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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女为悦己者-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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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雩说,他的笑容依然得体,“所以,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他之前已经拒绝入镜采访,理由也很充分,不过这不能不让人困惑:如果不想出镜,今天来做什么?病人伤势已经痊愈,今天只是办一个出院手续而已。主持人到现在才完全明白:这是他们两个医生一起收的病人,胡医生有事不能来,那么师医生就要过来把病人送走,这是做医生的有始有终。

    “您想不想和病人说说话?”这理由让主持人很触动,也不禁反省摄制组带来的浮夸,她殷勤地问,“我们现在在做病人家属的采访——病人本身话不多——”

    她热情地把师雩引到张警官床边,“张队,您的主治医生来了。”

    坐在病床边的汉子抬起头——如果不细看,的确,他不像是受过毁容重伤的人,曾经一度被砸得凹陷的颅骨,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椭圆,脸上的皮肤还有色泽不统一,仔细看的话,有点儿‘阴阳脸’,因为整块鼻子都是再造的,他的一只眼睛有些没有神采——右眼严重受损,这是后期装上的义眼。不过,左眼视力仍在,看人也还很有神彩。

    除此以外,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妥,红唇再造术很成功,被炸缺的嘴唇已经补好,完全对称,一切都很自然,就连声音都不像是刚受伤那段时间的嘶哑,只是仍比普通男子要高亢。张警官称不上英俊,他长得平平常常,也没有自带的英雄气场,只有在穿上警服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的身份。

    他今天就穿着警服,过去的一年里,他通常都穿着宽松肥大的手术服,但今天,他穿着笔挺簇新的警装,臂弯夹着警帽,双手扶着膝盖,挺直脊背端正地坐在床边。

    “师主任!”他站起身,举起手对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说明对肩部肌肉修复得不错,已经和从前一样有力了,否则,他的手不能举得这么快。

    师雩按下心底本能的分析和隐隐的烦躁,侧身让了一下,“不用这样子,张队,尴尬,尴尬。”

    感谢的话,他听得太多了,如今的处境,张队身为警察,不可能没有听说,毕竟今天接他出院的还有s市和他直属工作单位的双方上级,在采访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事前也会有人叮嘱——师雩的案子,还没个结果,不宜被过多提及,否则对警方来说很尴尬,甚至也会影响到师雩自身案件的处理进度,这其中的尺寸,张警官也明白,但他没有道歉。

    “一码归一码,法律的事,法庭去处理,于我个人,必须行这个礼。”他说,双眼直视师雩,“你曾经经受的,不是常人能经受的痛苦,你曾拯救的人,也比常人要更多。”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仍引起摄制组的注意,人们扭过头望着这里窃窃私语,似乎有人想把镜头转过来,又被阻止。师雩不需要特别留意,他能感觉得到,从他踏入十六院,便一直对他报以异样眼光的同侪,表情渐渐严肃,因为他的花边新闻,未定的身份而一度失去的尊重,如今,又再一次回到了人们眼中。

    这是张警官的真心话,师雩知道——如果没有师雩,他也许仍能活命,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仍拥有几乎无损的尊严。师雩的人脉,为他争取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和最多的费用减免,这些都是穿过缝针的无形线,一针一线,用一年的时间,缝起他破碎的未来。这不是一个医生必须做的,但师雩还是做了,这正是张警官感激的地方。

    但张警官并不知道的是,和他一起奔忙的还有另一个人,他只是点了点头,一直在忙的是另一个人。也许换了个人在身边,也许换一种情形,他都不会答应,师雩曾想过要帮他,但会不会把这冲动付诸实施,仍属未知数,那一个今天没有来的人,其实才该收获最多的感谢,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镜头前,介绍自己的功绩,把所有这些化作她的事业资本,让她的晋升更加顺遂,事业更锦上添花——

    但,胡悦并没有来,她去了a市,她说今天有庭审,这当然是个很充分的理由,只是,庭审日期通常会提早至少一周决定,师雩不知道,是因为这是非公开审理,既然她早已知道今天来不了,为什么要这样撩他?

