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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断狱-第5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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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直到他们加入义军,仍旧没能为他们家留下一儿半女的后裔。

    但他们清楚地记得,当他们向父亲请示,要加入义军之时,父亲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肯定和认可且赞赏的目光。

    父亲一直是个严厉的人,为了让他们练功,动辄打骂,甚至从小到大,没有同桌吃过饭。

    他们在武林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堂,但父亲从未引以为傲,更没有只言片语的首肯。

    只有这一次,父亲那欣慰的眸光,仿佛在说,兄弟俩终于长大了。

    许多人长大,是因为娶妻生子,不仅仅踏入人生新阶段,更明白了什么才是男人该承担起来的义务和责任。

    可这两兄弟,长大却是因为承担了一分需要整个天下百姓,才能承担起来的责任,那就是保家卫国!

    看着像是父亲巴不得他们送死,但他们记得父亲的笑容,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民族大义,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但为了这份笑容,为了身边成百上千一道咆哮,一道赴死的弟兄们,他们愿意死在这绳梯之上!

    “噗!”

    身边的义军弟兄被一颗砲石砸烂了脑袋,红的白的黏糊糊溅了他一脸,弟弟银虎身上同样血肉模糊,金虎却没有空闲的手去抹掉脸上的污物,而是朝弟弟银虎道。

    “今晚还去偷宗主和穆小娘子么?”

    银虎扭过头来,一块砲石正好擦着砸下来,木盾碎裂,肩膀和手臂都被拉开了,银虎却呲牙笑道:“那是不必说的!”

    金虎的眼泪滚出来,冲掉了脸上也不知谁的脑浆,朝弟弟道:“那便好得紧了!”

    今晚想要去偷看宗主和穆小娘子亲热,那便要活下去,既然弟弟答应了,便该是能活下去的了。

    于是金虎咬紧牙关,咆哮一声,便用力往上攀爬,而弟弟的身影,渐渐落后,也渐渐消失了。

    这一战,洛阳没能攻下,义军三番四次攻上城头,又被蒙古守军打退,知道夜幕降临,才鸣金收兵。

    宗云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有升帐夜议,只是在营房之中,对着桌上的城防图,默默地发着呆,穆小英则在一旁静静地举着灯烛。

    过得一会儿,宗云听到帐外传来隐隐的哭声,与穆小英相视一眼,便走了出去。

    但见得一个满脸血迹的军士,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木桩一般站在营房外头。

    金虎抬起头来,见得宗云和穆小英,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才终于朝宗云道。

    “宗主,银虎说了,咱哥俩偷看了几个月了,宗主还没亲过穆小娘的嘴呢,咱们宗主这么老实,只怕等咱们。。。等咱们死了,都见不着这一幕了。。。”

    宗云走近来,认出了这俩兄弟,一生一死,天人永隔,脑海之中全是银虎那露着白牙的干净笑容。

    这世道本不该让义军来拯救,这重担也不该金虎银虎这样的人来承担,这世道造出了无数个金虎银虎,无数个金虎银虎,又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企图重塑这个世道。

    宗云抹干净银虎脸上的血迹,他的眸子已经灰白黯淡,表情很是狰狞,脸上还有一些小雀斑,而金虎却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着。

    “银虎。。。你看好了,宗主何时让你们失望过。。。”

    宗云心中低低唤了一声,便将穆小英搂过来,轻轻在她嘴角上吻了一下,尝到的却是穆小英温热又咸涩的泪水。

    金虎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幕,泣不成声。

    他的身后,义军们从夜色之中走出来,围成一层又一层,他们或许没有银虎这样的孪生亲兄弟,但他们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金虎和银虎?

    他们不是短命鬼,他们不是脑子坏了,他们只是,只是不想让自己深爱的南宋,交给他们鄙视的不靠谱的朝廷来守护,仅此而已。

第691章 深夜造访洛阳统制() 
义军接连数日对洛阳城进行疯狂攻击,就如同一群群掉毛的瘦狼,拼命扑咬着一头犀牛!

    夜色降临,义军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汉军统制郭东甲这才走上城头,此时城墙已经伤痕累累,弗朗机大炮短小精悍,机动性却不错,炮车将城墙轰塌了好几处口子,更是杀伤了无数的守军!

