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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舞长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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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多希望你今后,只会对着我一个人哭。”

    他说:“就算身首异处,到了地府阴曹我也会守着你。”

    他说:“如果你出事了,我又要怎么办?”

    他说:“阿鸾,就算你找不着你的大哥,我也会像你大哥一样好生待你。”

    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随着我这一路的飞驰,变得渐行渐远。我曾一万次想过等我长大,一定要嫁给他。和他修一处自己的房子,伴着他,像那些书里写的那样“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到老。”

    如今那些愿望都沦为了泡影,我想阿青心中定会恨我,让他沦为一个他最不愿变成的薄情寡义、贪生怕死之人。可我亦顾不了许多,大娘的死已经让我再也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面前就那么阖眼长逝,变成一具冰冰冷冷的僵硬的遗体。我宁愿他心中带着怨念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如此便可以长长久久地,对我一直怨恨下去。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沿着康奘大哥素日放牧的河川一路向东,夜幕已然低垂,乌云遮住了满天的星月。

    而我依旧没有寻到大哥。

    他赶着几十只羊一路向东,此时不论是羊还是人,居然都不见了踪迹。我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心也跟着骤然跳动了起来,但又被自己狠狠地把那不详的揣测压回到心中。

    我已经沿着河川骑着马奔驰了很久,竟终也一无所获。

    我在河边停下马,跳下马背,牵着马到河边饮水,自己也蹲在缓缓的小溪边上,掬起几捧河水,大口地喝了起来。

    河的对岸,远远的一束光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静静地望着那束幽幽的火光在远处闪烁,随着夜幕的逐渐低垂,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愈发醒目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生起了篝火。

    我将马牵到一棵矮脖子树下好生绑好,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着河道前端的一条水浅的河段迂回到了河的对岸。到了河的对岸,我蹑手蹑脚地趴下身来,仔细听着那篝火方向传来了人说话的响动,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如此远的距离我也听不分明,暮色低垂漆黑一片,更是看不清楚。如果那篝火闪烁的地方正是康奘大哥该多好,可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那些白日里暴虐成性的马匪也未可说。

    还好我身量不高,身材也瘦小,这样趴在茂密的草丛中一路匍匐着靠近,轻微的“簌簌”拂草而过的响声被晚风习习掩盖了起来,我听着那边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近,火光也雨来越明显。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隔着草丛中稀疏的缝隙望向火光所在的地方。

    三五个喘着匈奴服饰的男人围火而坐,风中弥漫着火烤着肉的香气,身边有几匹马也没有栓绳子,自由地信步在一旁低头吃草。

    他们互相交谈着,声音模糊不清,有时又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让我觉得如同野兽的嘶嚎一般,令我毛骨悚然。我心想那群人中定不会有我的大哥了,便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想要爬回到河边的小路上去,可谁知我的手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那东西嘶叫了一声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一时被它惊吓到,捂住被咬伤的手,竟也失声叫了出来。

    我那一声并不大,但在如此静谧空旷的夜中显得那么引人耳目,身后的人立马闻声朝着我的方向寻了过来,我趴在地上,慢慢地想要匍匐逃走,却被一只手从地上狠狠拽了起来。

    我看到了几个狰狞的面口,他们借着火光打量着我,突然间又相视开怀的大笑,那笑声让我的腿也跟着软了几分,抓着我的马匪手一松,便浑身瘫软到地上。

    “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女娃,是专门跑来给大爷们解闷的吗?”