    我来不来,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他来了,所以,他收获了张警官的感谢,收获了同侪的尊重——法律的事,有法庭处理,无论如何,师雩是个很不错的医生,他的病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民警察,可以证明这一点。他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也达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他是一个很值得尊重的人。一个只在最开始点了点头,做了一份手术方案的人,在最关键的点重新回到医院,享受了最多的好处。

    这是不是,就是她的意图?

    “力所能及,”师雩想,他没有把自己复杂的思绪流露出半分,而是顺着胡悦的安排,淡淡地说。“义不容辞。”

    “对!”

    旁观者中,有人禁不住激动地轻喊,望着师雩的表情,充满了崇敬,“力所能及处,义不容辞!”

    对医生来说,这句话,岂非就是他们信条?

    一个待罪之身的嫌疑人,同时也是拯救者,而一个一身正气的警察,同时却也被嫌疑人拯救,这强烈的对比、人性的光辉,让感性的女主持人已红了眼眶,阳光中,白大褂与军绿色的警服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对视的场景,就像一副油画,而师雩望着这一切,望着张警官,他忽然间感受到轻微的荒谬,有一点想笑。

    这,该不会是她送他的临别大礼吧?他想,就和生命中的每一天一样,对将来充满了未知,从前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现在,师雩不知道胡悦去看的那场庭审,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法官会做出什么判决,而她又还会不会回来。

    他从长长的甬道走过,周围泛着白光,脚步声和人生混杂成含糊的背景音,师雩告诉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胡悦并不可能完全任人摆布——这个小女孩子确实是很厉害的,太多事情可以证明,那句话她问得实在尖锐,‘元律师是不是你请来见我的’?今天的事,也可以理解为她小小的回敬:她当然没有聘请元黛的身价,但也不是不能把他耍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下次见面,他们还有下次见面吗?

    “你好,是师医生吗?”

    走出甬道,拐个弯来到大堂,秋风猛烈地吹过他的头发,师雩骤然间神清气爽,像是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是。”

    “我们是s市徐汇区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员,喂?喂?请问您能听见吗?”

    在鲜花和掌声中,摄制组围绕着张警官走出医院,他们的眼神,再次在空中相会片刻,师雩眯起眼,冲他挥挥手,“你继续说。”

    “我们是s市徐汇区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员,现在通知您,在本月20号10点到审判庭开庭”

    #

    “检察员向证人戴韶华提问,证人,你在和师雩共事期间,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身份证号为210的师霁,而是身份证号为210的师雩?”

    “我不知道。”

    “嫌疑人有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他使用的身份证并非本人所有?”

    “没有。”

    “嫌疑人有没有向他人提供法律规定范围以外的医疗服务。”

    “没有我能补充一点吗?”

    “你说。”

    “师医生不但没有非法行医,而且是我们院的王牌医师,从来没出过医疗事故,其实就是现在,也有非常多病人希望得到他的治疗的,他刚刚结束一起非常典型的前沿手术,患者就是在爆炸中受伤的警察。我可以肯定的说,如果没有师医生,那个病人得不到那么好的救助,他的人生会很遗憾的。”

    “知道了,我没有问题了。”

    “被告方是否有问题向证人提问?”

    “被告方没有问题。”

    “原被告是否还有问题向被告提问?”

    “原告方没有问题。”

    “被告方没有问题。”

    “原被告是否还有内容进行陈述?”