    城头上的守军断手残足,哀嚎遍地,辅兵和民夫正在清理尸体,将守城器械搬运到城头上,军匠正在修缮城墙,幸存的守军已经退下前线,军中的医士四处奔走,忙得焦头烂额,围裙上全是血迹,与市井间的屠夫没什么两样。

    郭东甲也是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汉将,能够做到统制的位置,已经着实不易,蒙古人非但让他管理新附军,连汉军都交到了他手里,这也是不多见的。

    可惜他无法掌控城防,因为他的上头还有个蒙古守军的万户也忽盖。

    也忽盖参加过西征,而且立下不少军功,是蒙古青壮将领之中极其骁勇的悍将,为人极其自负,性子又是残暴,这几日处决了不少守城不利的汉军,城内挂着的人头,比任何督军队都要更具威慑力。

    郭东甲本是辽东军户,早在金国之时,便帮着女真人镇守国门,投降蒙古之后,得了重用,因其出色的管理能力,先镇守奉圣州,而后调到了洛阳来。

    他是个体惜军民的人,当初投降蒙古,也是担忧蒙古人破城之后会屠城,才出城投降,保得一方百姓的性命。

    如今义军势大,一天发动三四次猛攻,也忽盖不断驱赶汉军和新附军登上城头送死也就罢了,还让蒙古赤军担任督军队,但有临阵脱逃者,一律当场格杀。

    如此高压的威慑之下,相对于城外的义军,守军更害怕这些蒙古督军,军心士气跌落谷底,人心惶惶,继续这般压迫,只怕不等义军破城,洛阳内部就先垮了。

    郭东甲几次三番谏言,都被也忽盖霸蛮地按压了下来,甚至当着军官将士的面,狠狠羞辱了郭东甲一番。

    郭东甲与其他辽东军户一样,心中没有太多的忠诚,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但他实在无法容忍也忽盖的残暴不仁,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督军队的行径,已经与屠杀无异,他们根本不在乎守军的生死,只在乎胜负。

    郭东甲是个汉人,知道君子晓之以义,小人晓之以利,激励军心士气,绝不是粗暴的杀伐就能够做到的。

    蒙古人制胜法宝一般的督军队,或许能驱赶这些守军,顶着恐惧,去面对无数的敌人,但军士面临双重恐惧,很多都无法坚持到最后,没有被敌人打倒,最终被督军队杀掉。

    郭东甲面对着城头的满目疮痍,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也忽盖一直在防备着他,不让他接触核心城防,这也是蒙古人的通病。

    在攻城掠地之时,他们希望你投降,可当你投降之后,他们又不会真正信任和重用你,或者说,这是所有投降者,都必须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或许早在投降蒙古人之时,郭东甲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可事实上,他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洛阳的军民就这么死在督军队的手里!

    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难道又像以前那样,打开城门来,迎接敌人入城?

    他是汉人,又是镇守洛阳的统制官,对宗云的义军也是熟悉,这支义军如横空出世一般,横扫淮北,几乎完成了宋人数十年无法完成的洪业。

    可这支义军在百姓之中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口碑更不用说,连洛阳城中的汉人,都在传唱这支义军的事迹和故事。

    若说郭东甲心里没有开城投降的想法,那是坐在坟头说相声,骗鬼。

    可也忽盖不是愚昧昏聩的武夫,他残暴如狼,狡猾如狐,谨慎如鼠,却又毒辣如蛇,他就是典型的蒙古屠夫!

    郭东甲早先投降,本意就是为了少些杀戮,保护本地百姓,如今想要故技重施,却又有心无力。

    也忽盖能够让他登上城头,就已经算是宽松了。

    此时义军的民兵正在城下收敛尸体,他们将守军的尸体整齐地摆在城下,甚至用葛布遮盖尸体,给了这些守军最后的体面。

    可洛阳城头的守军呢?

    他们在也忽盖的授意之下,将义军的尸体随意丢下城头,就如同丢弃肮脏的垃圾一般。

    郭东甲心中很是不齿,此时身后却传来一个雄壮又蛮横的声音!

    “放箭,把那些收尸的都给我射杀了!”

