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颂-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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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夏侯俊不一定就是裴夫人与外人所生之子，林菀从内心深处认定他就是这夏侯府邸之人。
林菀想着夏侯俊昔日对自己的好，叮嘱忍冬：“忍冬，这些关于裴夫人的话不要再与外人随便说去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哎，这是自然地。奴婢就是随意与小娘子你闲聊几句，毕竟你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夏侯俊少爷的身世呢。”
“不管夏侯俊少爷究竟身世如何，我也拿他当亲弟弟般对待。对了，明日你请假出府一天去看望你那生病的爹爹，便早点去休息吧，今夜不用值守了。”
忍冬听到此话，十分感激，立刻起身道：“谢谢小娘子，奴婢这便去歇息了。”
林菀见到忍冬欢快的背影，心中涌起酸涩滋味。
忍冬虽然家境贫穷，卖身夏侯府邸做丫鬟，可因为深得夏侯炳外祖父信任，被允许一月有一天例假能够回家中看望老父，而夏侯俊虽然与娘在府中生活得卑微，两人也能够相互照应生活在一起，相较之下，与娘天人永隔的林菀，便是三人中最悲惨之人了。
琉璃屏风背后，莹莹灯光之下，林菀含泪望着娘的雕像，一遍遍用小手拂过雕像面容，眼中满是思念的泪水滑落……
想到娘的仍然埋身荒野，她翻开了画册，准备临摹完整本画册再向外祖父请愿，至少目前这时她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这日下学后，忍冬照例从屋外厨房传菜丫鬟手中接过饭菜，替林菀布置菜式，却不知道为何，她接过丫鬟的饭碗时，失手打碎了一个碗。
看着米饭洒了青砖地板一地，林菀颇有些疑惑——忍冬自从回府之后，连着几日眼眶深陷，一副思虑过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林菀觉得她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
“小娘子，抱歉，奴婢马上打扫。”忍冬似乎有什么心事，林菀想要问她，又看出她不愿意与她说，便只能作罢。
因为忍冬一直不愿意与她说出府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菀唯一猜测到的可能就是忍冬的爹爹出了事情，终于在见着忍冬收拾好碗筷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之时，林菀忍不住询问起忍冬来：“忍冬，莫不是你爹爹生病了不方便说？我这里呢，还积攒些月钱，如果你着急就先拿出去用吧。外祖父那边，我可以替你先请假，你先出府去照顾你爹爹吧。”
忍冬一听自己爹爹二字，情绪有几分激动，仿佛林菀被林菀猜中了心事，不过她却摇了摇头道：“我爹爹身体还好，小娘子莫要担心。”
“那是你最近太累了吧？”林菀看着忍冬为自己倒来一杯茶，再次询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和外祖父说，再去派个丫鬟来吧。”
“不是的，小娘子，你千万别去和你外祖父说，作为您的贴身侍女在府中活儿已经是最少的了。我只是担心……担心小娘子你如此努力，到最后仍然改变不了你外祖父的心意，替你担心而已。”
“原来你是这样，你放心吧，我相信我能做到的。”林菀越发感动忍冬的好心，仔细劝慰她一阵后，又忙着看书学画画。
这日深夜，忍冬在林菀入睡后，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忍冬掀被起床，来到林菀床前，看着林菀沉沉睡着，便放下心来，阴沉着脸，悄然出了门去。
如若有心人尾随而至，就会发现忍冬与府中某位相熟妇人见面。
“你到底想好了没？明日可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保你爹爹的期限，如若不然，你那欠下赌债的爹爹必定会被人活活打死！”
“夫人，求求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吧，不要让人打我爹爹……我……我会努力筹钱的！”
“筹钱，你拿什么筹钱？卖你自己吗？笑话，你可莫要忘记你的卖身契现在还在夏侯府呢！”
“我会想到的办法的，夫人，只要你肯继续出钱帮我保我爹爹一天，我一定会双倍偿还欠你的银子的……”
忍冬跪倒在妇人面前，不住恳求。
