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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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糟心事，那大太太更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定是有不少苦头要吃。
“从前，二少爷最爱送书画给太夫人，”陈嬷嬷饶有深意地提道，“估计上回听了晴初姑娘谈及爱这茶器的谬论，二少爷改送了这青瓷莲花杯。”
孙老夫人微有迟疑：“也不知是借花献佛，还是借佛献花？”
送这青瓷莲花杯，是为讨谁的欢心，孙老夫人也在猜想着。
陈嬷嬷道：“二少爷不及弱冠之龄，心思用得巧，是好事。”
孙老夫人道，“能入得你的眼，看来是个不错的孩子。”
陈嬷嬷谦虚道：“太夫人说笑了，奴婢哪有什么见识。”
孙老夫人笑道：“你年轻时的嚣张劲呢，如今老了反而收敛不少。”
陈嬷嬷也轻笑起来，“太夫人还是爱编排奴婢。”
晴初在一旁仔细听着，陈嬷嬷这是明晃晃在借茶器赞赏二少爷呢。晴初的印象中，二少爷薛明礼的神情永远是谦恭的笑颜。十一岁的稚龄，已是一派从容之态，丝毫瞧不出心思来，早熟得厉害。
“南霜和妙竹先去外面候着。”孙老夫人忽而说道。
等丫鬟们离开，屋里伺候的只剩下韩嬷嬷和陈嬷嬷。
“阿巧，初丫头既来了，读今日的邸报罢。”孙老夫人说道。
陈嬷嬷称“是”，转身从红木雕花的多宝阁上拿起一份邸报，细细读了起来。
孙老夫人极其关注朝政时局，因年老眼睛花得厉害，就让陈嬷嬷读来听。晴初是偶然请安的时候碰到陈嬷嬷正读着邸报，那会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从听邸报中了解这个朝代，于是日日都来听，偶尔还会以童言稚语询问不解之疑。
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孙老夫人定要等到晴初来了素誉堂，才让陈嬷嬷开始读邸报，时不时还要考问晴初一二。
自此，晴初开始犯难了，既不能答得太深奥超乎年龄，又不能装糊涂显得她太蠢，寒了老太太的心。答话之时总要思虑半天，如何深入浅出，将理儿以稚语说出来，这听邸报真是成了晴初的苦痛。以至于她正捉『摸』着跟孙老夫人提一提跟着几个姐姐哥哥去傅先生那儿听讲学，可不是轻松得多。
晴初的思绪刚要飘远，就被孙老夫人深沉的一句感叹给拉了回来。
“温家的姑娘又升了贵妃。”孙老夫人的神情略带复杂。
陈嬷嬷停顿了片刻，道：“您曾经就说过，温家的姑娘聪慧之至，非常人所能企及。”
孙老夫人点点头，“那时她还小就显『露』过人之智，只是未想到她年纪轻轻，进宫两年就封妃，三年升贵妃，离后位也就一步之遥了。”
韩嬷嬷忽而开口道，“宫里传出的消息，温贵妃前阵子早产了。”
“有宠无子……”孙老夫人说道，“不过，信远侯府也算出桩喜事了，温老爷连着两位嫡夫人都早世，两位嫡少爷都患病，府里也是『乱』得很，”孙老夫人悠悠一叹，“听说温言一直是用『药』掉着命，阿巧啊，差人将上月得的老参给信远候府送去。”
“记得还是借大爷的名义送，”孙老夫人嘱咐道，“温府后院如今还没个主事夫人。”
陈嬷嬷点头称“是”。
“温澈离家治病快两年了罢，也不知痊愈了没。”孙老夫人的神思恍了恍，“那孩子长得唇红齿白，跟小姑娘似的。”
晴初默默地听着，每每提及信远候温府，孙老夫人总是要唏嘘几句。温老爷娶过两任夫人，嫡长子温言是第一任夫人所出，嫡次子温澈是第二任夫人所出，如今的温贵妃，闺名温倾忆，也是第二任夫人所出，是温澈嫡亲的姐姐。
薛府与温府是世交，本来大姑娘薛语萱幼时还要许配给温家嫡长子温言的，后来因为温言身子欠佳，于是不了了之。
孙老夫人又叹息了几声，才道：“阿巧，继续念罢。”
陈嬷嬷接续着方才未完的邸报读了起来。
