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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妖怪枕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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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曜没来由地有种不祥之感,声音有些抖:“那他人呢?”

    渐越神容淡然:“这三百年,他为了能让你醒过来,寻了上千种灵药。在半个月前,他在寻耐冬花的途中不慎掉入吞骨湖,尸骨无存。”

    刹那间,覃曜眼中的光如烛熄灭,她只觉天灵盖一阵发麻且有五内俱崩之感。良久,她才神情恍惚地问:“吞骨湖是什么?”

    “湖如其名,落入其中,消身化骨。”

    覃曜哑然,瞬时泣下沾襟。

    她一觉醒来,竟是白云苍狗,生死相隔!若是如此,他还不如去过他的快活日子,管她这个欺他骗他的人做什么?简直愚蠢!愚蠢至极!

    日落时分,覃曜提着孔雀长刀在魔界护法乔松的引路下去了她的住处。入了一户院子,再穿过一扇垂花门,后院里,生有一棵古树,入云参天,巍峨壮丽。

    乔松温和儒雅道:“覃姑娘,你住后院。我与小穆住在前院,有事可以随时唤我。”

    渐越觉得覃曜自那一战过后,修为定大不如从前。特让覃曜住在乔松的府邸里,有乔松相护,他大可不必操心。

    覃曜颔首:“我知道了。”

    乔松走后,覃曜坐在房里。

    渐越说,是覃疏将她从凌洵歌的妖兵里救出。这三百余年,也是覃疏不离不弃,一直未停下寻灵药之事。他寻回的灵药是见效了,只不过慢了一步。覃疏若是知道那灵药能让你醒过来,也不会再去寻什么耐冬花。

    渐越也派下属去寻过覃疏,但是落入吞骨湖的生灵,皆会消身化骨,又哪里能寻得到呢?

    覃曜情绪爆发,一时间哭断了衷肠。

    “姑娘。”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覃曜敛了心神,抬袖蹭了泪,拉开了雕竹房门。来人一身道士打扮,长得清圣,倒不像是个魔。只是面容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可同贫道一讲。”

    魔界怎么会有道士?这人八成是个疯子,覃曜这般忖着,也不想与他多言,欲合上门。

    那人却急急拦住,“贫道穆临归,敢问姑娘芳名?”

    覃曜这才想起乔松的话,想必这便是他口中的小穆。

    覃曜在这方府邸里住了些时日,发现乔松白日里几乎都待在万诡殿,跟在渐越身旁做事,夜里也较少回来。

    据乔松说,穆临归是他的朋友。而这个穆临归,总是头戴一顶混元帽,作道士装扮。但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道士,只是一个不老不死却不通法术的世人。

    据穆临归说,他是三百年前来的魔界,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发现自己莫名喜欢道士装扮,便托乔松在人间搜罗了许多关于道士的衣物。他总是一口一个贫道,听得覃曜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上。

    覃曜发现,穆临归不光身子如初见般不够硬朗,眼神也不大好使。譬如,昨日才打过照面,今日便不识得了。就这般过了十日,穆临归才总算记住了覃曜长什么样。

第31章 弱水债(二)() 
天已破晓,覃曜醒后仍躺着,望着柺子锦窗棂外初露的晨曦。魔界的黎明没有嘹亮的鸡鸣,也没有刺眼的朝阳,仅有淡淡的微光。

    覃曜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昨夜又梦到了覃疏。即便梦中的她如何也看不清覃疏的脸,却也是夜夜梦到他。白日里,她可以试着不去想,但梦境却是她无法掌控的。

    覃曜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起身去梳洗,蓦然思及荷华所言的四时镇,兴致一来便想去逛逛,尔后,邀了穆临归同往。

    四时镇与人世无异,一抹潋滟的季春暖阳直入四时镇,点缀在飞檐反宇的阁楼上,洒落在川流不息的生灵间。腾云炫境,盎然生机。

    今日的穆临归束发盘髻,着了一件鹊灰长袍,正儿八经地负着手,一面走,一面为覃曜讲解:“贫道与你讲,这妖魔两界合二为一后,魔界的四时镇几乎成了妖类的地盘。因多数妖类不喜阴冷,魔界之大,却只有四时镇能合得了他们的心意。”

    覃曜在心底是十分赞同穆临归所言的,她也不喜那般冷凄凄的魔界。她虽入了魔,但终归与魔有异。魔是没有本相的,而她有,不光有,且还是集了毕方与白鹤的本相。那她现在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儿?

