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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色深处-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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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谨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只是短短几秒又仿佛漫长得过了一个世纪,突然听见近处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一抹淡金『色』裙角从顾远身后的树丛中转了回去。

    ……是迟婉如的侄女。

    方谨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心脏渐渐恢复跳动,全身血『液』哗啦一下全冲到脸上手上,整个人一阵阵发蒙。

    顾远一直到确定脚步声远去才放开方谨,沙哑道:“不好意思,我做个戏给她看,你……”

    他不知不觉止了话音,只见方谨线条优美白皙的侧脸烧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昏暗中眼底又含着流动的水光,如同满天星光尽数映在那漂亮的瞳孔深处。

    顾远呆住了。

    远处隐约的夜曲和人声都渐渐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晚风拂过草地,刷然作响,铺天盖地。

    他怎么这么像女孩子呢,顾远『乱』七八糟的想。

    为什么脸这么红,眼睛又这么湿,他这是生气了吗?

    万一他哭出来怎么办?他会不会突然辞职啊?

    顾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仿佛堵住了什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方谨的胳膊,于是立刻触电般放开,只觉得手心滚热就像被灼伤了一样。

    “你……”顾远呐呐道。

    紧接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方谨衣领下有个什么印记。

    远处花园的彩灯遥遥映来,虽然光线昏暗,但距离非常的近。顾远身高又足够向下俯视方谨,从这个角度确实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印记是什么。

    ——那是个吻痕。

    顾远的大脑如同受到一记重锤,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他昨晚干那个去了!

    怪不得不接我电话!今天对我撒谎!

    他找人去了!

    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顾远的心脏,毫无征兆又迅猛强烈,让他根本无暇思考或反应,整个人当场就被暴怒的冲动所笼罩。

    他咬牙盯着方谨,胸膛微微起伏,良久后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紧接着他断然转头,穿过草坪大步走远了。

    “……”

    方谨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眼睁睁望着顾远快步穿过花园走向宴会厅,眼底神情非常错愕。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恶心吗?

    ——恶心。

    这个猜测几乎是本能地冒出来,但随即就令方谨面『色』微变,五脏六腑仿佛被猛然泼上一桶冰水。

    不不不,不一定就是这样。方谨有点慌张地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什么要紧的事,顾远本来就是这样喜怒不定的,或者他只是觉得这个拙劣的恶作剧让他在迟秋眼前丢了面子……

    刚才在惊悸中偷偷『摸』『摸』升起的一丝丝喜悦,已经全然被恐慌所代替了。方谨手脚微微发软不能动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转过身。

    他本意是想回到宴会厅去,但下一秒他瞳孔突然剧烈缩紧——

    只见不远处的礼堂二楼阳台上有两个人,也正转过身往回走,对他来说那是两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顾名宗和迟婉如。

    刚才他们在高处,应该全看见了。

第7章 Chapter 7() 
顾名宗推开大阳台通向礼堂的门,迟婉如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极度错愕。

    刚才她在楼上望见这一幕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不管顾远是想做戏给迟秋看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一幕落到他父亲眼里,顾远就完了,方谨十有八九也快完了。

    然而她刚想出声,顾名宗便抬手制止了她。

    她偷眼瞥去,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愤怒或恼火,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片刻后楼下草坪上顾远大步离去,方谨一个人似乎有些难过,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顾名宗也正从高处俯视他黯然的背影,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迟婉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一丝不可错认的怜惜。

    迟婉如跟着顾名宗走回礼堂,一路上穿梭不息的佣人纷纷低头致礼,然而她心里『乱』到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顾名宗从方谨被卖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个孩子非常好,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然而最开始她只以为那是顾名宗一生中极其罕见的愧疚——毕竟这个雪白可爱的小孩,总有一天是要替顾远去死的。