“……北边战事不断，圣上任荣王为巡抚监军，连连告捷，加封荣王提督军务衔领兵……”
当提及大皇子荣王之时，孙老夫人的眉头紧锁了起来，直至邸报尽数读完，也未松开，嘴里喃喃：“圣上这是要收兵权……”继而她又冷哼一声，“好得很，窦后在兵部的爪牙早就该拔了！”
“荣王善武，圣上赞其有大将之才。”韩嬷嬷说道。
“大将之才……”孙老夫人的双眸显得讳深莫测，“三皇子瑞王如何？”
“德才兼备，深得圣上喜爱。”韩嬷嬷答道。
孙老夫人又冷哼一声，并未置评，转而道，“二皇子宁王远离朝政，尊崇道学，寄情山水花草，倒是与过世的康太妃如出一辙。”
韩嬷嬷的脸『色』微变，“您的意思是……”
孙老夫人轻轻摇头，“二皇子母亲地位太低，康太妃一毙，退才是明哲保身，可谓同岁不同命啊……”
孙老夫人谈论朝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从不避讳晴初，因此晴初对于几个皇子还是挺熟悉。在她看来，朝局之上最火热的主题就是“争太子之位。”以此而分，大小官员基本可排入四大党派。
大皇子党，是以荣王显赫的母妃家族杨家为首。荣王的生母淑妃杨氏过世后，淑妃的堂妹进宫，号惠妃。
三皇子党的背后是以窦太后为首，瑞王的母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号顺妃。
忠君党属于谁当皇帝听谁的，不参与党派之争。
观望党是想站队又怕站错，还处于犹豫不决中。君心难测，所以如今大部分官员还在做观望党，随时准备着投机一把。
二皇子与三皇子同岁，二皇子宁王在年初生，三皇子瑞王在年末生。二皇子的生母是康太妃身边伺候的丫鬟，属于未婚先孕，生了二皇子后才进宫封了嫔妃，没两年就病死了。二皇子是被康太妃养大懂事后才入宫，与圣上并不亲，康太妃过世，二皇子就分府单过了，没有靠山，于太子之争，似乎已经出局。
四皇子跟晴初差不多大，还瘸了腿，听说治不好了；五皇子还没有断『奶』……
有能力争太子之位的，只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
韩嬷嬷略有犹疑地道：“康太妃不能生育似乎与窦太后有关。”
孙老夫人闻言道：“贴身丫鬟怀了龙种，康太妃岂有不知之理，非得等顺妃也身怀龙种之时，才告知圣上，她的丫鬟也怀上了，还比顺妃怀得早。”孙老夫人的脸上闪过讥讽之『色』，转了话头，“大太太今儿去了永安候府？”
“安国公夫人下得帖子，邀大太太赏花。”陈嬷嬷答道。
“她的心思可是大得很，前几日刚去的窦家看戏，今日又去杨家赏花，”孙老夫人的神情显出疲态。
陈嬷嬷为孙老夫人沏上茶，“大太太也是一片爱女之心，若大姑娘嫁得好，余下的姑娘也能嫁得好。”
“嫁给皇子能算嫁得好？”孙老夫人略带忿忿，“大太太的那点心思还不是她娘家唆使的，五皇子还在襁褓之中，董家就开始卖女求荣了，董家可得掂量清楚，大姑娘姓的可是薛不是董！”
陈嬷嬷劝慰道：“太夫人消消火，既然做了亲家，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晴初闷着声，大气也不敢出，大姑娘薛语萱的亲事，是近来容易引爆孙老夫人发飙的一大诱因。宫里生了五皇子的是安嫔董氏，与大太太董惠云是堂姐妹，董家是不是心比天高想争那个皇位并不可知，因为很明显，先不说五皇子还年幼，单实力而言，就与大皇子和三皇子相差悬殊……
孙老夫人喝茶顺了顺气，半晌才说道：“若要嫁给皇子，宁王倒还行，年岁相当，分府单过，平日还不用伺候公婆。”
晴初默默地点个赞，听起来嫁给宁王还真是不错的选择，身份和富贵皆不缺，分府单过，没有婆婆，又不争皇位的闲散王爷，整个□□就一位，错过就没了！晴初顿时有种恨嫁的冲动……
“大太太似乎比较中意荣王和瑞王。”陈嬷嬷提醒道。
“哼，那荣王和瑞王的正妃必须是争皇位的助力，咱薛家可不趟这浑水。”孙老夫人硬声道，“董家想攀，就让董家自个嫁姑娘！”
陈嬷嬷抿了抿唇，说道：“奴婢看着，大姑娘是个聪慧明事理的。”
