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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御膳房的小娘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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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好热!

    是以卫忱伸过来扶她的手她都没好意思接,死低着头撑起身。刚才打的那两下子已经不痛了,雪梨松快地翻下长凳,站稳身就深福下去:“多谢大人!”

    她明明正经起来了,周围反倒响了一圈低笑。雪梨面红耳赤,卫忱忍着笑顺手拿起案上放簪子那盒子,打开一看,眉头微蹙:“指挥使大人说里面有个字条,字条呢?”

    。

    “有个刚晋位的恭使让宫正司的人带走了,现在又平安回来了,连是什么罪名都打听不出来。”

    ——这说法在尚食局、乃至六尚局里四散开来,很是让人咋舌。

    雪梨与同屋三人的关系一日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妙。这是她第一回见识宫女之间的算计,可算是信了苏子娴从前说的:宫女之间互相捅刀的事可多了!

    蒋玉瑶从雪梨回来开始,便没说几句话。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

    她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狠是狠了些,却是不得不为自己狠。有了这么一桩事既能把雪梨挤走、又能让自己出个头,雪梨空出来的位子肯定是她的。

    万没想到雪梨竟然回来了,听说还是被她御令卫的干哥哥给送回来的。

    蒋玉瑶气得牙痒痒。

    但好在,尚食局里还是为她记了一笔功,知情的几个女官觉得她公私分明,给了她个长使的位子,她的出路也算有了。

    又过几日,到了月底,是领月俸的日子。

    六尚局的月俸统归尚宫局管,到了这日,宫女们多是挑得空的时候轮着去,也有关系好的顺手待取的。

    雪梨和子娴就经常替对方一同领回来,然后一半留着以防平日里需要打点,另一半给自己买好吃的。

    蒋玉瑶刚晋了位份,这月的俸禄已是按从八品长使来算了。她心情好,早早地就出了门往尚宫局去,还拉着白霁一起。

    一贯软到没什么脾气的白霁看她这副样子都有点不痛快了,差点害死同屋换的位份,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雪梨和子娴还比她高半品呢,也没见过她们这么炫耀啊。

    于是她虽不呛蒋玉瑶,也不怎么捧她,一路安安静静地走路,低头不看蒋玉瑶。

    二人领完月俸往回走时正值晌午,和暖的阳光刺过冬寒直照下来,若走得急些,甚至会有些热。

    六尚局位处后宫最东最西两边,每边三局,都是比较偏的地方,也没什么景致可看。

    蒋玉瑶得瑟了一路可算安静了,两个姑娘在红墙间的小道上走得安静。再拐三次弯就该到尚食局了,可刚转过第一道,二人就齐齐停了。

    眼前五六个宦官等在路口,原是慵懒地倚着墙,见到她们才都执起身子。

    瞧着高瘦的一位打量打量二人,目光落在蒋玉瑶手里的锦囊上。

    给宫女的月俸都是拿锦囊装,为了方便区分,不同的位份颜色也不一样。

    蒋玉瑶手里这个是玉色的,白霁还是正九品中使尚未晋位,是淡粉色的。

    “你叫蒋玉瑶?”那宦官问她。

    蒋玉瑶怔然点头。

    “呵。”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一挥手,“带她走。”

    “大人?!”蒋玉瑶一嚇,未及多问,手上一空,手里的锦囊也被拽走了。而后双手猛被反剪身后,痛得她一声惊叫。

    瘦高的宦官往远处走了几步,向站在墙根下的宦官作揖,讨好地把锦囊奉了过去:“徐哥哥您收着。”

    徐世水接过锦囊掂了掂,从阴影下走出,一步步踱向白霁。

    白霁直往后退。

    “拿着。”徐世水一执她的手,把那锦囊强塞到她手里。

    白霁下意识地想挣,却被徐世水握紧了,想松开锦囊都不行。

    徐世水压音,若隐若现的笑意让白霁后脊发寒:“拿着这钱,把嘴巴闭紧了。今儿你没跟她一起出来,也没见过我们。若非要往外说什么,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再走这条道!”

    末音的狠戾让白霁周身打了个颤,头都不敢抬地偷觑他:“大人您是……御令卫的人?”

    带蒋玉瑶走,是为雪梨的事?