    说话的马匪蹲下来,粗暴地一把扭过我的脸,他丑陋蛮横的脸靠近我,一股难闻的牲口气味弥漫而来,他用力一扯,把我的衣襟领子扯开了一个口子,温热滑腻的舌头在我的脖子上一舔,我顿时觉得心中的恶心盖过惊慌和恐惧,本能地伸出一巴掌朝着他丑陋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耳光,在寂静的夜中显得那么响亮。

    他身后的几个马匪先是一怔,不由地哄堂大笑了起来。被我打了的马匪捂着脸,看着身后的伙伴因为我而嘲笑他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雨点一般的疼痛落在我的身上,我不吭一声,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他打了一会儿,又一把抓起来我来,如同饿狼一般的眼睛盯着我的领口,粗砺的手掌摁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摁回地上,扑在我的身上,粗暴地亲我的脸颊和脖子。

    我的肩膀被他摁得生疼,伸出手悄悄移向腰间的匕首,抬起手来,狠狠地朝着他的脖弯出刺了下去,虽热一股腥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我看着他捂着脖子仓皇地从我身上跳起来,像牲口一样嚎叫着,嘴里骂着粗言秽语。

    我也迅速爬起身来,双手握着匕首对着他们,做最后的困兽之斗。那个受伤的马匪被他一个同伴扶到一旁,急忙包扎着伤口。剩余三人虎视眈眈地等着我,围了过来。

    不远处的夜幕中凛然响起一声响亮的马哨,划破了寂静的夜幕,狂奔的马蹄声一路逼近,我与几个马匪正忙于对峙,谁也未曾注意不远处的夜幕中已经有人骑着骏马默默逼近,忽而马哨再响,手中马鞭一扬,朝着我们快速奔驰而来。

    那马一跑近我,马上的人便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臂,我也跟着他的力道用力一跳,跃上了马背,落入他的怀中。

    耳边响起一个温柔又平静的声音,恍若隔世。

    他说:“若不能看着我先你而去,便一同归于忘川之上,可好?”

第10章 契阔() 
我与阿青在草原茫茫的夜色中踏着生死一路飞驰而奔;身后不停地传来紧跟不舍追逐着我们的马匪粗犷高昂的叫骂声。

    这一夜怕是也不会再平静了。

    我倚在阿青的臂弯中,他沉着稳健的心跳离我这样近,让我竟在这样间不容发;命悬一线的危急险境中,感到一丝久违的平和。我转过头去,再一次去仔细端详阿青的脸,他的样貌与我和他在草原上初遇到时相比,显得更加成熟清俊,下巴的轮廓也显得刚毅,已然显露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了。

    “阿青,我终是害苦你了。”

    就像我知道那些马匪绝不会放弃对我们这两个的围追堵截一样,我也知道我们终究会落入他们的魔爪之中,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我望着他,心中不只是悲伤还是安慰,在穷途末路之前,我还是想再好好地记住他的面容,那张我此生都铭心刻骨的面容,生怕漏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目光坚毅地盯着前方,一路催马扬鞭,搂着我的臂膀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痛苦的事在我的身上,我也已经像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若不是他这样不遗余力的搂着我,我随时都会从马上跌落。

    他的手那样暖,衬得我的心却那样的寒。

    康奘大哥说,鸾鸟是吉祥的神鸟,所以给我取名阿鸾。如今看来,我倒是没有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幸运,反而招致许许多多的无端祸事。

    我不知道我们在草原上沿着河道被那些马匪们追逐了多久,我只感觉我们身下的马奔跑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我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我只是不舍阿青跟着我一起离去。

    “阿鸾,你的匕首还在吗?”阿青突然在我的耳边呢喃道,他的声音很轻缓,似乎在叮咛一件平常的事。

    我摸了摸身后腰间的匕首,那把沾染了马匪鲜血的匕首。

    我把它抽出来,用衣袖抹干上面的血迹,端详了片刻,回阿青道:“在。”

    阿青望着我的手中短小的匕首,轻轻地在风中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用下巴疼爱地摩挲着我的头顶,声音依旧如春风细雨一般轻柔:“好,这个就留给你,我会想其他办法。”

    他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了这样残忍的事,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本以为今天我的泪早已经流干了,却未曾想到听到他这样缓缓地交代,仍能让我心中一绞,泪如雨下。

    我不是为自己生命即将结束在手中的刀刃上而哭,而是因为,直到最后,阿青都把更容易的那条路留给我走。我只要把刀抵在脖颈上轻轻一挥,生死不过相隔一瞬,阖眼而逝后,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可是阿青呢?他被那些马匪活捉以后又会遭到怎样的虐待,才能在绝望与痛苦中艰难地闭上双眼?

