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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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师傅难道是瓜子脸？！”曦凰由于惊讶而何不拢的嘴慢慢翘起诡异的弧度，眼中明辉闪烁，雀跃不已。
走了老远的夜箴回过头，朝曦凰大吼道：“赵曦凰，你又在发什么呆？！”
“嗨，没有，马上来！”曦凰提了提背上包裹，顺手又拿出一只馒头，忙小跑跟上了夜箴的步子。
鄞州（）
川东的鄞州很有名，不光是其境内大小山峰有一百零八座，各个风景毓秀。东朝地大物博，比鄞州风景好的大把大把，未必能让皇帝也惦记，可鄞州就是有本事让皇上把这块地儿悬在心上，上朝时候想，吃饭时候想，估计睡觉的时候也在想。
“再往前走半里地就是鄞州城了。”官道旁摆摊的茶老板十分热情且话僗，替曦凰和夜箴上了茶后，不免多瞧了曦凰两眼，“姑娘如果要去鄞州可千万别在城里过夜。”
曦凰从茶碗里抬头，好奇道：“这是为何？难道里面不准女子过夜的？”
茶老板一见她问这个问题就知是个不懂前路风险的外乡人，随手扯过一条板凳，茶老板就坐在曦凰那一桌，压低着声音神神秘秘的对他们说：“鄞州城里闹鬼呀。”
“噗”的一声轻响，夜箴带着的笠帽抖了抖。
曦凰抿唇，一本正经的再问：“老板为何这么说？就算闹鬼难道只抓女孩子么？”
“可不是！”老板点头，想起这茬事，目中还有惊惧，“这事儿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城里每到入夜都会有年轻少女莫名其妙失踪，第二天都找不到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曦凰蹙眉，手中剥着茶叶蛋，“迄今为止一个都没找到？”
“是啊，这事儿妖的很，那些家里有姑娘的不是送去外乡，就是早早成婚，渐渐的城里姑娘少了，成年汉子都讨不到媳妇只能去外县娶，说来也奇，凡是成婚的姑娘倒是都很安全。”茶老板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兀自猜测，“这妖怪太邪门了。”
曦凰呵呵一笑，也不接他话，自顾自的吃着茶叶蛋。这事情以讹传讹的太多了，要真是妖怪难道还专挑处子下手的？
又有客人上门，好说话的茶老板提着长嘴吊壶去应酬了，这厢顿时安静下来。
曦凰吃掉茶叶蛋，看着对桌优雅啜茶的夜箴撇了撇嘴，“兔子都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山阴教比兔子还不如。”
耳旁突然响起“嘚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待曦凰侧目，一骑马队便从茶摊前呼啸而过，马是一等一上好的战马，足长腱稳。马上的骑手也不似俗人，虽穿的衣服各色不同，可驾马的姿态却十分稳健，隐约瞧着有些军人的风范。
“是骁骑营的人。”夜箴低声开口，一派波澜不惊。
曦凰手脚麻利的又剥了个茶叶蛋，这次却不是自己吃，而是十分体贴的将香喷喷的茶叶蛋递给了夜箴，“皇上麾下三大营中的骁骑营么？看来皇上也要动真格的了。”
夜箴拿着茶叶蛋细嚼慢咽，比曦凰斯文多了。
“现如今的骁骑和飞羽营早已不比当年，大概也只有驻在边关的尧慑军还保有些威武士气吧。”
当年，厥一役，虽是东朝大胜，可也死了不少名将，现下的情况正是最为尴尬的青黄不接。
曦凰对朝廷中的事完全不上心，手中还是剥着茶叶蛋，“既然皇上都动手了，我们还要半途插手么？”
夜箴哼笑，“擒贼先擒王，凭骁骑营的本领还做不到这点。”
曦凰挑眉，看来师傅对朝廷很不屑么，“所以这贼王我们来拿，其他小兵小虾就交给骁骑营，是吧师傅？”她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说。
夜箴不回话，取过桌上搁着的包袱起身，“差不多该入城了。”他放下茶钱转身先行，声音轻飘飘的带风传来：“再吃，你晚饭就吃不下了。”
曦凰瞧了眼手中还剩半只的茶叶蛋，一口塞入嘴中。
鄞州是三朝古都，民风原是最淳朴不过，可曦凰跟着夜箴走在街道上时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些路人裸的目光似乎能够剥人皮一样。
“师傅。”曦凰往夜箴身旁靠了靠，低声咕哝：“这里气氛很古怪。”