却见这妇人冷哼一声：“你以为那些赌坊的人都是傻子啊？一天推一天，要知道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啊，你爹爹的命加你的命也顶不上……哎，真是的，碰巧撞见你那滥赌的爹，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白白舍了一笔银子保你爹不算，还要替你爹交利息钱，可你知道吗，那些赌债利息一天高过一天，再有钱也拖不下去了，明天，我给你的期限就是明天，明天你再想不到办法我就将你爹丢给那些人！”
“不要啊，我求你了夫人，忍冬发誓，只要你肯高抬贵手救我爹爹，忍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就算是你要忍冬这条命，忍冬也可以马上给你……”
妇人听到忍冬哭声，忍不住叹息一声，随即便装模作样道：“其实我倒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不过……就怕你不肯，先不说了吧，这会儿趁着天还未亮，你家主人还没起床，你且随我去见你爹最后一面吧。因为啊，说不定，你爹真的可能随时就这么没了。”
忍冬听见此话，擦干眼泪，跌跌撞撞起身，跟随妇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在她内心深处充满着绝望和痛苦，始终不肯相信自己戒除赌习十年的爹爹会一朝赌瘾大犯，被人差点砍死在赌场，幸而被这府中相熟的妇人——自己的前主子碰下，好歹是给了些钱保下来，此刻却依然被要债人关了起来。
事到如今，已经活活饿了三天。
忍冬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一次，她觉得在自己的人生中，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林菀醒来，见着忍冬不在，不疑有他，自己洗漱一番，这才见到忍冬有些失魂落魄般归来。
“忍冬，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这是上哪儿去了？”林菀关切问道她。
忍冬支支吾吾的回答着林菀，只道是腹痛早起入厕而去，回答完毕看起来一脸疲惫的她便转身去端了早饭过来，颇有些忧心忡忡的侍候林菀吃饭。
林菀见着忍冬这几日恍恍惚惚始终心事沉沉的样子，有些起了疑心，在心底措词询问她。却在这时候，忍冬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在林菀举箸的瞬间，看向林菀道：“小娘子，我这几日听说了一件关于你外祖父的事情，因为想着大概能够帮助你赢得你外祖父的心，所以想要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情有风险，必须出府去办，这才想了几日，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原来你这几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因为你在想办法帮我赢得我外祖父的心啊。”谜底豁然揭晓，林菀放下心来，只见她放下筷子，拉着忍冬的手亲切劝慰道：“忍冬，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姐姐，不忍心看着你为我的事情如此操劳。何况我的事情只是一时间陷入死胡同，并不是永远就是这样没有结果了，我会慢慢的努力，直到有能力帮助我娘平反的那一天，而不是妄想着突然就能够有能力帮助我下葬，或者一瞬间就调查出当年我娘被陷害的真相，我立下这个志愿，有机会自然是想要抓住，你如果有想到听到什么方法，莞儿自然希望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但是如果要勉强你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便不是莞儿的本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39章 蛇蝎妇人3（）
忍冬不敢直视林菀的目光，颇有几分闪烁其词道：“小娘子，谢谢你对奴婢好，奴婢……感激不尽！”
“傻瓜，我们之间虽然是主仆，但也是姐妹，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真的吗？”忍冬看向一脸真诚的林菀点点头，心中十分忐忑，但是外面天光已亮，自己的爹爹还陷在那黑暗可怕的监牢中。
她不想辜负林菀的一番情谊，也不能舍弃生养自己的爹爹——自己唯一的亲人。
咬咬牙，忍冬对林菀道：“小娘子，其实我听说了一种可以彻底根治你外祖父每年秋天都发的咳病的方法。”
“什么方法？”林菀见到忍冬终于肯说出心中话，便认真的询问起她来。
“这是一种能够治疗咳嗽病的野菜，采摘的时候需要连根拔回，用竹笼提着，并往上洒一些水，保鲜，这样做出来的滋味才是最鲜美也才最有效果。