孙老夫人闻言，沉默半晌才说道：“阿巧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姑娘嫁到哪，都吃不了亏，哎……我的亲孙女，嫁到皇家，胜了还好，败了可就……”
孙老夫人摇摇头，喃喃：“朝局不明，现在还不能……”
“若最后免不了要选择，还不如先占个好位置。”韩嬷嬷冷不丁来了一句。
晴初的心咯噔抖了一下，韩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说出来的话就是一针见血。大姑娘真若成了荣王或瑞王的正妃，那可真是个绝佳的好位置。
孙老夫人摇摇头，却也没有反驳。
第四回 闲来找书（）
刚出素誉堂没多远，韩嬷嬷又被孙老夫人的丫鬟唤了回去，说要给晴初带走了的糕点忘了拿。于是，妙竹陪着晴初先回了灼华苑。
在路上，偶遇了几个粗使婆子推着辆小车，车身上用布盖着，但遮掩的并不严实，可见着里头摞着一堆堆的书。
晴初有些惊奇，便问：“妙竹姐姐，这小车载着书要推去哪？”
“东北角上僻静的几间库房存放着这些书。”妙竹回道，“几位老爷皆爱买书画，外书房放不下了，就将一些破损老旧的书挪出来腾地方。”
晴初闻言，心思立马活路起来，她平日闲的发慌，很想找些书来看打发时间。但是，限于她只有七岁的稚龄，也不清楚孟晴初本尊从前到底识得多少字，若她去讨要几本书，太过招摇易引人匪夷所思 。如果这库房也存着书，不用去外院几位老爷的书房，也是能弄到书来看的。
“枫晚亭也在东北角上呢，乘凉的时候倒没瞧见有屋子。”晴初试探『性』说道。
“从亭子下来往东面走最里头，隔着一面墙，被枫树遮了，不容易瞧见。”妙竹解释道。
原来是在那儿，晴初暗想着，明日就去瞅瞅库房，按理说囤着发霉的书当是不难弄出来几本才是。
傍晚，几个姑娘从家塾回来，都没有再提踢毽子这回事。晴初绝对不会主动请缨，乐得不踢。只是她也不免好奇着，三姑娘薛语彤心心念念这回事，怎么没了个下文。
翌日，薛语芊和薛明轩来灼华苑，才听了他俩道出缘由。
傅先生布置了很多作业，要背书，要临帖，傅先生还得检查。薛明轩平日里虽捣蛋调皮，但是这书读得还行，不愧为有位当探花郎的老爹。可惜，薛语芊没有遗传这份基因，一提读书，薛语芊这张脸就苦得不行，嫌在自己屋里背不出文章来，拉着薛明轩来灼华苑背书了。
“晴初妹妹的身子好些了吗？”薛明轩背好书，凑来晴初身边问道。
晴初点点头，答道：“好多了。”
“我去求祖母，让晴初跟我们一块念书，好不好？”薛明轩说道。
“不好！”薛语芊背了一半书，募得替晴初回道；“读书可苦了！千万不要来！”
“姐，你快背书罢！不然待会要被傅先生训了。”薛明轩大声提醒。
薛语芊哼了一句，继续背书。
“我姐读得不好，才觉得苦。”薛明轩细声说给晴初听。
晴初微微浅笑，“我也读得不好。”
薛明轩赶紧补充道，“女孩子家不用读得太好，能识字就成。”
……
晴初盯着薛明轩，不懂他为何那么执着让她读书的事，难道是三姑娘薛语彤挑唆的？
被晴初瞧着，薛明轩的脸募得一红，撇开头，转去和薛语芊说话，“姐，你再背不好，可就要到上学的时辰了。”
“要你多嘴！”薛语芊恼道，刚好她背完了一遍，松了口气，就放下书来修理大胆包天的薛明轩。
两人立马就打成一片，欢声笑语不绝，晴初也被这对姐弟逗乐了，倒是忘记了刚刚薛明轩对她的莫名之语。
当送走了这对姐弟俩去家塾后，晴初假称累了要休息，特别嘱咐想要清静点儿，让丫鬟们不要守着她。正值韩嬷嬷不在，丫鬟们得了空，又没得韩嬷嬷督着，偷着玩儿去了。妙竹人好，去厨房为晴初煎补『药』，当是睁着眼闭着眼了，自家小姐正休息，这群丫头片子也就偷得半日不到的闲功夫罢了。
可不是恰中了晴初的心思，晴初年纪小，出门总是得有丫鬟跟着，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就决定还是偷偷出来比较好。她将屋子里的被子塞枕头，看着像有人睡觉的模样后，就溜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