    也忽盖下身穿着灯笼大侉裤,腰间勒着一条宽皮带,皮带上悬挂双刀,寒冬腊月,却精赤着上身,却浑身冒着热气。

    蒙古的弓弩好手纷纷登上城头来,对着城下收尸的义军民兵,便泼洒出漫天的箭雨!

    这些人本是督军队,白日里躲在后头砍杀守城的军士,夜里却来射杀收尸人,并以此为傲,引为军功,仿佛在战场上杀的人越多,自己就越勇猛一般。

    可在郭东甲的心中,这才是最懦弱的表现!

    “万户,这些人只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收尸者,他们将咱们军士的尸体送了回来,还给了死者最后的体面,万户还是放过他们吧。”

    郭东甲好生劝慰,也忽盖却哼哼阴笑,朝郭东甲道:“郭统制若同情他们,干脆打开城门,让这些叛军入城算了,谁不知道郭统制一向仁善,对咱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蒙古人,怕是早就看不惯了吧?”

    郭东甲脸色大变,赶忙低头行礼,连称不敢。

    也忽盖只是冷哼一声道:“既然郭统制没这个胆子,就不要在城头闲逛了,这城头是为勇士拼死杀敌准备的,统制大人还是回府衙喝喝茶的好。”

    郭东甲心头一滞,脸色铁青,漫提有多难受,只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闷闷地下了城。

    这才刚走下去,便听得也忽盖下令道:“浇上油,把尸体都烧了,省些力气明日杀敌。”

    郭东甲脚步一滞,咬紧了牙关,至于心中想着些什么,可就不为人知了。

    回到府衙之后,郭东甲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往书房走去,途中有妈子过来,询问他要到哪个姨娘房中安歇,让郭东甲给骂了回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想着这些?

    有鉴于叛军围城,府中守备自是森严,只是郭东甲心灰意冷,便将守卫都赶回去睡觉了。

    他在辽东之时,好歹也是马上战将,眼下城防水泼不进,又有谁会在城中作乱?

    即便义军之中有不少好手,想要行刺杀之事,要刺杀的也是也忽盖,而不是他这个无足轻重,有名无实的郭统制。

    他年轻之时也是个好酒之人,只是投降之后,日子过得谨小慎微,便开始滴酒不沾。

    今夜心情浮动起来,便独自一人,取了窖藏的辽东烈酒,可刚回到书房,他的身子却有些发凉!

    仆人们还留着灯烛,所以他一开门,便看到了独坐在书房中那个年轻人。

    此人丰神俊逸,身穿玄色道袍,脸面轮廓很是分明,眼眸深邃如海,气度沉稳似岳,一看便绝非池中之物。

    郭东甲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慌乱,只是悄悄扫视了一圈,他身上没有佩剑,书房的刀架上倒是有一柄当年缴获的倭刀,可惜无法靠近那边。

    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他的书房,又给自己如此强大的威胁感,郭东甲自然也知道其人来历不凡。

    “喝一杯?”

    郭东甲将手中窖藏的烈酒举起来,朝那人问了一句,那人却只是轻轻一笑,朝郭东甲道。

    “郭统制果然好雅兴,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郭东甲提着酒坛,又取了两个海碗,轻轻放在桌面上,年轻人轻轻在桌面上拍了拍,酒坛上的封泥竟然噗一声飞了起来!

    “好强的内力!”

    郭东甲心头震惊,再看那年轻人,已经提起酒坛,斟了一碗,轻轻放在了郭东甲的面前,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郭东甲端起酒碗来,看着那淡黄透明的烈酒,不由轻叹了一声。

    “难怪义军能够打到洛阳来,张宗主果是人中龙凤啊。。。”

    他不是无眼之人,经历了这么多事,眼力自然比别人要更加毒辣,结合传闻之中的义军宗主张本灵,再加上自己的推想,也就试探着感叹了一句。

    见得对面年轻人云淡风轻,他第一时间便确认,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错,此人便是义军领袖张本灵!

    此时能够安然入城,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而义军能够在一两年时间内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首领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他郭东甲的价值,但也忽盖却看得出,所以才对他加以堤防,不让他沾碰城防。

    而作为义军首领,如果宗云看不出他郭东甲的价值,义军也不可能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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