    然而随着时光推移,渐渐她发现这个孩子在顾名宗生活中占的分量越来越重,甚至大有超过了他两个亲生儿子的趋势。

    她还记得方谨刚来时,整夜整夜大哭、发烧,顾名宗大概看他实在可怜,就从生意伙伴家抱了只刚出生的小猫崽来给他养——然而她知道顾名宗这辈子就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带『毛』的动物。后来佣人照顾不精心,小猫崽一病就死了,小方谨抱着猫崽冷硬的身体哭得声断气绝,顾名宗就坐在边上皱着眉盯着他看。

    当迟婉如真以为他会一脚把这哭哭啼啼的小孩踹出门去时,紧接着就看见顾名宗竟然笑起来,抓了把巧克力,招手把小孩叫过来:“来,别哭了,给你吃糖。”

    那大概是顾名宗此生第一次哄小孩,以前顾远大哭大闹不吃饭的时候,他是直接把儿子拎起来扔出去的。

    后来他把方谨送去上学,竟然还不是一般初中,而是确实花了钱花了精力才弄进去的好学校。那段时期顾名宗在给家族做最后的洗白,那些危险动『荡』的日子里,据说他一直像养孩子一样亲自把方谨带在身边,而顾远则是交给保镖带去了海外,顾洋是交给他母亲照管的。

    迟婉如有时候甚至觉得方谨可能是顾名宗的私生子——虽然那确实是非常无稽且荒谬的猜想,两人面目五官也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但顾名宗对这个注定要被牺牲的小孩,确实有种超乎她想象的宽容和耐『性』。

    方谨从小异常胆怯,容易惊厥、发烧,应该是他小时候亲眼见到父母『自杀』而留下的后遗症。他十三四岁时有一次撞见顾名宗枪杀叛徒的现场,因为刺激过度而患上了失语症,治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说话都磕磕巴巴的,那真是谁听他开口谁难受。然而顾名宗竟然用一种出人意料的耐心跟他对话,鼓励他开口,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直到过了一两年方谨才渐渐恢复正常。

    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朝夕相处的感情渐渐变了质?

    迟婉如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因为每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有种仿佛窥见了某个不该她知道的致命秘密一般,从脚底蹿起一股森寒的『毛』骨悚然。

    方谨失语症痊愈后,顾名宗便把他送去欧洲上学,每到学校放假就飞去德国看他。她听人说顾名宗每次去都是一个人,从得知这个消息起,迟婉如就对正式进门不抱什么希望了。

    谁都不可能想到,连迟婉如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当年被卖进顾家来注定要代人送命的小孩,竟然真的成了她登上当家主母宝座的唯一阻碍 。不,可能最终代人送命的命运都要从他身上抹去了,毕竟顾远十几岁遭遇危险的时候,方谨一样好好的连头发都没掉一根,这种例外顾名宗能让它发生第一次就完全能发生第二次。

    那是爱吗?迟婉如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

    顾名宗这种男人,喜怒不定,善恶随心,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般的随意态度,似乎也没有什么正面的三观。

    如果这能叫爱的话,连三流拙劣电视剧里的爱情都能媲美梁山伯祝英台了。

    但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对一个人厚道到这种程度,除了那种可笑至极的情感之外,她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

    那天酒会圆满而散,短短一小段『插』曲并没有给豪华礼堂中的来宾带来任何影响,连最终致感谢辞的顾远都风度翩翩面『色』如常。

    念完发言稿后他抬起头,目光在底下如『潮』的掌声中一掠而过,短暂的落到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方谨站在餐桌边,璀璨灯光下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神情平静看不出太多异样,只随大流地鼓着掌。

    顾远别开视线,并不去看他。

    顾远心里有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恼羞成怒,这算什么?平时一副周到殷勤的样子,结果到头来跟别人跑出去鬼混还不接我电话?事后还跟我撒谎?

    那以往事事以我为先的表象岂不都是骗人的?

    顾远内心憋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火,酒会结束后正巧顾洋和一帮家族表亲年龄相仿的富二代相约出去飙车,有个远房表弟问他去不去,顾远没怎么仔细想就一口应了。

    “哎?” 顾洋倒有点意外:“大哥不是以前出事后就再不飙了吗?怎么,今儿想找找刺激?”

