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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帝国雄兵-第46章

小说: 帝国雄兵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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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地记得,在医院的床上,露露眼角垂挂着两粒晶莹,像两颗璀璨的翡翠,在那长长的睫毛下,眼帘低垂着,像掩藏着一个长海之夜暴风雨前的狂嘤怒号;那一个秋月夜,医院的花台上那朵娇艳的玫瑰正绽放中,可在她的心里,是为他而哭,为孩子而哭…………

可是,露露,你知道了吗,我不能生了啊,我有一种致命的疾患,不能拖累你,和未来的孩子啊!

他又爱露露,又爱部队长,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两难!要照顾好露露,就不能亲赴新疆;要解救部队长,就必须离开露露,置露露于不顾…………



他知道如果现在离开露露,露露会伤心而死,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会无法招架社会舆论的非议…………

但是,现在是1971年,军情危急!甚至比1969年还严重!我要去拯救部队长!拯救我的理想!拯救我的新疆!再见了!露露!!



他眼前出现一副幻觉:在橄榄叶和葡萄藤交织的月空下,像是一座西洋画框,一丛神圣的篝火旁,部队长坐在月光下弹奏三角琴,脸上散射出圣徒一般的坚毅和光明…………那是一首战争与和平交响的小夜曲…………那是崇高战场的召唤…………

月夜下,传来夜莺的鸣叫…………

——像珠泪从竖琴中溅出!



你在我的心中弹奏

你的纤指拨开珠帘

在火山的喷泉里



在冰山的梦想里

在一片思想的云海里

你喷薄而起!



一支光 又一支烛光

阴冷的地狱啊

我要一步一步把你踩平



我如此热烈啊

像珠泪从竖琴中溅出

迸出光的羽绒!



“部队长,我来了!”

他轻轻从床上起身!



他从头上解下一直缠着的绷带,悠然落下。



他向躺在床上熟睡中的露露最后深情看了一眼,在她的乌髮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她手心里放进了自己卖纸盒子得来的200元钱…………转身轻推门,掩上,蹑手蹑脚,出大门,大步向车站走去。

“我会再来看你的!我的小树叶!”

…………



他想,我要装疯,我要疯!因为我是得过脑震荡的,因为我有过脑伤!因为我有病史…………我要像真正的疯子一样!让露露认不出我,让露露死了我的心,让露露不要再爱我!啊——

不要再爱我!不要再爱我!不要爱我——可是我多么地爱你啊——那棵美丽的小树!!!



我是这样地爱你

以至把你珍藏心底

如果我仅仅懂得尊重

不一定记住你的名字



在所有感觉里,只有这一刻

才会如此沉重

我像一只发不出芽的种子

深深墓葬在语词里



就像亿万年的暴雨吹蚀

我这片热土吧

让我吹折的岁月

珍藏着一对叶子



第五部完

1。 夕阳金草

第六部 《兵士日记》



第十一章 《兵士日记》



1。 夕阳金草



我是这样爱你

亲爱的无名者

使我能珍藏你的

即令夕阳下一棵金草



每一条巷口

引领着虚无恍惚

无邪而寥阔旷野里

白雪中一颗白珠



晨风中的斑斓

一粒离队的光子

曾经在黑夜挟持下

无形而沉重



让我像闪电一样来寻找你吧

在乌云翻卷的地狱里

或者 像那滚滚沉雷

掠过破晓的海岸



1980年初,一位部队军刊主编独自凭栏,为新近看到的一个“传奇故事”所震撼,竟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自以为抓住了文坛10多年来最纯正的感觉,在他杂乱堆积桌上的厚厚工作日志里记着如下札记:

“…………那是1979年12月,我应XX电影厂之邀,参加某地电影美学与创作研讨会。最近在文学表现的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问题上争议很大,究竟要不要本质地、理想地反映我们广阔的社会生活,尤其是这些年来我们的民族历史,反映到什么深度,实际上正是文学的现实主义典型化问题。我手头尽是些令人不尽满意的平常之作,翻了翻,失望地摇摇头。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瘦削、中等个的青年,他额角方正,目光深沉,军帽的内沿里还缠着一圈绷带,带着一身明显的军人气质和沧桑感说:‘你是XX杂志负责人吧?我想请你看一样东西。’边说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红布包,递到我手里。我招待他坐下。他执意不肯,说:‘你很忙,我过几天再来。’”



