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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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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雷公冷哼一声,斜着獐目在丈八和祁寒身上扫来扫去,脸上似乎写着斗大的“奸|情”二字,一副老子果然料事如神的模样。

    周围几个将领各觑了一眼,脸上表情各异,好些都露出看好戏之态。

    祁寒强行按下心中怒气,观察到这些人的表情,心中冷笑:好一群乌合之众!若你们这盘散沙亦能成事,那我岂不是要做皇帝?!忽然想到当初曹操在十八路诸侯会盟之时,怒而抛下的那句“竖子不足与谋!”,诚然,若是这样各怀阴私心不能齐的军队亦能长久下去,乃至谋取天下,那他祁寒名字可以倒着写了。

    丈八见祁寒瞪着一双小兽般的眼睛,环顾四周,那双眼睛倒映着周围火把,奇异地跳动着火焰。紧绷的脸色煞白,面上又是冷嘲又是倔意。丈八在怔忪之间,竟倏然想起自己那早夭的亲弟。那年弟弟年幼才十五岁,被族中贪图私利的长辈私卖给恶绅去做娈童。十多号人将丈八团团围住与他殴斗,缠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瞪着一双倔强的眼睛,挣开一众恶仆,碰死在那恶绅门口的狛犬之上!

    自从他杀了那户大人和一干打手,逃出去投奔了黄巾,就已经很少再回想起自己的弟弟。与黄巾弟兄们在一起,虽则刀头舔血风来浪去,却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端的是恣意爽快,又何必要再去回首那些不开心的事?但或许是今夜的夜风中千百火把太过壮美,或许是祁寒那声大哥太过爽脆,又或许,他那种不屈冷倔的神情,莫名令他想起了亡弟,言而总之,这丈八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久违的悲怜之意,一时间豪气滞闷之情同时揉塞胸臆,他竟是想也不想,握紧了掌中铁槊,横亘在二人身前。

    张牛角见状沉了脸色:“怎么,丈八你也要反出黑山?”

    自从黑山并没其他分部独大以来,黄巾余众统号为黑山,虽然明面儿上不显,暗地里却因为缺乏那种众望所归的领导,宗教信仰的领袖,再不能达到张角等人在世时那种戮力同心的辉煌之景。不时便有人辞归离去,或背叛投敌,或隐于田园,就算是各部将领亦不能免俗。丈八左髭等人算是黄巾老人了,一直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陡然见他如此,张牛角实在难有好脸色。

    “丈八不敢,只是此人并非奸佞,大将军明察!”丈八虎着一张脸,眼睛只瞪着那出言不逊的雷公。

    “啧,你这情人面子真大,老子连说一句都不能了!”

    雷公也怒了,拔了矛杆便要干仗。他嗓门奇大,声如闷雷,震得人耳鼓生疼。此之外号便是由此得来。正欲再反唇相讥,却见张牛角身旁的红衣人脚步一动,站将出来。那人脚步一动,却仿佛给雷公和丈八施了两道定身符,生生扼熄了他俩的争执。

    只见那张燕眉目横波,从二人身上略略扫过,犹如两道阴冷的泉流淌经,丈八与雷公同时消弭了眼中的怒火,耷拉下脑袋去了。

    张牛角金刀大马抱胸而立,头上黑盔锃亮生光,姿态极为悠闲地望着自己义子矫然而立的背影。似是在等待他做出最适当的裁决。

    月光之下,祁寒微睐了眼睛,自众人脸上扫过,也许只有他一人,发现了张牛角那好整以暇的目光下,闪过的一道精光。

    张燕似有若无地睨了祁寒一眼,冷嗤道:“不过一个外人而已,竟惹得二位如此相争,看来此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丈八和雷公被他冷凌的目光一摄,竟同时垂下头去,矛杆、槊柄同时拄地,沉声认错。

    祁寒心中讶异张燕威信的同时,眼波逡巡各人面目,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而在他盘算的同时,张燕也在打量他,那道冷泓般的目光落在他捆缚在后背的双手之上,就在祁寒心跳如鼓几乎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时,又堪堪掠了开去。

    “不过,此人的确气度非凡,值得一留。”张燕仔细盯了祁寒一眼,不知真假地叹了一句,尔后朝身前的昻藏汉子道,“丈八,你把此人的来历交代仔细罢,末了大将军自有决断。”

