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落花-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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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兔子的情况慢慢的好转了。这有赖于小五和小七的陪伴和开解。失去大『毛』和单友的悲恸，在这两个她在这世上最在乎的孩子的面前稍稍的得到抑制，居然慢慢的清醒了过来。渐渐的连晨曦也记得了，书允，语嫣她也记起来了。
记得那天，晨曦来看她，走的时候，她说：“喂，你明天要早点来看我哦！”她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总是‘喂喂’的叫。晨曦问她：“我是谁？”她嘻嘻笑着：“我不告诉你！”然后又说：“你明天来了，我们一起猜谜语玩好吗？”“好！”晨曦手落在她头上『摸』了两下，很不舍的说道：“明天我再来看你。”第二天，她兴致勃勃的给晨曦出着谜语：“有只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大家都给它让路！”晨曦热情的配合着她的情绪猜着，猜了好久都没有猜出来，她笑着：“你给我送花，我就告诉你答案。”晨曦笑着：“咦，我每天来不是都给你送来了吗？”没想她嘟着嘴说道：“不！那是因为我是病人你才送的花，我现在是病人，你的花不算数。”“好啊！那你什么时候出院了，我什么时候就送你一大把的花，你喜欢什么我就送你什么。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晨曦说道。
她终于慢慢的好了起来。原本爱笑的脸也经常挂着笑意了。
“兔子，咱们回家咯！”晨曦推开门，欢喜的叫道。
兔子坐在叠着整整齐齐的床边，手里正努力的叠着什么。晨曦近前一看，不由的一愣。当她手里的东西慢慢的成型，最后变成一只千纸鹤，她拎着鹤嘴向他笑道：“好看吗？”晨曦心里不由的一动，微微笑道：“好看。”
“我们终于要回家了吗？”兔子问道，随即站了起来，向他身后探望：“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我吗？”不由的『露』出微微失望的表情来。
“小五小七要上学，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接你。怎么，不高兴吗？”经过晨曦的努力和傅安杰的帮助，小五进了立成中学念高一，小七是他的师妹，才十二岁，但经过测试可以进初三年级了。
“没有！”兔子挽着他的手臂呵呵一笑，“我是看你有没有送好大的一束花来――你说的，等我出院那天就送我好大一束花的。可是你怎么是空手来的呢？花呢？”
晨曦一笑，说道：“好大的一束花啊，我拿不动，因为太大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也许更好。走吧！”两人笑着走出去。在医院住院部的大院里，有一个小小的喷池，兔子将手里的千纸鹤放入池中。她在此医院里呆了三个多月，在她最哀痛的日子里，她交付给了这个医院太多的泪水。走吧，留下这只千纸鹤，留下我的疼痛，让我勇敢的去面对我以后的人生。兔子默默的站了好一会才转身和晨曦走了。
“我想去看看大『毛』，可以吗？”出了医院大门，兔子这样要求着。
晨曦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南山公墓依然如往昔的安静，安静中又透着孤寂和阴森。有人曾这样说过，人死后灵魂会暂时依附在他最喜欢的一件事物上，等来世投胎为人时就会觉得被依附过的东西感到亲切和熟悉。兔子跪在大『毛』的墓前，心里想：那么，大『毛』的灵魂会依附在什么东西上呢？当时抱着大『毛』的渐渐冷却的身子，她甚至能感到那个灵魂慢慢飘远了。她将脸贴紧冷冰冰的墓碑，泪水滑下来，滴在墓碑上。
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子，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却已经被迫匆匆的停止了自己的脚步。对于他来说，兔子是什么呢？居然可以用自己的身子去挡住那颗要命的子弹呢？他命运多舛，童年失去双亲，被迫流浪街头，接着被丐帮控制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从孤儿院逃出来后终于走上了黑社会这条路？？？？？？现在？？？？？？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喔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那是大『毛』最喜欢的歌，他听到了吗？兔子轻轻哼着歌，歌声悲切，随即在风中消散，好似整个公墓都微微响着那幽幽的歌声。
晨曦默默的站在不远的地方，他无意去打扰兔子和大『毛』的宁静时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多云的天空，周围峦山层层叠叠，连绵起伏，偶尔传来一阵的鸟声更透出一种宁静而悠远。
单友的骨灰被他的家人领回去了，兔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心里有稍稍的安慰。
两人在回市区的路上，晨曦一直不安的注意着兔子的表情，但是兔子一直都很平静――反正从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表情。曾经那样悲伤的人，已经不容易能从脸上看出喜怒哀乐了。
“不是说要送我花的吗？我们去看看吧！”兔子终于说道。
那个停车场还没有改建，那棵高耸挺立的泡桐树依然还在，此刻开满了白花，朵朵如罩钟倒悬在枝头，纯白无瑕。地上已经落满了一地的白花，令人无处安放足迹，是不忍，也是不能。
“嗯，这就是你要送我的好大的一束花吗？”
