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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夜雨闻铃断肠声-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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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熏风拂暖的春日,花团锦簇的窗下,他认真地替她绾了发髻,温柔地插上玉簪。她手执菱花小镜,细细去照她脑后的发髻,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结果,从镜中看见他凝望她时细密温柔的神情,于是脸忍不住红透了。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即使是在那样美丽的梦中,她握着那镜子的手也在不安地发抖,还有冷汗不断沁出。

    梦在最美的地方定格,沉酣香甜。等她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她才猛然想起,昨夜被她摔坏的那面菱花小镜。

    原来,已经碎了。

    “镜子呢?”銮铃任由竹凊替她绾着发髻,忽而开口问。竹凊从镜中望着銮铃,叹气道:“小姐昨晚不管,今日怎么又要了?”

    銮铃不语。窗外落雪纷纷。竹凊迟疑了片刻,才道:“王爷昨夜来过,把那镜子拿走了。”

第130章() 
夜灯初上,不论长安城内大雪有多厚,花满楼中一成不变的花香四溢,甜暖袭人。天将黑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穿一袭看似普通的锦袍,淡雅的天青色,却掩不住一身迫人的高贵,他面容俊美惹眼,神情却极是冷漠低调,让那些迎客的姑娘们眼热却又不敢下手,竟就这么眼睁睁放他进去了。

    他身后倒跟着一位斯文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见四周的姑娘们都痴痴看着他家公子的背影,于是文雅的笑笑,出声把姑娘们的视线吸引过来:“请问,我们要一处僻静舒适的屋子,该怎么走?”

    房间雅致精美,只要了两壶好酒,那天青衣袍的贵公子就在桌旁坐下慢慢斟酒喝。倒是那灰衣年轻人该也是头一次来,虽是悄无声息立在一旁,眼神儿却不住地四下瞄,不时放出赞叹的光芒,十分好奇。

    “笃笃笃”,突然有人敲门。

    那灰衣人神色一警,上前开门,却是年逾不惑风韵犹存的花飞卿。花飞卿笑眸流转,只往屋内瞟了一眼,便把手中一张淡粉娇美的薛涛笺奉上,笑容满面朝那灰衣公子道:“今日起,咱们花满楼可以点歌听,长安一绝,公子若有兴致,不妨瞧瞧。”

    这写满奇异歌名的薛涛笺,自然并非所有客人都有,更自然并非所有人都有荣幸被花飞卿亲自发帖。倒是花飞卿听说今日来了这么一个颇有来头的客人,自然要会会。

    当下花飞卿话说完,便施了一礼,告辞。

    那灰衣的年轻公子收了帖,眼神在那薛涛笺的上扫了一扫,并不敢及时上前递给那位闷声喝酒的公子,迟疑了半响,才小心翼翼道:“王妃果真在这里”

    此时,原本丝竹轻薄的大厅突然一寂,继而就是花飞卿柔媚却又几分爽朗的笑声:“诸位公子爷可都看清了咱们这薛涛笺上的十首曲子?”

    “咱们这花满楼的新规矩便是点歌,点自己喜欢的歌,实现自己的心愿,实在是一举两得啊。这花笺背面有点歌细则,诸位大人不妨细细瞧瞧。”

    灰衣公子闻言把薛涛笺翻过来,背面果然用俏丽的篆花小体写着周详的“点歌细则”,说是明码标价,却又似乎人性化。当下且不谈这精心设计的薛涛笺,只说上面的内容。

    这十首曲子,头一次被点时,每首是一千两,由清歌公子来唱,同时可以满足点歌人的一个心愿,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三百两。第二次被点时,每首五百两,由花满楼头牌三妙姑娘来唱,也满足点歌人一个心愿,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一百两。第三次被点时,每首一百两,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二十两。然,第四次被点时,便骤降成十两一首,和花满楼其他的曲子价钱一样,还奉送一个价值不得超过二两的小小心愿。

    当然若有几位爷同时要点,就要看谁出的价钱高了,谁出的高,便是花落谁家,愿望的价值也随之而升,却又不得超过点歌人所花银子的三分之一。

    如此花哨的心思,很是别具一格。灰衣公子瞧着瞧着,暗暗咋舌,这是他们那个王妃想出来的么?他们王妃似乎不缺钱花啊,没听风冽说王爷克扣王妃的零花钱啊?不过,还真不知她和这花满楼的老板是如何分成的?

