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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同行-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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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时,本已涌到喉口的话却尽数又深深咽了回去。

    吴奇就这样愣愣看了对方好一会,这才吐出一个字:

    “您……”

    话到喉头显得有些微微发烫了,吴奇低下头,好一会才轻轻,轻轻说:

    “对不起。”

    手中端着一个银色金属药盘的紫教授就这样静静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深垂着首的少年军官,看着他年轻稚气而又充满了愧疚与无法言说的面容,紫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末了却终究轻轻叹了口气道:

    “奇儿,你没有对不起过师娘。”

    低着头的吴奇听闻此言轻轻皱了皱眉,又听身前女子话音如故:

    “奇儿,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我们终会相遇背道而驰的信仰,遇到权衡不定的抉择,生命中有许多东西都是一次鱼与熊掌的比拼,所以师娘以为,你师父会难过,难过的本并非是你最终的选择,而是先于选择之前的不信任……”

    吴奇似乎微微愣了愣,他一时傻傻低着头道:

    “师……他……很难过吗?”

    “他很难过。”

    紫眮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揉了揉吴奇像钢丝一样硬的短发轻声道:

    “或许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难过,奇儿,师娘跟了你师父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也见他受过不少,却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令他如此丧气,你知道的,起码他以前很少会如此贪睡……”

    吴奇就这样垂着头好一阵子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什么来一时傻傻道:

    “师……师娘……不知道灵……燕团长她的伤势要紧吗?”

    紫眮轻轻拍了拍眼前英俊潇洒年轻人的肩膀后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

    “不要紧,不过眼下灵儿需要休息,这边有燕伯母和师娘在,你一个男孩子就不用守在跟前了。”

    吴奇似乎抬头傻傻向什么方向看了一眼,一时有些犹豫说着:

    “可是我如今……”

    “你必须要明白,在人的一生中,愧疚比无力还要让人感到坐立不安,奇儿。”

    紫眮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慢慢说:

    “虽然为往事画上句号是一件极需勇气的事,但是,师娘并不希望你会做一个懦夫,我想你师父他,也不想成为你心头的一块疤。”

    吴奇没有说话,他就这样久久沉默低着头,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紫教授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轻轻伸出手去拍了拍眼前孩子的左肩膀,就此端着药盘慢慢走远了。

    ……

    梆梆梆……

    吴奇抬手,轻轻叩响了通向半露天平台的门。

    燕校长这人是个妙人,在自家别墅三层外平台之上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地,不太大,但时令果蔬一应俱全,小岛的四季如春,倒几茬冬天这个时节还能种着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

    “进来。”

    苏萧焕来大哥家的这几天就爱往平台这处跑,游小真便差人搬上来两把躺椅和一副木雕茶台,置在刚出平台离菜地微有些距离的地方,二人这么双双往躺椅中一躺,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苏萧焕这会是一人躺在躺椅中的,柔柔的阳光打落下来,夕阳似快西落,却又似乎仍有那么些不甘心。

    吴奇站得远远的,他静静从后看着那明明本该熟悉却又偏偏深感如此陌生的背影,他想说些什么的,但偏偏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后,吴奇近乎讷讷道:

    “您……我……”

    说了半天,竟也就只能说出这样两个字来。

    苏萧焕好久好久阖眸躺在躺椅上不发话,躺椅轻轻,轻轻晃动着,在一片沉寂中发出了饶有节奏的吱吱声……

    也不知过了到底有多久:

    “进来吧……”

    苏萧焕眼都不睁,他只是抬起手指一点右手边空着的躺椅话音淡淡:

    “坐。”

    吴奇在原地僵站了好一会,这才有些生硬的走上前去正襟危坐在右手边的躺椅上,因为躺椅的流线型问题倒也破费气力。

    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中的男人睁开眼轻轻斜了他一眼,继而又闭上眼躺舒服了身子问:

    “过得好?”

