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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屠户女-第34章

小说: 屠户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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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看惯了李二公子阴晴不定的脸色,猛然见这位新娶的少夫人如此温柔和善,自然受宠若惊地谢过屠春。

    “这是二公子吩咐过的”,少女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把自己当主子看待,她不敢居功,将事情都推到了李重进身上,“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

    屠春话音未落,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李二公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门口,不知将她方才的话听去了多少。

    下人们纷纷向李重进行礼,张穆挥手打发着他们,“这些东西得尽快摆齐整了,都别傻愣住,赶快接着干。”

    李重进没有说话,他平日里就是寡言阴沉的性子,因而众人也不以为奇,只有屠春多望了少年几眼,发现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了。

    “少夫人”,张穆走到屠春近处,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一不小心就被人偷听了去,“你快将二公子扶进去。”

    屠春不明就里,而等她靠近李重进的时候,赫然闻到一股古怪甜腻的香气,换做旁人,可能会被这浓重的麝香味骗过去,然而屠春自幼见惯了宰杀牲畜,她分辨得出,这里面有新鲜的血腥气。

    少年方才步履稳健,毫无虚浮之态,但当屠春佯装亲热地一把搀住他时,她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身子瞬间一软,顿时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屠春意识到情况严重,她面上笑意盈盈,似是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手中则暗暗提劲,将李重进连扶带搀地送到了主屋。

    刚进到屋里,她立刻将李重进交给张穆照顾,自己则一把将窗帘拉上,又出去吩咐丫鬟们去端些热汤来。

    “二公子喝多了”,少女面不改色地说,“你们待会儿机灵点,别让旁人在附近走动,免得惊扰了他休息。”

    李重进躺到了床上,这个楠木漆金千工床,还是他在婚前重金买下的,然而直到今日被刺了一刀,才算真正躺在了上面。

    或许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少年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枕被间弥漫着让他松懈的气息,不太香,可干干净净得很好闻。

    “二公子这是怎么了?”布置完外面的事情,屠春将张穆拉到一边,严肃地询问着。李府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家里的公子自然是娇宠金贵的,前世李照熙不小心磕破层皮,都能唉声叹气地叫半天疼,为何这李二公子受了伤还要硬撑着,在自己家中竟也遮遮掩掩的?

    年轻人左右顾盼,他不知道该对屠春讲到哪一步,只好含糊其辞道,“二公子在外面受了伤,伤势不太重,伤口也处理过了,少夫人只要悉心照顾即可。”

    屠春有满腹疑问,不过她见李重进眼眸仍半睁半闭着,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知道张穆不敢说的太多,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少年心性坚毅,他躺在床上缓过来点力气,立刻就将张穆叫到身边,“你去告诉他们,要把那丫头看牢了”

    他脸色灰败,眼眸中则浮着嗜血的戾气,喃喃自语道,“我这一刀不能白挨,迟早要还到那女人身上的。”

    张穆迟疑地看了屠春一眼,少女顿时反应过来,很是自觉地走到帘子外去。

    不知两人在里面密语了什么,待年轻人出来时,他脸上微有歉意,“少夫人,我有要事在身,二公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张穆絮絮讲了一大堆禁忌和注意事项,屠春好不容易找到了插口的空当,“我看二公子伤得不轻啊”她忧心忡忡地想要拒绝,忽然间灵机一动,提议道,“我这就去找夫人过来。”

    开什么玩笑,少女暗暗腹诽道,李重进可是出去寻欢作乐都能一不小心死掉的人,眼下他气息奄奄的,万一在她手中有个好歹,李府岂不是要扒下她一层皮来!

    然而张穆断然拒绝了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二公子吩咐过了”,年轻人大概也很无奈,他告诉屠春,“这件事谁也不许说。”

    “那你干嘛对我讲?”屠春心中发愁,“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好他!”