    大厅内热闹非常,忽而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花老板,你让清歌公子唱,他就唱么?刘某至今还未见过他呢!可别不似传言中那么美,白白诳了我们的银子!”

    “就是就是,三妙姑娘咱们也都还未真正瞧过,这清歌公子价钱竟开到了三妙姑娘上头,这清歌公子有这样美?我直接点第二次,想见见三妙姑娘行不?”

    却听花飞卿冷哼一声,笑骂道:“各位爷以为花某容易么?花某请清歌公子来唱歌是要花真金白银的,诸位若是不信,此事就作罢,当是花某白费了这番心思!”

    “别别别,老子还真想见见那传说中的清歌公子,一个男人竟会有多美!”又有一人大笑出声。

    “”灰衣公子拿薛涛笺的手僵了僵,下意识瞄一眼他身旁不动声色喝酒的他家公子,还好,他家公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满的表情。

    说他们国色天香曼妙非常的王妃是男人,这些男人真是狗眼外加吃了熊心豹子胆灰衣公子嘴角咧了咧,再看他家公子,却又一脸平淡了,只是眼神更冷了一分。

    正吵吵嚷嚷着,大厅内突然传来一把清扬的声音,似含了无尽的笑意:“花姐姐,诸位公子的顾忌不无道理,清歌今日兴起,倒愿意先唱一曲给大家听。”

    灰衣公子呼吸一屏,果然,他家公子喝酒的手一顿,似再没了那份闲淡的心情,把酒盏往桌上,一搁。

    花飞卿正站在大厅的高台上,台下的花桌旁密密麻麻一众又一众的人。却见二楼名为“妙音琵琶”的精美楼阁上,挂在楼阁上是白色纱幔缓缓拉开,一个美得慵懒出尘的男子,清白如玉的素颜,润泽乌亮的鬓发,泛着流光的眼眸,嘴角轻勾着淡雅柔美的笑意。

    这么出人意料的现身,像是一个不小心从天上打翻的月华,堪堪坠落于此。

    銮铃话不多,只说了一句,便抱着琵琶坐下,她面前的纱帘缓缓又合上。合上的一刹,才惊醒在座的诸人,群情激奋,要求把帘子打开。

    所谓秀色可餐,然,这男人美得可真不似这尘间的男人啊!正失魂夺魄的吵嚷中,一阵低沉的琵琶从那“妙音琵琶”中飘出。大厅里蓦然又寂静了。

    “如果时间能把我们的思念稀释了,

    从此以后互不相干各自爱着别的人,

    只要不遇见忽然下雨的清晨,

    在起床的时候,会莫名的失神”

    一连唱了这么四句,歌声低沉,仿佛哝哝自语,并无波澜,底下的听众反应也平平。却是唱到这里,琵琶连同歌声蓦然都寂了寂,大厅里一时仿佛都是戛然而止的思绪和回忆。正有人要出声,琵琶陡然扬起,歌声也随之奔放。

    像是无尽的痴缠的不能忘记奔涌而出,兜头扑来。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离“妙音琵琶”不远处,一扇雕花的窗子忽而打开,窗前负手立着一个天青衣袍的贵公子,他唇角抿紧,正无声地望着她,望着她的歌声。

    “如果当时我们都能够勇敢的承认,

    因为太在乎对方所以才倔强的等待着,

    后来每个失眠的午夜时分,

    还不愿意后悔,却忍不住会问,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妙音琵琶”前挂着的纱帘被细小的风扬起,他隐约看到她的脸颊,看到她颊上悄然的泪痕。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一曲毕,有几个花满楼里的姑娘才觉得颊上冰冷,抬手一摸,竟是泪!剩下的人便也都一惊而醒,这样痴情的歌,人人惊诧而咋舌。

    “既然深爱,为何又要分开,又要忘记呢?”有人含泪喃喃出声,却有更多的人已雀跃出手,开始点歌。

    大厅内的气氛又一时热烈,更多人愿倾囊听清歌公子一曲清歌,争的人越来越多,大厅内气氛像是被点着了一样。一千两也飚至五千两!