“这不够大，不够多吗？好大的一棵呢！”晨曦夸张的说道。这里对她和他都有特别的意义吧，不是吗？他想起那天『迷』糊中在这里吻了兔子，虽然是他无礼，但她并没有将他推开；他又想起了那个在树下念诗的少女，曾在这树下抑扬顿挫的念着那首《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去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着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兔子拾起一朵放在鼻下深深嗅着，一股淡雅清香的属于泡桐花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她点着头说道：“你说的对，挺香的。”
“这里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我目睹着这棵树的花开花落，叶疏叶密，可是我再也回不去那时候了。”他想起他在青田种的那棵泡桐树，现在是否也开满了白花？是不是有人像他一样珍惜它的花开花落呢？
“你的回忆里，有我吗？”兔子睁着一双大眼问道，受过伤的人，眼神里总有一种沧桑的感觉，回复不了当初的清澈与纯真。
“当然！”晨曦宠爱的拍拍她的头，“除了你，只有一个人来过我的心里。”
兔子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晨曦指了指那棵泡桐，说道：“她啊，她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开满白花的泡桐树。你看，这些落花，就是她凋零的心。你要小心了，不要踩到了。”
兔子果然小心起来，突然将那朵花儿递给他：“送给你！不要让她伤心哦！”
是，不要让她伤心，永远！
晨曦牵过她的手慢慢的走着，他问：“兔子，那个脑筋急转弯是什么？”
“什么脑筋急转弯？”
“什么花力气最小那个，答案是什么？”
“哦，你现在还没有猜出来吗？”兔子有小小的惊讶，她歪着的脑袋戏谑的望着他，呆了一下，突然停住脚叫起来：“哎呀，我的脚崴了。”
“是吗？我看看，好好的怎么崴了呢？疼不疼？”晨曦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要检查她的崴脚，却对上她笑嘻嘻的眼睛，不由的一愣。
“你背我！”兔子扯着他的衣袖，突然撒娇起来。
多么熟悉的对白，是什么时候的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对白呢？时光好似倒退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次她来学校接他，她假装崴脚了，不依不饶的要他背她呢。但是当时他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这次依然是她在撒娇吗？晨曦看着她并没有假装很疼的样子，只是愣了一下，便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于是那小小的身子便伏在了他的背上。
“脚还疼不？”他问，其实他对于她的崴脚心知肚明，但是背她之后才发觉，其实她真的不重，一点都不！
“喂，你为什么那么爽快的答应背我？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我还以为你又像上次那样，要把我的脚扭崴了再给我找医生呢。”她其实什么都记得吧，只是不肯说出口而已。
“因为我很想知道那个脑筋急转弯啊。”晨曦呵呵笑着。
“只是因为想知道吗？”兔子闷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是茉莉花啦！”
“为什么是茉莉花而不是别的花呢？”晨曦奇怪的问道。
兔子紧紧揽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轻唱起来：“‘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你唱过吗？为什么要那么久都猜不出来呢？你唱唱就明白了。是不是很简单？”
晨曦嗤的一声笑出来：“就这么简单？”他停下来，转头去看她；“就这样你就能骗得了我来背你？自己下来走，反正脚没有崴。下来！”他假装要甩她下来，但是她双手更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也紧挨着他的，咯咯笑着：“不要！”晨曦只是吓一吓她，笑着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叹气：“哎呀，兔子，这世上也就是你能骗骗我了。下次不要真的崴了脚才好。”
“崴了脚不是有你吗？我崴了脚，你会不会愿意一直背着我？”兔子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你就算没有崴脚，我也是愿意背着你的。”
“即使你不想知道一些像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你也愿意吗？”
“是，就算没有脑筋急转弯，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谜语，我也愿意这样背着你的。”
“不是因为我长的像杜雨，你也愿意这样背着我吗？”
“当然啊！你是独一无二的兔子啊，又不是谁的影子。”晨曦蓦地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去看她，郑重的说道，“即使你长的不像谁，我也是愿意这样背着你的。”
兔子有一阵子的沉默，好似在消化晨曦的话，又好似在细细体会那话里的真诚，然后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晨曦。”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是叫的那么顺口，好像这个名字已经从她嘴里出来过一千一万遍了。
晨曦愣了一下，感觉背上的人已经挣扎着爬下他的背，他转过身去看她。兔子已经靠上来，将脸埋进他宽厚温暖的胸膛里，轻轻的饮泣着。一阵风吹过，四处飘『荡』着那细微的哭泣声，很淡很淡，然而也终于随风远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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