    张穆苦笑了起来,李二公子的性子反复无常,做下人的只能听令行事,哪敢询问得太过仔细。

    当时李重进确实是准备自己躲到书房里养几天的,然而他们回来的时候,少女正站在院子中央,笑颜盈盈地说,“这是二公子吩咐的”

    她就站在那里,正午的艳阳照耀在少女娇美的脸庞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李重进停下了脚步,那时少年身上包扎过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而他一言不发地停在外面,好像在怕自己突然席卷着风暴而来,会一不小心打断了少女脸上的笑容。

    “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娘,免得她哭哭啼啼的算了,索性谁都不要说了”,李二公子嘴里这样吩咐,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尚未觉察的少女,末了,他轻轻地加了一句,“那么,就让屠姑娘过来照顾吧。”

    甜腻的腥气在嘴里蔓延开,李如茵头一次有些厌倦起这滋补之物的味道了,因为这让她想起那时幼弟是怎样阴沉沉地将她大半瓶香膏倒到了沾满血的内衫上。

    “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幼弟的眼睛明净,其中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然会称了那女人的意,她巴不得你闹得沸沸扬扬,然后把咱俩私下做的事顺藤摸瓜地揪出来。”

    糟糕的消息还在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九壹银庄及时拿出了大量的现银,安抚住门外挤兑的人群,局势暂时平稳了下来,他们姐弟赔上全部身家搅起的风浪,居然被那个女人在幕后不动声色地平息了。

    李如茵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她在想,这本来是一出步步紧逼的好戏,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池,竟让那贱人回光返照,反过来坑了他们李家一把?

    她苦苦思索了许久,最后才想起幼弟的伤势来,这位景王的宠妃叹了口气,决定明日回去探望弟弟一下。

    如果二弟当真伤得太重,没办法帮她把这件事进行下去,女人微眯起美眸,冷冷地想,那么这场闺闱之间的恶战,还是得靠她自己出手!

    李重进伤在肋下,据说当时的形势甚是凶险,刺客本是冲着心口的地方捅去的,幸好她年幼体弱,李二公子又闪避得及时,才未酿成大祸来。

    听到李重进用“年幼体弱”这四个字形容刺客,屠春心中不禁暗惊了一下,她打量这床上的少年,觉得对方此时苍白似水墨绘出的山水,唯剩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还有些生气,他看起来是这样无辜无害,可究竟是在外头惹出了什么是非,才能让一个柔弱的小刺客拼了命要杀他?

    她忽然间又想起那个锁住的小院子,以及李府中捕风捉影的许多传闻来,往日屠春只觉得他们夸大其词,在她看来,李二公子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纨绔子,甚至不如他兄长来得可怖。

    可听李重进轻描淡写地讲完他遇刺的经历后,屠春便再也不敢这么想了,昨夜的噩梦犹如附骨之疽,坠着她的心一直往下,仿佛始终落不到底处。

    李重进靠在床头,他伤势并不重,休息了半晌后,脸上甚至露出些病态的嫣红来。

    “屠姑娘,在下有些后悔了,”少年盯着屠春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不如你再提个条件,我们把当初的约定改一改?”

第47章 猛虎之枷() 
屠春手一颤,差点将碗里的汤药摔到李重进脸上。她稳住心神,把银勺送到少年嘴边,若无其事地问,“烫不烫?”

    她这幅模样,很有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意思。李二公子在鬼门关前逛了一趟,顿时生出祸福旦夕浮生苦短的感慨来,这样肃穆的领悟没让他对人生兴起什么有益的改观,反而尽耗在香软的绮梦中想入非非了。

    “当然烫,”李重进皱了下眉,嫌弃地避开喂药的银勺,他没有继续追问屠春,因为自觉可以纵容对方一时的犹豫,毕竟这种事情,姑娘家们总要思虑一下。

    他爱惜这少女生机勃勃的明媚,还有她不甚高明的算计,于是愿意付出一些耐心等待,唯恐蛮横去摘,那枝桠上夭夭的桃花便会憔然自坠。

    然而春光匆匆,韶华易逝,李二公子不怎么认真地想,他也不能总一直在树下抬头望着。

    屠春费了许多口舌,好不容易让那难伺候的家伙把药喝了,她将蜜饯盒子留在床边,端着空碗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少女的脸色立刻变得毫无血色,她感觉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昨夜那场森冷的噩梦没有结束,只是梦里的少年忽然间突发奇想,将快要坠到井底的自己拽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屠姑娘,不如这样吧,你替在下生个孩子。”