一天的学习、军刊事务处理完毕,总算松一口气,夜幕徐徐降临,主编点灯,拉下窗帘,呷了一口清茶,这才记起那青年还有本东西搁在桌上,可能又是篇平平之作吧,他想。取过来,从层层红布中抖出一本陈旧发黄的小本子,只见上面浸染了大块酱色血渍,暗吃一惊!由于年代已久,有血迹处文字已发紫变黑,封面写着《兵士日记》四个字,随意翻了几页,见其中有这样一类文字:

…………

波密湖东望舍季拉神山



清波碧照雪云松

少年倚马半空中

当时娇煞西湖女

嫁到西南不还东



题藏中夜运马料途中神游林芝城



山花牵衣露霑身

溪水婵娟笑仍颦

多情神女何如我

梦中偎依林芝城

…………

哦,不过是情恋怀旧之作嘛,他想;至于血迹嘛,可能是某次受伤之后,抢救战友啊,投弹场啊、营建工地啊,等等…………总之,这在过去报道中是很常见的啊…………他随意翻阅,又冒出了一首诗歌:



哦,成为一个诗人

并不意味着浪漫 或轻佻

而是坚韧

在亿万吨的语言矿藏里

寻觅一颗心形石

属于自己的

火焰



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的

诗人品尝着世界的苦难

在思想的坛子里

釀出美酒



要成为诗人

首先成为一个战士

他鲜明的爱憎激发出

美丽的感情光芒



诗人博爱的思想

使他仅次于上帝

爱使他接近凡俗

爱使他富饶无比



“噢!?”他有点吃惊,再前后翻翻,不由得眉头紧蹙,翻回扉页,跳出一首诗,他吓了一大跳:

…………

这是个谁都没有办法的时代

可是我们的热血已经沸腾、已经沸腾…………

…………

玩世、伤悲绝不是这一代人的性格

我们这一代人的名字都叫忧国!

最高的忧国就是誓斩妖邪

我们毅然献出生命,壮烈殉国!



我只渴望有一天

我的祖国能摆脱重重重负

愿崇山峻岭重新响起雷电

将淫靡衰朽的国风一扫而空!

…………

主编双手颤颤,展卷细读,掩卷深思,仿佛沿着一条隧道,走进一个晶光四射、充满无穷难解奥秘的历史穹窿…………耳边娓娓动听、地心响鼓般,传来一个同时代人熟悉的声音…………

…………



事情归结起来,还是一群年轻人引起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一群从文化大革命死里逃生的热血青年,没有返城,没有进厂,而是从下放的山区农村另辟蹊径,远去西陲,走上壮志报国的艰难历程…………

1970年元月,长江某码头,聚集着一群中华民族的毛头小伙子,他们热血沸腾、壮怀激烈,此刻军轮已经点火,生命即将起航…………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远去万里,寻找一条救国道路。他们整个行程的悲壮故事将要由此展开,他们的生命意志将要由此升华,他们美学的事业将要由更新一代年轻人去完成。



“你问我是什么人吗?”当你再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知道已经确实无法回答了。生命之火如今已遍地盛开,当普罗米修斯在雪莱的《盗火》中回答冥王:“你是什么人?”的提问时,难道不明白他遇到的是一种深层语义学意义上的挑战吗?是不是说人类之外还有什么超人?抑或灵魂?难道有必要分裂人类吗?这显然会引出灵性玄谈的一长串费解难题。人类真正异己的对立,不在乎生死之别,贫富之差,而在于圣俗之异,在于高贵与卑鄙的对立。考古时代的提前来临,因为信息爆炸时代嬗变,已使今日之惊人事变转眼凋零为昨日黄花,深深埋入历史废墟之中,笑对后人的惶惑不解。我相信被掩埋的并非单只是理性主义,还有人性、爱情…………世界总是以极其相似的面孔重演自己,而历史之花正静待混沌重开以再现芳艳。