    “御令卫?”徐世水嗤声而笑,复沉了口气,用不入六耳的低语道,“丫头,洒家今儿教你个要紧的——这宫里头,真正不能得罪的,就一个人。”

第23章 收拾() 
料理完蒋玉瑶的事,徐世水带着手下回到紫宸殿。

    在殿后找了个没人的茶间进去歇着,他一坐下,热茶立刻奉了上来,外加一句特别热情的:“徐哥哥,您喝茶。”

    徐世水想着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直喝了大半盏猜恍觉旁边氛围不对。斜眼一睃,原站在墙边正偷瞧他的几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宦官同时一缩脖子,不敢再看了。

    就知道这帮没出息的得吓得够呛。

    但吓着归吓着,方才就算是强撑气势,这差事也还办得不错。徐世水一掂量,也就没拿重话说他们,只清冷一笑:“怎么着?心疼那丫头啊?那你们去浣衣局把人捞回来,养自己房里,我就当没看见。”

    那几个哪里敢应,一个个作着揖赔着笑说“不敢”——徐世水说“当没看见”不顶用啊!传到陈冀江耳朵里去,还不照样弄死他们?

    徐世水对他们这反应很满意。

    “当没看见”本也就是那么一说,他们要真那么干了,他就给他们穿小鞋到死。

    他自认还是有点良心的。那个蒋氏心思不正想害死同屋,发落到浣衣局去算是她罪有应得,可要是哪个宦官借这个空当想糟蹋人家小姑娘,那就是缺了八辈子德,下辈子还得当宦官!

    简单地理完了这点不要紧的是非,徐世水又饮一口茶,开始琢磨那个有点要紧的是非。

    他是真想不明白,陛下到底在干什么?

    是,陈冀江跟着陛下的年月最长,可他也有五年了,已经许久没遇到过这种让人横想竖想都觉得想不通的事了。

    要说皇帝是有什么事要办、所以要稳住尚食局……徐世水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说不通啊!

    尚食局那一亩三分地能有多大牵扯,值得九五之尊亲自劳心伤神把她们“稳住”?若真觉得尚食局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凶险,从上到下全杖毙了撤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几个行宫的尚食局立刻能调人来补这个空缺,这多方便啊?

    可如果不是这样……

    难道真像底下人嚼舌根瞎猜的那样,皇帝喜欢那个姓阮的小丫头?

    徐世水知道,不止比他年轻的宦官中有这么想的,就连他师父陈冀江也有过这种怀疑——所以他才没好狠罚那几个胡思乱想的宦官,生怕打了师父的脸。

    可是这比“陛下有要事要办,要稳住尚食局”的猜测更奇怪啊!

    奇怪到他们御前的人不仅没见过,连想都没想过。陛下是天子,他们想想关于“万邦来朝”、“圣恩浩荡”之类的事情都正常,但要是去想“陛下喜欢个小宫女但是不敢说”……那是脑子被门挤了!

    堂堂天子喜欢个尚食局的小宫女,有理由“不敢说”?直接封个位份搁后宫去多简单?

    陛下干什么只字不提啊?

    不仅是只字不提,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护那小姑娘、给那小姑娘铺路?

    若不是蒋氏这事闹出来、陛下今早说了句“前几天被带去宫正司的那个尚食局宫女,有个同屋姓蒋,别让她留在尚食局了”,连他师父这在陛下身边从小跟大的人都一直不敢确信这层猜测、一直觉得太荒谬了!

    没能想出什么新的进展,徐世水懊恼地仰脖将余茶一饮而尽,重重搁下茶盏就往外走,倒是没往恶狠狠地再叮嘱手下一句:“把嘴都管住了!”

    陛下在干什么他看不透,但至少有一样很明白:陛下不想往外说。

    尚食局里又出了两件事,还都出在同一件房里。于是,用宫女们说闲话时的话讲:“她们屋里怎么总出事?是不是风水不好?”