    “原告没有。”

    “被告没有。”

    “好的,下面休庭30分钟。”

    一阵嗡嗡的响声中,审判员、检查员和被告代理人陆续离开座位,相貌英俊的被告站起身,视线扫过旁听席,这次案件,是非公开审理,过来旁听的人不多,但都对他面露关切之色——他的命运,间接地决定了她们很多人的命运,由不得她们不牵肠挂肚。

    但是那一张面孔依旧没有出现。

    他收回眼神,收敛心思,随法警前往等候室:终于,过去的故事将告一段落,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欣然领受。之后,无论有没有另一个人,都将是新的人生了。

    失望也好,孤独也好,他早已习惯,更不会在心底激起多少波澜,未来,终于是要来了。

    30分钟后,合议庭成员进入审判庭,对本案进行当庭宣判。

    “师雩,男,1982年4月17日出生,汉族,研究生文化,医生,因涉嫌冒用他人身份进行诈骗、非法行医、故意杀人,2017年5月被s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后经查明,故意杀人罪不成立,该案已由a市中级人民法院在2018年9月21日宣判,本庭针对师雩仅冒用他人身份的犯罪事实进行审判。”

    “自2005年开始,师雩冒充堂兄师霁,进行工作、学习,并考取行医执照,进入s市第十六医院工作长达十二年,期间多次进行整容手术,混淆自身形象与师霁的区别。并以师霁的名义开设公司”

    “犯罪嫌疑人对以上事实无异议。”

    “犯罪嫌疑人已严重触犯我国刑法第280条、第336条的有关规定”

    “考虑到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较好,社会危害小,并且的确接受过医学专业教育,行医执照由本人冒用他人身份考取,根据一罪不二罚原则,本庭宣判如下——”

    “犯罪嫌疑人师雩,诈骗罪、非法行医罪不成立,伪造、变造、买卖他人身份证罪成立。根据刑法第九修正案中对刑法第280条的新增司法解释,本庭宣判,嫌疑人师雩”

急什么?() 
嗞——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警笛声;通往羁押区的铁门被推开了;有人吆喝了一声;“师医生;走啦?”

    “嗯;走了。”

    身穿橘黄色囚服的男人回头说了一声;“有缘再见啊。”

    “一定一定;以后找你拉双眼皮啊。”

    一阵轻松的笑声响起:这里是拘役所,羁押的大都是轻刑犯,犯人当然往往也很老实——多数都是一些醉驾无伤亡、打架未致轻伤的小案子;大家都想着老实表现,争取早日缓刑出去,人员流动也快;环境甚至比看守所还要再干净一些。每当送走一个狱友;环境就会充满喜庆和期冀,他们中刑期最长的大概就是师雩;他被结结实实地拘役了三个月;并且并不适用缓刑。

    “师医生;这一下算是放心了吧?”

    给他办手续的小狱警语气也很亲热;“总算是结束了——身份证也换了;护照也换了,就是以后出国可能没那么方便不过;总算以后可以抬着头做人了,是吧?”

    “是啊;终于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师雩说;他摸了摸头顶,这是一个新养成的习惯,小刑警看了也笑,“都三个月了,还不适应新发型?”

    之前被羁押期间,没有强制理发,这个‘劳改头’,是进来拘役所以后新剃的,剃得短短的,露出微微发青的头皮,看起来一下就改变了师雩的气质,不再是那个高冷的都市精英,反而好像多了一丝为非作歹的戾气——但,也因此让他比从前要更显得年轻。大概是因为在拘役所很少晒太阳,他的皮肤比三个月以前更白了不少,换上入狱时穿的t恤和牛仔裤,把背包甩到肩上,瞧着甚至有了那么一点青涩大学生的感觉。

    “给,手机电已经帮你充好了。”

    人帅就是待遇好,窗口小姑娘很贴心,提前帮他拆封手机,电充满了,“你叫车就定位到我们对面的超市好了,定位在拘役所,很多司机不接单的。”

    “好,谢谢了啊,要是真的想割双眼皮,找我——我的关系,给你打八折。”

    “真的啊?”小姑娘顿时笑靥如花,“那谢谢师医生了啊!”

    她冲他挤挤眼,压低声音,“亏得我每次都给你分个最大最漂亮的苹果!”

    “噢?真的吗?”师雩也压低声音,“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两个人哈哈大笑,师雩拿起手机,一边定位一边走出拘役所,刚走出去,就被风吹得颤抖了一下:拘役所里有空调的,倒是忘了,虽然过了春节,但天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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