关于灵界生命,人们马上会想起蒲松龄笔下《聊斋》的小翠狐仙之类,或曹雪芹大观园的宝黛二玉,莎翁文中哈姆莱特、娥菲莉亚等等,他们都拥有真正的灵魂,而我们真人往往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我们是如此庸陋鄙俗,以至“鬼”这顶帽子真不知该戴到谁的头上!有人嫌这些魂灵太久远,执意要塑造出几个现代村陋来,然而这绝非易事。要想写出现代魂灵的特征吗?他们是否也具人性理想,是否也有幻想、激情和情爱生活?对我们这个社会什么看法?哲学、宗教及美感又是什么?这就有劳各位动笔。不过,在我看来,无非胡编乱造哗众取宠,徒戴面具而实无生命。

我想,在做这样的介绍时,人们一定会兴味盎然食欲大开的,可如果这样谈下去就会没完没了——谁在谈外星人时不是口无遮拦才华横溢呢?又有谁不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才满口胡言信口开河呢?

问题是我们对现存现象太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所以只有变得平庸、平庸、平庸…………摇头叹气,痛心疾首,无言以对!的确,我们周围的世界太令人丧气…………今天洪水…………明天地震…………太令人丧气…………阿嚏!

有的读者还嫌我太迂腐…………太含糊其辞…………太不彻底…………太阴谋…………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恨不得让我把话全吐出来…………可是在这个真伪不分的世界,我的话能说得清吗?

我太坏的地方就是认为这个世界是个鬼域,我们的气候…………太恶劣,只有鬼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我们的家园在60年代…………之后,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历次灾害中绝望消失吗?他们已经说出了我要说的话了——“它”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中国了!我们自以为活着,其实已经死去;真正活着的是那些曾经光荣地活过并在暗中继续影响我们的阴间生命…………



有一天,杨西秦,北方大汉,1米76,XX军区师级干部子弟,对我说:“你觉得国家这样下去还有救吗?”“嗬,要命!”我抱起篮球往球场上跑:“走,打球去!”几个战士呼啦啦蹦上球场,几个球传过,我跃起抢了个险球,原地做假动作,过了两个人,把球带到他身边:“喂,小声点行不行?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1976年啊!”1976年是个什么年头?现代商业社会的人可能早已淡忘——现在的人崇金拜银,商品房、小轿车…………可那个年头的人却傻乎乎的,他们一心为国,慷慨陈词,青春的额角涨得通红…………大有献身气概…………那种无私、淳朴、虔诚…………他们的心地远比现代人完美高贵。

一般认为时代的分期在1979年那次历史性会议上,我宁愿放在1976年一次震惊中外的广场事件上。在这里我不能欺骗读者,真正的那场篮球还是在1970年打的。我之所以失口说出1976年,是因为我认为从1970年到1976年我国社会历史进程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从1976年的傻乎乎的政治人到1980年代精乎乎的经济人,从那时起至今,所有一度曾辉煌地照耀过我国人民并昭示后人的精神偶像都早已被从祭坛上拉下来并砸得粉碎,再踩上一只脚…………革命英雄主义、理想主义、利他主义和世界主义的灵光业已荡然无存;往昔的自我牺牲精神彻底蜕变为极端利己犬儒主义…………这些是进步还是倒退?毫无疑问,社会获得了解放…………我们当然不应担忧未来,也大可不必为现在的年轻人操心…………因为我们已经…………化作了草虫…………而未来是他们的…………好!不绕圈子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成都地质学院新兵连那场球赛中去,听听那几个青年战士的对话吧!

2。 冰河春绿

2。 冰河春绿



“我认为,中国要想搞好,只有把昆仑山、青藏高原统统炸平,扔到太平洋去!”说话的是王宁军,新兵唯一公认的雅鲁藏布江小白龙(一个人敢下雅鲁藏布江游泳,不仅违犯军纪,而且打破人体对大自然抗衡规律,单凭这一点就可能是未来奥运会冠军,可惜当时他只是得到了张团长在全团点名批评和连长的不断‘帮助’鼓励),中等个,敦敦实实,和杨西秦、苏亚光是老乡,兰州人,一口普通话外加滔滔不绝雄辩之才,他的左撇子提琴货真价实…………所有这些“贵族”标致,足使我们这些满口土话的大别山猴子自愧弗如…………此刻,两臂一叉颇为自得。“为什么?”冷冰冰甩过来一句的是一向酸溜溜的哲豆豆,这可是典型的江南老乡,身材中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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