    覃曜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穆临归,淡淡说:“小道士,你不怕他们当街揍你啊?”

    “他们敢!”穆临归说这话时明显有些虚怯,毕竟妖类都十分忌讳道士。

    这时,覃曜陡然一个侧身,只见一枚飞刺穿过重重空气,打穿了前方的支棚木桩,栽在转角的石壁之上。须臾间,覃曜将掌间聚起的玄法朝身后打去,而那名发出飞刺的黑衣人倒是眼疾,迅速弯身躲过。

    见势,周遭的妖魔精怪开始乱窜起来,各自逃离保命。一旁的穆临归对这猝不及防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黑衣人捏了个诀,飞刺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直直冲着覃曜而去。

    覃曜将双手置于胸前,食指和拇指形成卷儿,其余六指指尖相对,嘴中念念有词,集起一道赤银屏障挡住所有的飞刺。再稍稍运功,将飞刺通通挥洒开去。

    杀黑衣人个措手不及间,覃曜拉起穆临归欲逃,却见着一个不知从何处闪出的绿沉身影,帮覃曜消去了身后的再一轮攻击。

    穆临归吞了吞口水,面上惶惶不安:“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这个人又是谁啊?”

    覃曜蹙眉望着绿沉衣男子的背影,他身手矫捷,却不按常理出牌,招式出奇制胜,攻守兼备。这样的打法,让她觉得很熟悉。

    身侧的穆临归突然捂住自个儿的胸口,脸色惨白。

    覃曜问:“你怎么了?”

    穆临归缓了一下,说:“旧疾罢了,贫道的心会时不时地痛上一番,倒无大碍。”

    绿沉衣男子转为近身攻击,黑衣人一拳朝他打去,后者的左手抓住他打来的一拳,顺势一折。黑衣人却用另一只手向绿沉衣男子使出一枚飞刺,尔后,飞刺连肉带血穿通了他的右手臂。

    覃曜心头一紧,他明明有机会躲开的!

    几招下来,绿沉衣男子将黑衣人打趴在地,化手为刀,朝他脖子上砍去。黑衣人的身子与头颅,霎时一分为二。

    绿沉衣男子脚步不稳,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护住他的手臂,咬牙吱痛。见势,穆临归立即凑上前去,关切道:“兄台,你的伤可要紧?”

    绿沉衣男子没有答话,他的清水桃眼转望向缓步上前的覃曜。覃曜神色凝重,细看了一番黑衣人,才望向他,眼神里充满戒备:“你是谁?”

    闻言,绿沉衣男子的眸光几经浮动,似乎载着隐隐悲凉,但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他面容生得清秀而不失凌傲,覃曜被他这般盯着看,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纳闷间,那人却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来:“我叫福来,福来的福,福来的来。”

    这样的笑容让覃曜觉得一阵亲切,脱口而问:“我们以前见过么?”

    那人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顷刻,又一脸无辜地说:“应该没有吧,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

    覃曜质疑:“那你为什么帮我?”

    福来故作神秘,俯身贴近她的耳朵,才柔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闻言,覃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见福来轻浮一笑,她送上一记白眼。

    这时,穆临归张嘴囔囔,一股子淋漓地正义感:“覃曜,你懂不懂感恩?人家好歹救了你,你问东问西的算个什么鬼?”转瞬又指着福来的手臂,热情关怀道:“这位兄台,你都流血了!家住何方?不如吾等送你回去。”

    福来低低笑道:“就在前面,劳烦了。”

    福来住在四时镇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

    院墙上密密地铺着绿茸茸的青苔,湿润而缄默。踏进门槛,入目之处伫立着一棵拔地参天的梨树,成簇梨花旖旎从风,衬得云空如洗。

    见此景,覃曜只觉重石压心,她快步行上前去,伸出手细细地触摸着树干的纹路。

    穆临归也凑上前去,见这棵梨树长得异常繁茂,叹道:“这树得有好几百年了吧!老树成精了不是?”

    覃曜心间沉郁,她朝树甩了甩手,回头问福来:“这棵树,你种的?”