    吴奇将双手攥紧放在膝盖上,好一会才垂着首慢慢道:

    “好……也不好……”

    “瘦了些。”

    男人眼也不抬在躺椅中继续悠悠的晃:

    “你大师兄那里伙食不好?”

    “灵……燕团长未曾苛责。”

    吴奇垂着头慢慢说,夕阳的余晖打在了他年轻的面容上。

    “恩。”

    苏萧焕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中眼也不睁的说:

    “灵儿不会在这种事上给你穿小鞋。”

    吴奇没能答话,他不知道该答什么。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

    “您……好吗?”

    吴奇将攥紧的双手放在双膝上,深垂着首近乎拼尽全力才说出了这样三个字来。

    轻轻在晃动中的躺椅静了静,苏萧焕微微睁了下眸子,继而又一次阖上淡淡道:

    “死不了。”

    吴奇狠狠攥了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时将头垂的更深了。

    突然“哗”的一声吓了吴奇一跳,却是男人干脆利落从躺椅中站起身来,慢慢往眼前的菜地里走去慢慢道:

    “有西红柿和黄瓜,想吃什么?”

    吴奇傻傻看着身前这抹身影说不出话来,男人却已摘了根满是刺的黄瓜丢入了吴奇怀里道:

    “无机的,尝尝吧,防着扎手。”

    自家地里不添化肥种出来的黄瓜还是挺刺的,吴奇将翠绿翠绿的黄瓜拿袖子蹭了蹭,继而“啪”的一声掰做了两瓣,东西刚递到口边,却又想起什么来抬起头下意识道:

    “老师……”

    这二字一出口,吴奇险些咬了舌头,赶忙改了口道:

    “您……吃了吗?”

    “为师不吃。”

    男人站在地里揪着杂草淡淡道。

    ……

    ……

【二十】() 
苏萧焕一人默然在眼前方寸间的菜园里拔着杂草,吴奇傻傻跟在后面杵木桩般站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到田地一边拿着麻布袋子冲回来了。

    人还没跑到男人跟前,突听:

    “站住!”

    手握一把杂草的男人直起腰狠狠指了他一下,拿着麻布袋的吴奇愣住,却见后者指了指他的脚下面色阴沉道:

    “冒冒失失的,在田地里跑的什么步?”

    吴奇低下头一瞧,却是自己仓促间踩断了一株黄瓜苗,连带上面结着几个小黄瓜也惨遭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苏教授脸色极是阴沉,吴奇讷讷,傻傻收回了脚来一时觉得自己站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好一会才见男人一边拿着一把杂草往外走去一边看也不看他道:

    “出来。”

    话音一顿,似是又沉了半分:

    “顺着埂上走。”

    吴奇闻言,小心翼翼跟着走出去了。

    出了田地,苏教授将手握的杂草丢在了田埂上,信手抓起旁边搭着的毛巾来掸着身上的土,吴奇在旁边傻站了好一会,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意欲抬起想要帮帮忙,抬到一半却又生生放回了身侧,吴奇低头站得笔直没再动作。

    苏萧焕掸干净了身上的土,抬头一看二弟子在田地里跑了一遭也染了一身的土,想起什么问道:

    “没下过田?”

    “没有。”

    吴奇摇了摇低垂的头,末了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

    “只在泥地里趟着训练过。”

    苏教授正在掸着土的手突然一顿,这回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道:

    “你父母都是从农地里走出来的兵,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半辈子,你算是半个农民的儿子,根怎么能忘?”