    我不敢去想象,却又不得不去想那些鲜血淋漓的惨烈的画面,我最最温柔的阿青,会被那群野兽一样的人,像面对猎物一般肆意□□,折磨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让我曾经那般依赖的温暖胸膛和坚实手臂,变成一具冰冷且残破的身体。

    大娘阖眼时,阿青在我的身旁,温柔地用手轻轻地拂过吉婆大娘的面庞,帮她安然瞑目。

    若真到了到那个时候,那双我最深爱的宛如最晴朗夜空中,揉碎了星河一般的温柔的眼睛,那双总是温柔地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我的眼睛,最终又有谁能去帮他合上呢?

    那些马匪终于追上了我们,他们疯狂地在我们的耳边吹着刺耳的马哨,一路欢呼雀跃着引吭高歌。

    叫嚣而过,其中一个骑着马跑到了我们的前面,勒住缰绳,顿住马蹄,等着我和阿青逼近。剩下两人缓缓地跟在我们后面,相互交谈着什么,既而又如同野兽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像在诱捕两只想要逃出他们股掌之中的无知的兔子,而他们自己则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群。他们如今这样穷追不舍,只当是饭后的消遣,想要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

    我看着他们的嘴脸,想起他们中的那个被我刺伤的人,曾用他滑腻的舌头舔过我的脖颈,心中就觉得恶心万分。

    面对这样一帮恶人,心中隐隐地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那种情绪甚至盖过的恐惧心,让胸中悄然燃起了一片灼热的火花。

    那是我此生有限的记忆中从未对谁有过的一种情绪,也是后来我知道,那种情绪,就叫做憎恶。

    阿青望着前方的马匪,也勒住了手中的缰绳,,马儿听话地停了下来,在原地顿足。

    他跟我一样,也早已知道此时的我们已是无路可逃的笼中之鸟,釜底游鱼。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不卑不亢,眉宇之间毫无惧色。

    他与那个马匪对视了片刻,低下头来缓缓地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的眼泪却被他的话语,惹得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他说:“阿鸾,我答应守着你,若你还在这世上一刻,我都绝不会咽气。”

    说完他跳下马去,沉着面色,向着前头的那个马匪无畏地走去。

    我坐在马上,在他的身后望着他脊梁笔直□□,他就像一位准备赴死的宁折不弯的战士,在他身上我看到一种波澜壮阔的气势,那种气势气逾霄汉,让我的心中的寒意也尽数消解。

    他走至那个马匪的马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

    他说:“如果你和你的兄弟还算是男人,就放了这个姑娘,她只是个小女孩。你们如果想玩,就跟我玩好了。”

    那马匪听完不由仰天长笑,我身后的两个马匪似乎也被他逗乐了,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那样丧心病狂,让人害怕,如同草原上的野兽发出的饥肠辘辘是嚎叫。

    在我眼里,这群人早已不算是人,他们就是草原上奔跑的野兽,残忍暴虐,卑鄙无耻。

    为首的马匪笑了半天,方才饶有兴味地打量这眼前的阿青,故意使劲向后猛然拽动缰绳,手中的马鞭很劲一抽,身下的马长“吁”一声,愤懑地扬起前蹄,距离如此之近,扬起的马蹄甚至快要踩在阿青的脸上。阿青没有闪躲,那马蹄擦着阿青的前襟落下,我揪起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只见阿青似乎并没有被他惊吓到,他只是眉头紧锁地面无惧色地沉默着望着马背上自顾自沾沾自喜的马匪,似乎并没有被他突如起来的举动惊吓到半分,神色也依旧如常。

    那马匪看着他如此反映,竟也露出愠怒的神情,弯下腰来,附在阿青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们汉人就是自大,还自诩什么礼仪之邦,面对我们匈奴人的大军,你们大汉的军队简直不堪一击。到了这草原之上,还是我们胡人大马和弯刀的天下。你这话,对着你们穷酸文弱装腔作势的汉人说说,可能还有点用处。对我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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