    加起来都三桩事了。

    一件是有惊无险:雪梨被押去宫正司问话,又平安回来了。

    一件算平平无奇:白霁去尚宫局领完俸禄之后过了一夜突然病了,高烧不退还有梦魇,直说胡话。

    另一件就听着蹊跷恐怖了:蒋玉瑶丢了。

    真的是“丢了”。领完俸禄就没有回来,四处都找不到人,邹尚食甚至去宫正司打听过,宫正和颜悦色地答应帮着找,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可真匪夷所思。皇宫这地方戒备森严,进出都有档可查,哪处有多少人、姓甚名谁也都有典籍可寻。莫说是个大活人,就算是宫里的小猫小狗,也不可能凭空没了。

    但这最不可能丢人的地方,还就真把人给丢了。

    整整三天过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感觉就像是一壶水一样,烧的时候没盖盖子,然后一点一点地烧得干了,什么都寻不到。

    经历丰富的女官们在这三天里逐渐嗅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兴许是和哪宫主位有关。

    那么,不管是哪宫,她们都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于是紧接着,该有的解释就很快传开了,尚食局上下都说,玉瑶是得了急病,怕染给别人,所以送出宫去治了。

    而病中的白霁,整整做了三天的噩梦。

    那日的情境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地转着,好像每次都一样,又好像一次比一次更狰狞。

    那天她和蒋玉瑶都吓傻了,蒋玉瑶反应过来后跪地哭着求那几位宦官放过她,换来的也不过是被塞住嘴强行拖走。

    她看到蒋玉瑶挣扎到发髻散乱,正九品中使可用的仅有的两支银钗都掉了下来,被宦官一脚踩过去,孤零零地散落在地上……

    白霁连去捡簪子的勇气都没有。

    徐世水塞给她的那包银子她也不敢拿。那是玉瑶的月俸,而她连玉瑶今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想多看那银子。

    她手忙脚乱地在离得最近的树下刨了坑,锦囊埋进去、又填好土,然后强作镇定地往尚食局走……

    这几个画面就这么在她的梦境里转着,看起来灰蒙蒙的、阴森森的,时不时会冒出徐世水“教导”她的那句话来:

    “这宫里头,真正不能得罪的,就一个人。”

    在不知第多少次被这话吓得冷汗直流的时候,白霁终于被苦醒了。

    “呀!”苏子娴一见她睁眼就笑起来,然后招呼雪梨也过来。

    雪梨正在那儿数碎银呢。这钱是打算塞给晚上来给白霁看病的医女的,她们想让医女把白霁的病情说得轻点,免得白霁和蒋玉瑶一样被送出去治病。

    送出去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是以一看到她醒,二人都特别开心,苏子娴立刻要去回禀给崔婉,雪梨则在榻边左看右看,然后一个劲地问白霁晚上想吃什么。

    白霁却只是怔怔的。先是怔怔地看看苏子娴,而后怔怔地看看雪梨,最后一把抓住了雪梨的胳膊:“雪梨……”

    “嗯?”雪梨被她攥得一愣,小感叹了一句病了三天刚醒就好有劲,继而问她,“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默了一会儿,又张口:“我想见阿婉姐姐。”

    “哦,那我去请她来!”苏子娴说着就要去找崔婉,白霁却立刻摇头:“不要,我自己去。”

    可是你现在看上去很虚啊……

    雪梨和子娴都是同一个想法,便一唱一和地劝了她半天。性子一贯很软的白霁这回居然很坚持,任她们怎么说都仍是要见。

    她们就只好遂她的意了,帮她多穿了些衣服,然后扶着她去崔婉房里。

    白霁两度欲言又止之后,崔婉看出了她的意思,让雪梨和子娴都回房等着。

    但是,她们在房里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白霁是让隔壁屋的魏溪和岳汀贤送回来的,她晕过去了,这一路走得魏溪与岳汀贤气喘吁吁。

    魏溪说,白霁无缘无故地找崔女史认错去了,承认先前往桃胶炖银耳里多加冰糖的是她,说当时是被去留的事急得冲晕了头,听崔婉说已晋位的也可被换掉,心念一闪就起了歪心思。

    崔婉眼里容不得沙子,一听自然就恼了,二话不说就让白霁在外跪了一个时辰。

    雪梨和子娴却被白霁的脸色吓得顾不上这些了,更无暇去想她为什么会突然跑去认错。

    她的看起来气色更差了,脸上一点血色都寻不到,就连嘴唇都成了纸一般的白色。

    子娴伸手一抚她额头,烫得比前几天还厉害,立刻火烧火燎地跑去找医女。

    如此又高烧了两日,白霁才醒过来,整个人在一病间变得沉默,时常一整天也听不到她说一个字。

    雪梨和子娴也因为近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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