    吴奇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慢慢道:

    “老师教训的是……”

    片刻沉默:

    “如今……还会记得他们的,也就只有您了吧。”

    苏萧焕一听这话,抬眸沉沉瞧了吴奇一眼后慢悠悠说道:

    “每一个军人都渴望能将一腔热血抛洒在战场上,你父母那些年的英姿英魂,总好过为师如今……”

    话说到这,男人话明显音窒了一窒,到底没能再接口下去。

    吴奇话听到这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时张口道:

    “老师,不知您可愿意将十一年前的事告……”

    “不愿意。”

    这回话都没能说完,男人冷冷断了他的话音将手中毛巾丢入了他怀里淡淡道:

    “事已至此,如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走,回去以后踏踏实实做你的少校,要么,从今往后忘了这一声老师,叫师父。”

    男人话说到这,负着手一边向平台门边走去一边道:

    “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下楼来找我。”

    吴奇傻傻看着手头的毛巾和一地的杂草凌乱,觉得自己的思绪亦像一团毛线般拧了起来……

    老师与师父,明明只是一字之差,却是……

    吴奇傻傻看着眼前颇有些凌乱的杂草,这抛弃不了的过去,难以面对的身份,扑朔迷离的历史,天翻地覆的今日……

    吴奇深深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

    小岛接近赤道,因纬度较低所以天黑的极早。

    下午约摸四五点,天色就渐渐暗下来了,吴奇就这样一个人傻傻在别墅露天的平台上坐了一个下午,田埂边的地土地松软,叫他生生坐出了一个坑来。

    小时候好多事,其实他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记忆中的飞鹰将军身形高大,幼小的自己奄奄一息躺在实验台上,实验室的巨大铁门打开的刹那他从天而降,携着刺目的阳光,说——“别怕”。

    吴奇从地上攥起一把土,狠狠,狠狠捏紧了拳头。

    再转眼,当身负秘密任务的自己在学校见到暗狱首领的时,这个传说中几乎已经游离在帝国法律之外的男人,这个每每出手都会留下独特“烙印”的男人,这个冷血残酷组织的神秘首领,吴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不到……不……更应该说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自己说不清楚,但几次交锋之下,他是如此的清楚男人绝对不会伤及自己性命。

    然而这样的感觉,并未能减弱他的恐惧,相反的,他开始更加的害怕起来,他是属于帝国的军人,从军的第一天他就攥拳发誓要用热血与肉身来浇筑军魂,他是无所抵挡的帝国之刃……试问一把刃又怎能……

    他会怎么办?

    记忆中的飞鹰将军会怎么办?

    热血铸成的军魂,灵魂塑造的信仰,如果是飞鹰老师又会怎么样?吴奇在不经间问自己,如果是飞鹰……如果是飞鹰……

    那一刻的他终于做出了选择——不必相认。

    即使相认了又能如何,眼前之人明明早已不是记忆中那……

    然而一日日的相处,随着他一起深入暗狱之中,即使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早已知道眼前之人是帝国不得不拔除的一枚钉子,然而……然而……

    吴奇还是会在刹那须臾间,会在对方的举手抬足间,会在……会在这高大的身影上看到那熟悉的影子。

    那日,暗狱的教官说,我们不值得救赎,因为我们不是天使,我们是从地狱中归来的亡魂……

    吴奇第一次知道一句话能将人心碎做八瓣,那夜的自己辗转难眠,到底要怎么样的过往,才能将那朗然立身在阳光下的高大身影送入幽冥暗狱之中?十一年前的那次连开了五天五夜的军事会议,最终又得到了一场怎样的结果,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波澜万丈……

    这万千的思绪与疑虑,这多少的难过与痛楚,催使他心甘情愿在这仿佛脱胎换骨的男人身低头,唤出了那句梦回千转的词,那一刻,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便也只是“碰”的一枪,远处的人,冷冰冰的枪管,打碎的是片刻间的镜花水月,他能感觉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自己手中渐渐流走……

    父母留下年幼的自己时自己不曾弃生。

    几多年前残酷的实验时自己不曾弃生。

    然而那一刻……自己竟是,竟是如此的难过与……

    因为昔日身影的破碎,因为情意难两全,因为……因为被在意的人利用背叛,吴奇悲哀的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想活了。

    再后来,得知真像下意识跪倒在海边的那一刻,除了满心的愧疚与震惊,吴奇知道,自己的内心隐隐的……同样在忍不住的窃喜着。

    坐在田埂地上的吴奇就这样慢慢睁开了眼,漫天的星辰入了眼来,他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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