    生个孩子,生个孩子

    屠春怀疑刺客那一刀是插到李重进的脑子里了,不然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疯。然而少年随口问过一句后,见面前的人愣愣无语,便也不再说话了。他是如此的坦然冷静,差点让屠春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希望是自己真的听错了,大哥才离开没几个月,她还指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里,万万不愿在这森冷可怖的李府中越陷越深。

    少年明明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多么快活,接着会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然后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皆会轮番重演,在二十一岁那一年,李重进他就会

    他会死在那些娇娃艳女的床榻之间。

    屠春刻意忽视心头涌上的恻隐,眼睁睁目送一个人去死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在整个李家中,她对李二公子的憎恨算不上强烈。她害怕这个苍白阴郁的少年,偶尔厌恶他的强硬霸道,偶尔也隐隐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的父亲严苛粗暴地否定他,他的母亲千依百顺地溺爱他,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畏惧他。他似乎拥有让人艳羡的一切,英俊,富有,聪慧即使是死,也要死得美人环侧,满城风雨。

    在外人看来,李二公子的人生充斥着声色喧哗,他少年骄奢,鲜衣怒马,生命在熠熠生辉的那瞬间截止时,依旧呼风唤雨地快意着。

    但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李重进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人,他在外面越前呼后拥,回到家中则越孤僻阴霾。

    现在他受了伤,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也只剩下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照顾着。

    明月屏息静立在窦月娘身后,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不然怎么会因祸得福,到夫人面前受了重用。

    “这小丫头看着面生,是新进府的?”女人厌烦地看着佛堂中袅袅的烟气,她素来蔑视世间神佛鬼怪的说辞,大道无情,人皆为己,又哪来那么多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道理,说给愚夫愚妇图个痛快。

    窦氏示意让明月退下,“她叫明月,前不久刚被你弟媳撵出来的,”妇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她微闭双眼,缓缓道,“这丫头倒也会钻营,才进府没多久,陈年烂谷的事都被她扯了出来。”

    李如茵有些诧异,“我看屠春是个软性子,这丫头是一路跟着她到府里的,怎么说撵就撵?”

    窦月娘沉默了一会儿,“明月说了些闲话,和当年红珠有关的。”

    她似乎不太想在女儿面前重提旧事,敷衍地一笔带过了。李如茵则显得兴致勃来,“没想到还有人真是喜欢二弟,”女人回想着屠春当初非要嫁给幼弟时的决绝,嗤笑道,“她听了那么多事,居然也不害怕?”

    李如茵临走的时候,跪在佛前的窦氏忽然睁开了眼,突兀地问了一句,“进儿的伤势,不要紧吧?”

    “我看不要紧,”女人无谓地说,“他既然怕你担心,你就装不知道好了。”

    往日空寂的临霜院中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初夏清亮的阳光照在这些床椅、木材、青铜器等杂物上面,仿佛照出了几分热腾腾的烟火之气。

    除非是有要紧的事,否则李如茵一般很少踏足幼弟的临霜院,她觉得这里太冷了,屋子冷,人也冷,连带院中的几株梅树都开得鬼气森森。但这次过来,女人意外地发现院中居然多了不少花木,新栽下的算不得旺盛,稀稀疏疏地开着白的粉的花。

    她问张穆,“这是你们少夫人让人种的?”

    她以为这是屠春少女天性,受不住院子里的清冷空旷,所以让花匠多栽了些讨喜的小花小草。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二公子吩咐的。”

    微风将暖熏熏的香气吹散开,女人轻轻地看了眼这些新栽下的花卉,眸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屠春将蜜饯盒子拿走,耐着性子同少年讲道理,“二公子,你有伤在身,应该好好吃饭。”

    李重进勉强又吃了两个虾饺,他将饭碗推到一边,突然好整以暇地说起了别的事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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