我听府中一个丫鬟说道，你外祖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有这么一种野菜，于是他最近在命人找这种野菜，只是因为这种野菜生长条件极其复杂，所以不常能够找到。我恰好见过这种野菜，清楚的记得东山有那种模样的野菜，因为考虑到要去东山，所以我一直隐忍着没能告诉你……还有，过了这个季节的这几天，要去找，那又得等到明年去了。所以时间上面也比较紧，我念着你平时忙着学习画画，没有功夫去采摘，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同你讲。”
“傻瓜忍冬，这种野菜对外祖父的咳嗽病有好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林菀有几分激动：“听你说到外祖父每年秋天都发病咳嗽，我还挺担心他老人家的，现在既然有能够根治的方法，怎么也要试上一试的！”
“那你准备告知家丁去采摘吗？”忍冬有几分激动，询问起林菀来。
林菀摇摇头：“不，我准备自己取采摘你说的这种野菜，到时候给外祖父一个惊喜。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不定外祖父会被我感动，到时候就会答应好好安葬我娘了。”
“可是东山较远，就算坐了马车来回也需得几个时辰啊！”
“你忘记了吗，笨忍冬，昨日请安时，外祖母说过今日要去城外烧香，到时候我们趁着烧香的片刻不就去了？”
“这……也好吧。”忍冬见到林菀已经彻底投入到采摘野菜上去，面上表情越发沉重起来。
第二日，吃过早饭。
夏侯府邸的女眷整装集合后，便一同前往城外寺庙。
十余家丁护卫，几位小姐各自乘坐轿撵，前往庙中烧香。西都街道看热闹的百姓，免不了对这阵仗议论纷纷。
林菀兴奋地掀开轿帘，听得有人称呼她们为夏侯府邸才情卓越的小姐们，不觉十分好笑。
“我们就在夏侯府邸念了几天书，就被大家说成这样，可真有些不好意思啊。”
林菀小孩子心性暴露无遗，同轿中忍冬一同笑闹。
忍冬解释道：“莞儿小姐，因为外祖父是当今太子的太傅，天下闻名，所以人们觉得夏侯府邸的公子小姐们，也应该是有学问的人，你应该习惯才好！何况你本来就比较厉害，能够画出那样漂亮的画来，徐老都对你称赞不已，你就不要谦虚了……”
“有这样的虚名又有何用呢，忍冬，我只愿意用我的才情换回我娘陪伴在我身边，可是老天不肯呢！”
“小娘子……”忍冬听到林菀如此说法，内心有些波动，她望着渐行渐远的轿撵，内心波动着纠结着，脑子里两种不为人知的想法激烈地交战着。
在城外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中，夏侯府邸的女眷们烧完香，林菀叫了忍冬到一处偏僻角落，要求忍冬将东山的地址和野菜的模样告诉自己。
“莞儿你还是不要去了吧，我怕待会迟了回来，你会被责罚。”
“不怕的，这里距离你说的东山村很近，我快去快回。下午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你尽量帮着拖延一些时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那……好吧。”
忍冬依依不舍的看着林菀换上一套丫鬟的服装提着篮子离开，终于忍不住流下担忧的泪水来。
“莞儿……莞儿……你千万要小心啊！”
林菀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寺庙，沿着后山一路奔至所谓的东山村。只见这东山村，并不是一个如同林菀想象中富庶丰饶的小山村，而是一个一靠近就感觉到死气沉沉的村庄，静悄悄的罕无人迹不说，就连田里的庄稼也枯萎了。
“为什么会这样？”林菀十分不解，不过却也顾不得太多，她今日的目的便是来到这东山村尾挖野菜，当即便上前而去，在村子的末尾一处竹林里找到了自带血色的野菜。
“这野菜看着好新鲜啊。”林菀兴奋之下连续挖了半筐，因为估计着时间，才没敢多停留。
这一路小跑回去，林菀除了在寺庙门外见到僧人不得不行了个礼打了个招呼，再未遇到其他人。
忍冬见到林菀回来，赶紧为她端茶倒水，梳洗打扮，换上小姐的衣服。
“小娘子，你满头大汗的，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离回府还有多久？”
“各位小姐都还在睡着，时间大概还早，你先喝点东西休息休息吧。”
忍冬说着，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给野菜洒水的林菀，去一旁拿了茶杯，接着在林菀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打开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投放到了茶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