    说完,他扭身便回到张牛角身边站好,姿态甚是潇洒。

    祁寒本还以为张燕发现了什么,额头都渗出冷汗来。却见他转了回去,登时长长呼出口气。又想这人一出面便震住了两个情绪各异的将领,行走间更是身姿轻捷,足底无声,这等本事绝非朝夕可练成,又对他多了两分敬佩。

    这边丈八躬身行了礼,把铁槊交回亲兵手中,臊了脸皮沉声朝张牛角禀道:“自从二弟离去之后,我与左髭日思夜念,巴不得他早日回心再来。可他走后再无讯息,想必已是不愿再回教内……我与左髭筹划了好些天,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夜终于等到他回转北新城宿处,便用教内密香放倒了他,想带回来好生劝说,孰料……竟绑错了人,把我这兄弟给绑回来了。”说着,朝地上的祁寒一努嘴,脸上又是一阵羞惭发烧。

第三十一章() 
原来,这丈八跟左髭乃是结拜兄弟,可惜两人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连时辰都已闹不清楚,因此竟然分不出大小,于是两人想出个奇怪的办法,竟各自称呼对方为“大哥”,好得像是穿了连裆裤一般。后来与另一个将领相交甚好,便将那人称为二弟。

    祁寒听到中间,忽觉丈八面色有异,似乎朝张燕的方向瞄了一眼。看那张燕,却是目光沉静,殊无异色。再听下去,听到什么“今夜终于等到他回转北新城”之类,不由面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即便祁寒心中震动,但他仍未错过张燕眼中那微微闪动的眸光。

    看起来,这丈八和左髭的掳人行径,竟是张燕指使的么?可他们口中的“二弟”……

    祁寒正自沉思,忽觉人群中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极端熟悉而安稳的感觉,瞬间涌上心间!

    他飞快回眸,在人群之中搜索,但火把之光闪烁不停一片昏昧,夜色迷离中到处都是黑山兵卒,密匝匝摩肩接踵几无一丝缝隙,竭力眺目良久,却并未发现意想中的那个人。

    祁寒几乎以为自己错觉了。

    或许是那人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是以不论到了哪种境况之下,总觉得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望了片刻一无所获,他心中微怏,正欲收回目光,孰料正在这时,眸角在不经意间一瞥,竟令他倏然睁大了眼睛!

    但见那花叶掩映之处,一匹白马嘚嘚行来。马上之人英姿伟岸,头顶银盔衬映月光,身上白袍涤荡起疏肃夜风,祁寒的心猛然狂跳起来,那一瞬间,他几乎连呼吸也被那道身影夺走了。

    “子龙——!”

    不假思索地,祁寒喊了出来。喑哑的声音沉沉,却难以掩盖当中的热切与激动。

    然而下一秒,“张白骑到!”

    通传的小兵清脆琅琅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当头给祁寒浇下一盆冷水。他凝眸看去,果见那位骑白马的将领率了一队人马,悠然行来。近前一看,来人面貌清癯俊雅,自有一派气概,却与赵云那种震人心魄的英挺俊美大相径庭。

    祁寒耷拉了脑袋,神情有些委顿。

    果真是他错觉了吧。

    赵云此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他应是宿在刘备那边,明日一早便要随军出征去了。丈八他们既能抓错了人,自然也可能弄错了地方,说不定他们口中的二弟另有其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这厢丈八见祁寒蹙眉凝眸,神情不振,以为他有所不适,当即上前查看。见他满脸泥污,样子落拓狼狈,便抬起粗布蹄袖擦去他面上的脏污,露出半边红肿的右颊。众人见少年面上污迹一去,露出本来面目,白皙的皮肤焕然若有光,面貌竟是从未见过的出色,俱是一怔。雷公看了怪异地哂笑几声,看向二人的目光颇为猥琐深意。而那位张燕,竟也是不错眼地盯着祁寒,眼中渐渐射出古怪的冷光。

    丈八自腰间掏出常备的跌打药膏,往祁寒脸上胡乱涂搽了一番,并未顾及旁人眼光。

    张白骑行至跟前,翻身下了马,与张牛角等人见礼,尔后便也提了黑戟站到一旁,原来是那迟到四部中第三部的领袖人物。他目光薄凉,漫不经心地扫了祁寒一眼,并未过多停留,似乎对他刚才错认自己所唤的那声“子龙”全未入耳。