    “非也。这棵树,是我几年前去笑妄谷游玩时,在上任谷主的院子里看到的。瞧它长得兴茂,便托人给值了过来。”福来说着,迎了上来,末了又补上一句:“段谷主倒是个好说话的人。”

    覃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细细考量着他的话,尔后凄然一笑:“有意思。”

    福来敛眉,柔柔道:“什么有意思?”

    覃曜反问:“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穆临归弱弱地打岔:“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棵树么?能有个什么意思?”

    心地善良的穆临归不但给福来包扎好了伤口,还替他熬了一锅药。当穆临归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意图递给福来时,后者努嘴朝自己的右手扬了扬,示意手抬不起来。

    穆临归悠悠道:“你左手端着一口喝了便是。”

    “烫!”

    “那冷了再喝。”

    “不要。”

    “看在你帮了我们才受伤的份上,那贫道好人做到底,喂你便是。”谁知当穆临归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将舀好汤药的木匙递到福来嘴前时,后者一扭头,望着覃曜,笑道:“我要阿曜喂我。”

    本在一旁玩弄着自个儿指甲的覃曜闻了此言,抬眸看他,说:“你叫我什么?”

    福来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更是好看得紧,他笑嘻嘻地说:“阿曜。”

    覃曜喜怒不形于色:“我和你很熟么?”

    “不管,本大爷高兴,想怎么叫便怎么叫。”福来仰着头,一股不服你咬我的欠揍劲儿。

    覃曜先是顿了顿,尔后悠悠地接过穆临归手里的药碗,说:“小道士,劳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和这位小兄弟单独谈谈。”

    闻言,穆临归狐疑地看了一眼覃曜,又歪着脑仁瞥了一眼覃曜身后的正嘚瑟的福来,末了轻轻一挥袖,出了房门。

    “你一个人住?”覃曜回身坐于他身侧,舀了药喂他,福来喝下药,点点头。

    “那我今后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可好。”

    覃曜嘴角勾起一抹盈盈的笑意,看得福来的心尖颤了两颤。

第32章 弱水债(三)() 
覃曜将穆临归打发了回去,尔后赶在天暝之前于四时镇上买了一坛酒。现下正坐在福来家院子的青瓦之上,头顶一汪上弦月,抱着酒瓮,向青釉小碗里倒酒。

    底下的福来见了,纵身跃上,伸手抢过她手中的酒瓮,粲然笑道:“我陪你喝酒。”

    覃曜端起青釉小碗,目视前方,语气淡然如水,“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福来于她身侧坐下,亮着一双清澈的桃花眸探究着她,也不知是从何处叼来的自信,笑问:“你心疼我?”

    覃曜睨了他一眼,再撇过头去。接着,便是长久的无言。

    晚风拂过,时鸣春空。覃曜抬头望了眼月亮,微不可闻地轻喟了一声,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福来想听后话,却见覃曜抿了口酒,尔后痴痴地望着碗底,似乎不打算再言。他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是什么人?”

    覃曜皓腕微转,晃着青釉碗里的酒,待泛起了微微涟漪,才缓缓续道:“以前,他也会在这样的夜里陪我喝酒,与我观星赏月。他待我很好,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可我,却伤害了他。”

    覃曜略显疲惫地转过头,望向福来,眼中柔波流转,道:“你说,他是不是该恨我?”

    这时的福来缄默无言,略有出神地望着底下迎风而荡的梨花。见对方久久不语,覃曜再言:“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福来身形一滞,他抬头,看到覃曜的泪水决堤而下。他立即挪身向前,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似乎是要将她融到血骨里去。他说:“我本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

    覃疏曾问过渐越,关于魔虚十一式的事,也知晓了练此功的后果。虽心里做有准备,但今日镇上相遇时,覃曜开口的第一句话,仍是免不了他心头的强酸浓涩。

    倘若五百年的朝暮相随,只换得一句,你是谁?未免,也太悲凉了些。

    当时,他想起她曾说过,覃疏这个名字是取自疏远孤离之意。于是,他随口为自己换了个身份,他说他叫福来。福来,与疏相反之意。

    覃曜埋在他的肩头,声音发颤,“你恨我么?”

    覃疏有些无可奈何:“我恨不起来。”

    覃曜在他肩头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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