以及阵型若被攻破,则立即打开第二道锦囊,依计行事。

    翟逆听了,面色一凛。

    他微一沉吟才道:“寒弟好计。对方若真跟你一样聪明,又用这计策,只怕我又要苦思冥想几日,方能破解了……”

    祁寒心道,逆哥,这可是杨延昭守遂城的计策,我也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便笑了起来:“逆兄,你若想赢那位老者,我倒可以教教你这破解冰城之法……”

    翟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必了。一来,对方未必有我的寒弟聪明,能想出如此新奇厉害的法门;二来,即便真是此计,我亦有自信能破解应对。”

    祁寒心想,你怎么如此要面子?转念又一想,是了,这个时代的男儿们,可不都是死要面子,个个自尊得要命么?翟逆旷世奇才,自然更容不得由别人来教他破法……

    但他毕竟关心翟逆,便担忧道:“逆兄,你智力谋算皆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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