    “多谢丈八大哥。”祁寒面颊上一阵清凉疼痛骤减,朝丈八道谢。丈八点了点头,却是暗中望了望张牛角和张燕的脸色。前者尚好只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那张燕却是铁青着一张俊脸,眸中寒光四射,似是甚为不悦。丈八心头一震,暗觉不妙,隐隐约约之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关键。他生性耿直木讷,无言以对之下,只得垂首退了回去。

    张牛角斜眸瞥了一眼身旁的义子,对他身周外放的杀气有些吃惊。他素知张燕脾性内敛隐忍,喜怒并不轻易形于色上,极少见到他这般毫不掩饰的杀意。何况刚才他还说那少年“气度非凡、值得一留”的人,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张燕的眼神已经变了。

    “如此一来,真是有趣了……”张牛角心中暗哂。末了,他看戏一般盯着前方玉质华章的青年,暗想,“能在瞬息之间被燕儿恨上,你倒是头一个。倒要看看你此番如何自保?”

    想到这里,张牛角拄颔清咳一声,冷冷道:“原是个不相干的人,丈八既与之投契,不如给个情面放他离开,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话,祁寒晦涩的眸光陡地一亮。他本以为这些人是绝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内他心中已谋算十数条计策,但终究可行性不高,心中无底。孰料这张牛角竟说出这话,似是打算放他一马,且不论对方目的是什么,有了这一句话,便多了一线生机!

    丈八憨厚的面上登时绽开笑容,大声附和道:“多谢大将军!”

    其余人也纷纷附议,唯有一些悍狠恶劣之徒,似不愿称人之愿颇有些微词,却被丈八等人怒目一瞪也都消了声。

    至此,祁寒心情稍缓,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那双晶亮的眼眸中光华一转,登时令他萎颓的面容灵秀了几分,火光照耀之下,显得神采奕奕,俊美无俦,使人无法逼视。

    张燕见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义父,此子绝不能放,只能杀。”

    下一秒,张燕忽地上前一步,声音冷得好似数九寒冬里凿开的冰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落入所有人耳中。

    “哦?这又是何故?”张牛角语调上挑,一脸兴味地看向张燕。

    丈八脸色一白,不去看张燕冷峻糅冰的眼神,梗脖朝张牛角道:“大将军明察!这兄弟他……他确是好人,不可错杀!”

    “他是好人?真乃胡话!”张燕厉声喝断他的话头,话音未落窄腰轻扭身形一晃,众人竟是没能看清他如何动作,整个人脚步不移却已经平平掠至祁寒跟前,紧接着,他腰间薄刃双刀飞速翻出,反手横削直取祁寒面门!

    这几下兔起鹘落,凌厉狠绝,张燕的动作快速无伦,众人尚自眼花之余,那银白色的刀刃已疾风一般飘至祁寒脖颈之处!

    丈八一声惊呼,欲上前相救却已来之不及,周围之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不忍见那珠玉般的少年殒命之景。

    连张牛角都愣了一愣,没想到张燕出手如此之快,那少年双手被缚,岂不如同待宰羔羊任他屠戮?

    不料变故却在一瞬之间!

    眼见双刀突至,祁寒身形一动,背负的双手竟自脱绳而出!他腰肢一动,轻轻巧巧一个腾挪,继而一个侧空翻转,足履朝上横斜而出,那张燕右手刀刃挥去,却是分毫不差,斩上了他足间的麻绳!

    “铮——”一声轻响,麻绳登时崩断,祁寒四肢同时得到自由。张燕凛然盯了一眼对方兀自滴落鲜血的手腕,唇角一抹冷凝的弧度:“怎么,你装了半天,舍得把爪子拿出来了?”

    祁寒傲然而立,上身仍穿着临睡前赵云给他披的那件薄袍。夜风一动,宽袖鼓荡,缓带飘飞,自有一股逸然不群之态。他冷冷睨着面前红衣结束的黑山首领,对他挑衅的话语并不理会——既然这人眼中杀机满溢,又何必与之多言?

    只是心中未免暗叹可惜,今夜睡中被掳小弩不在,否则对付张燕这样轻捷伶俐的对手,近身急弩极是好用。

    张牛角等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少年一直在筹谋逃跑,情急之下他被张燕戳穿,双手竟能瞬间自绳中脱出,登时脸色都不好看。须知这样善于伪装之人,即便是突然暴起刺杀首领也可能办到。连丈八也望着他滴落鲜血的手腕呆呆发怔。心道,怪不得他会叫我给他松开半寸,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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