“阳盛阴衰的地方能不古怪么。”夜箴随口回了句，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走过一个猪肉摊的时候，老板盯着曦凰眼冒绿光，手中那柄霍光铮亮的剁肉刀‘哐当’一声劈上案板，瞬时就将那只油光饱满的猪蹄斩成了两半。
曦凰一把抱住夜箴右手，狠狠扯住他的衣角。
“什么时候胆子变那么小了？”戏谑的笑声从帽檐下传来。
她歪头绽笑，眨了眨大眼睛，“师傅，那蹄髈看上去不错，可以买来炖黄豆猪脚汤，一定很美味。”说完，她还抿了抿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夜箴顿步，继而抽袖，将她远远甩下，自己先走了。真是的，需要表现的好像他在虐待她一样么。
曦凰捂嘴窃笑，迈开步子，欢快的跟了上去。
东朝民风开放，女子挑担上街卖货，与同伴相携游玩的更是稀疏平常。这一路上曦凰见过不少女子，或娴雅或俏丽或英姿飒飒，反正是美不胜收，无怪乎世传关蜀一带出美女，还真是的。
不过到了鄞州后年轻女子再也没瞧见过一个，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绾着发髻的妇人在街上匆匆走过。
“师傅，肚子饿了。”日头已经偏斜，曦凰先前吃的几个茶叶蛋早消化的干净，她摸了摸肚皮，拉住夜箴，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反正今天也不过城，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先吃东西吧。”
“恩”黑色的绡纱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抖了抖，“前面四季阁里面的红烧蹄髈很有名，带你去吃。”
曦凰眼神一亮，雀跃不已，“知我者，师傅也。”
“哼，就知道吃，迟早后悔。”他抽开手，依旧阔步先行，口中嘀咕一句，“免得到时候又告我状说我虐待你，不给你吃肉。”
曦凰一手遮着额头，抬目望向天空，晴空一碧如洗，看来今晚能瞧到很多星星。
正当用晚饭的时候，四季阁里食客盈门，好不热闹。小二本在迎客，见到曦凰的时候不由殷勤的前来招呼。
“两位客官楼上请。”小二手上抹布往肩上一拍，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曦凰跟在夜箴身后，目光随意在堂上一扫，虽然早就知道了，不过难免有点诧异，还真是一个女子都没有呢，满堂都是男人。而众人的目光自是紧追不舍的跟在了曦凰的身上。
“好久没见到如此貌美的女子了。”有一年轻书生坐在桌前随手倒了杯茶，自顾自的摇头嗟叹。
“是祸非福啊。”一旁的老先生捋了捋颌下一髯美须，满目皆是叹惋，“今夜又是月满，只期望这位姑娘能早早离开鄞州才好。”
上了二楼，人却不似楼下那么多，而且桌椅布置显然更典雅名贵，想来在这二楼吃饭价格亦是不菲。
“两位想点些什么？”小二将两人引到位置上后，取了桌上茶杯为两人斟了热茶水。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夜箴很大方。
曦凰咬了下唇，眉眼弯弯的一笑，既然师傅难得慷慨，她也就不用客气了，“二个荤菜，四个素菜，一碗汤，五个馒头，都要你们这里最有特色的。”
“红烧蹄髈，清炖蟹粉狮子头，鸡汤煮干丝，三菇六耳，十八罗汉，酿藕夹，红枣百合蒸南瓜和田园腊排汤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二娴熟的报了菜名。
曦凰点头，又补了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吗？”
“姑娘你来的巧，本店刚从颍州运来十坛大曲，两位要不要尝尝。”小二眉开眼笑的回道。
东朝的八大名酒：大曲、茅台、五粮液、西凤酒、古井贡、汾酒、董酒、剑南春，其中颍州大曲位列魁首，就连宫中御酒也有大半都来自颍州。而颍州大曲又分三种，为清、甘、烈；清者酒似水，味寡淡并含有细微高粱香，适合女子饮用；甘者，酒入喉舌即如甘泉流过，香萦满齿，而后有酒中干涩苦辣一并回涌，却仍旧不抵甘甜，这种颍州大曲是喝的人最多的，另有五味酒之称。最后烈者，完全是用纯高粱酿制，度数极高一般人喝不得，两三杯就会醉。
“就来最烈的那种吧。”曦凰捧着茶碗在手中暖暖搓着。
小二又唱了遍菜名，下楼报菜去了。