    花飞卿笑意浓深立在一旁,这清歌公子果然用兵奇诡,出手不凡啊,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免费先唱一曲呢?瞧这群情激奋的,恨不得要冲上前把那清歌公子拉出来了只是,她仰头看去,那妙音琵琶内却是静静的,只是轻纱微漾,像是琵琶歌声的余韵犹在。眸光不经意滑过那位贵公子所在的房间,只见窗子敞着,窗前却是没了人影。

    有人喊出五千两,大厅内的气氛便又顿了顿,五千两是何种概念呢?一两银子前些年可以买二百斗米,十斗为一石,一两银子可以买二十石米。那五千两可以买一万石米啊,一万石该够长安城一半贫下百姓吃上个把月呢!

    “哦呵呵,五千两啊,不知这位爷可有何心愿要花满楼为您实现?”容容一面伸手去拿银票,一面媚眼含笑问向拿出钱的公子,她身侧还跟着个记账的小丫头,拿着笔正要往账簿上记下数目。

    却是楼梯上快步跑下一个丫头,救火一样跑上前,惊魂不定道:“容容姐姐,有位公子,公子一万两!”

    “一万两!”容容伸出去的手登时缩回。

    “嗯嗯”那丫头一面喘气,一面把一叠银票奉上,那叠银票上还放了一张纸,她道:“这位公子的心愿也写在上面了。”

    一万两那容容拿过银票翻检了一下,没有不妥之处,才跑上高台,拿给花飞卿定夺。花飞卿笑眸一深,拿过那张写了心愿的纸瞧,眸光却是顿住了。

    她下意识又看向二楼那位贵公子所在的房间,窗依然敞着,可窗下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人。

    笑容随即化开,花飞卿把那纸递给容容,笑句:“把这心愿给清歌公子瞧瞧,似与咱们花满楼不相干啊。”

    说着,却又看向那传唤的丫头:“那位公子可说他要点哪首曲子?”

    “公子请清歌公子随性即可。”

    直等容容“送完心愿”,从那妙音琵琶中退出来,诸人才从“一万两”的震惊中回过神,一万两啊,等于多少石的米啊!

    不过,又有人好奇地出声:“到底是何心愿?不是说要公开的么?怎么偷偷给人了?”

    “什么心愿?”花飞卿拿帕子轻轻掩住唇角,面上笑得灿烂,眼底却滑过一丝叹息。她巧笑倩兮:“清歌公子并不是我这花满楼的人,这心愿是那位公子给他的,花某自然不能说出来。”

    她说罢,才笑望那妙音琵琶,“清歌公子可要歇息片刻?刚刚那一曲想是累了。”

    那“妙音琵琶”中并无声息,只是很快,一段琵琶飘出。很快是歌声。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琵琶在奢华的大殿中低回盘旋,歌声没有征兆地停下了,花满楼内温暖如春,长安城却一片落寞,皓雪茫茫。

    銮铃裹着风衣风帽走出花满楼,一辆马车正静静候着。马车旁是一个天青色的身影,整个人都掩在那茫茫的风雪中,看不甚清晰。只看到冷清清的一个人影。

    瞧见她出来,那天青色的身影才动了动,肩上落的雪些微飘下。他静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笑容,那笑容夹杂雪光,俊美清凉,美得让人心里发酸。

    銮铃快步走过去,李墨兮一语不发,拉起她的手在大雪中慢悠悠地走。

    那夜雪很大,密匝匝的如从天垂下的层层帘幕,飞舞着,遮掩着,她看不清前路。而空气极冷,割在脸上生生的疼,她下意识就往李墨兮身边偎着。长安大街上的雪又很厚,没过脚踝,她走得跌跌撞撞,还好有他扶着。

    他们走了很久,不知多久,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

    咯吱的踏雪声,在沉睡的长安大街上寂寞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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