    顾远回过神来,“我没听清楚你们要去干什么——你们自己去吧,小心安全。”

    那表弟在边上好奇追问个不停,顾洋笑道:“我大哥以前上学的时候偷开赛车,三更半夜一头撞电线杆上了,差点给送去icu。不过今天大家都喝了酒,也怪危险的,要不还去昨晚那个pub?我听说他们今晚白夜嘉年华,咱们去看看搞得热闹不热闹。”

    换做平常,顾远根本懒得跟一帮名字都叫不全的远方亲戚出去混,就算打发时间也是偶尔一次为之,整天跑出去疯那是顾洋才干的事。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不想早早回去碰见方谨,顾洋再次竭力撺掇时他便意兴阑珊的点头应了。

    结果到了地方顾远才后悔,这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夜店实在太『乱』,炫目的灯光、喧杂的dj、摇头晃脑衣着暴『露』的男女对他而言也够不上任何吸引力。他随便喝了点东西就想走,却被顾洋拉住了:“别那么严肃嘛大哥!来,叫小杰过来!”

    边上有人拉过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短发,面孔倒白,有种中『性』的俊俏感,就是妆实在太厚看不清确实的五官。顾远只扫了一眼,便微微笑道:“男的吧?”

    “到底是大哥阅人无数,这是他们这儿头牌。”顾洋回头使了个眼『色』,那小杰立刻蛇一样缠过来,涂着金光闪闪睫『毛』膏的眼皮眨得如同蝴蝶,笑容又甜又腻,亲手点了根烟敬给顾远。

    这人长得还不如那天那个十八线小艺人,但确实会看眼『色』多了,只是夜店里人敬的烟谁知道掺了什么。顾远陷在沙发里跷着腿,随手接过来摁熄,问:“多大了?”

    小杰媚笑道:“十八。”

    怪不得能打扮成这样,过几年五官长开,再浓的妆都不行了。

    “上学呢?”

    “上高三,趁放假才出来做一做的。”

    顾远颇觉可笑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竟然让小杰心里激灵灵打了个颤,半晌才嗫嚅道:“……老板让我们这么说的,客人听到上学才会高兴……”

    顾远心说这都什么癖好,都是出来卖的难道上学还比不上学高贵点?再说能跑来这种地方撒钱买欢的也一样low,都是一路人,谁也别挑剔谁才对。

    “老板……”小杰软绵绵叫道,主动上来依偎在顾远身边,又不敢靠太近,只深深陷在沙发里。

    他能看出这个气势锐利的年轻人跟其他来找他玩的客人不一样。这个人的穿束看不出牌子,也看不出多有钱,但跟这人一起来的其他富二代都怕他。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说不出来的东西,简简单单往角落里一坐都令人不容小觑,那是根本不用满场撒钱请酒,就鲜明突出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小杰没接触过这种等级的人,他不知道那是确实掌过权的、上位者的气息。

    “你的客人喜欢你打扮成这样?”顾远漫不经心道。

    “喜欢男孩的大多都喜欢这样嘛,”小杰连忙解释,“就是看着像女孩子,身体软软的筋骨没长硬的时候最好了,我这种在这儿最受欢迎,真到了喜欢肌肉男的地步,那不就是同『性』恋了吗?”

    顾远问:“喜欢男孩有什么趣儿?”

    “趣儿可多了,男孩有男孩的风情,再说也紧。”小杰妆容浓重的大眼睛眨了眨,抖着胆子爬上来,轻轻对着顾远的耳朵一吹气:“您想试试吗?”

    顾远偏过头去打量他,目光让小杰心中一凛。

    那不是带着情|欲或挑逗的眼神,而是一种沉思和比较,仿佛通过一寸寸仔细打量他的眉眼五官,而透过他的影子,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算了。”

    顾远突然道,起身从钱包里随便抽了几张钞票丢下来,也没跟不远处被莺莺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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