“你没喝过酒，小心醉了。”夜箴好意提醒她，晚上还有任务，可别酒醉误了事。
曦凰双手托腮，漫不经心的笑，“就喝一杯而已，浅尝辄止。”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夜箴也就不去管她了，虽然两人名义上是叔侄的辈分，不过年龄上相差无几，曦凰又是个作事极有主见和分寸的人，一般情况下夜箴都是不太去管她的。
他就手取过茶杯，啜着香茶，对面的人又突然开口，“师傅，我都没见过你的样子，弟子十分好奇呢。”
夜箴从容的将茶杯搁回桌上，右手食指无意识的屈起轻敲着桌面，“你想看？”
曦凰黛眉略扬，直言不讳，“很想。”她歪着头，一手撑颊一手转着青瓷茶盏的边缘缓缓摩挲，眼中笑意深深，“一般来说，若有人以巾遮面，不是长的太好看就是长的太难看，师傅，您是哪种？”
夜箴掩在绡纱下的薄唇弯出一道浅弱的弧度，笑说，“太难看了，怕吓到你，让你半夜作噩梦就不好了。”
曦凰放下双手，身体往前倾了几分，低声，“通常一个人若说自己好看未必是真好看，而一个人若说自己丑，肯定是不会丑的。”
他压住一声笑在喉中，“所以？”
“所以，师傅你不用怕我看到你的样子后自愧弗如，然后找根绳子投缳了。”曦凰双手一摊，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若比莲花花亦羞。清风师傅说您貌比嵇康呢。”话落，她却蹙眉摇头，“不是，应该更胜嵇康，虽然清风师傅的审美标准我有时候并不苟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夜箴极力忍住没有去扶额。
曦凰眼中锐光一闪而过，勾唇微笑，“既然长得好看就没必要如此避讳人前，就算是对着同门师兄弟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恐怕这世上除了清风师傅，也没人见过您的样子吧？”
夜箴严格算起来不算青城派的人，只是小时候被父亲送去青城山上暂宿过一年修习内经心法，期间他和师兄清风关系最好，父亲不在身旁，心经研修内息又十分枯燥，都是清风从旁照拂，虽然两人年岁差了几十年，却有了莫逆之情。夜箴随父亲离开青城派后，一直与清风有书信往来，也因此会受清风所托带着赵曦凰一同下了山。
正如曦凰所说，这世上除了他父亲、清风和那个人外，还真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包括授他绝顶心法的先师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依旧屈指敲桌，并不回应，曦凰继续说道，“容弟子猜想一下，师傅脸上应该是有什么特征异于常人吧？”
叩在桌上的五指蓦地顿住，气氛一下子僵窒起来，曦凰单手托腮，笑意盈盈的看他，分明不晓得绡纱下他双唇紧抿的冷冽。
“两位客官，你们的红烧蹄髈，清炖蟹粉狮子头，鸡汤煮干丝。”小二适时的端菜上桌，红烧蹄髈炖的喷香饱满，汤汁浓稠鲜亮。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曦凰从筷桶里抽出两副筷子，递了一双给夜箴，随后挟了块连骨的猪蹄肉送到他的碗中，满脸堆笑，“这第一块肉自然是要孝敬师傅的。”
夜箴没有动筷，只是道：“我不喜吃肉。”
此时曦凰已经挟了第二块肉到自己碗中，猪骨上的肉已经炖的酥烂，入口即化，曦凰感动，好久没吃到那么正宗的蹄髈肉了。
“师傅，您又不是和尚，为什么如此忌戒荤腥？”这点曦凰很奇怪，印象中好像夜箴从来不碰鱼肉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他一手拢着杯子，口气阑珊。
曦凰“哦”了声，继续低头大快朵颐。这时候从楼梯口又走上来四个人，各个衣饰无华，看似好像普通人，可夜箴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这几个人，即便刻意掩藏，但多年戎马卓傲的军人姿态还是在行止间偶尔泄露出来。
“是我们上午瞧见的那队骁骑营的人。”曦凰突然开口，眼风稍稍一带，又低下头开始吃菜。
夜箴转回目光，手中捏着一只酒杯，杯中醇酒味道甘香，他却并不饮用，实在是这颍州大曲太烈，烈到他都难以入喉的地步，反而是曦凰。不知不觉间已经一杯下肚，正待抬手取壶再倒时，鹤颈白瓷壶却被夜箴劈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