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绝代小姐傲江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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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渐西。四周空寂无语，料峭的风吹着车帘，呜呜地作响。愈靠近长安，众人的心愈是下沉。这种沉闷犹如初夏的第一声炸雷，久久地酝酿。霸刀朱藁——江湖中的传奇！
这种沉闷在“一夫墩”终于消散。炸雷之后，虽是铺天盖地的暴雨，众人却深深松了口气。暴雨虽猛，却总要面对。
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黑色长袍，空手，牵着俊逸白马。老者脸上有着一道伤疤，并不显得狰狞，刻在沧桑的脸上却多了几分霸道。他只是那么随意地立着，魁梧的身形却似一把出鞘的刀，封住了前进的路。
柳无香轻移莲步，“霸刀朱藁？”她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必需的时刻却毫不退缩。
第50章 斜阳道：落星（）
朱藁笑了，道：“正是朱某。”他放开缰绳，任由白马随意地吃着路边的嫩草。他坐到一方石凳上，恰好一缕余晖落到他的脸上，有着几分苍凉。“柳姑娘智退宋舞蝶，力克奚九天，可喜可贺。”他叹一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岁月不饶人啊。”
柳无香道：“前辈过谦了，无香不才，只不愿宝藏落入歹人之手。前辈刀法高绝，一生追崇武道，何必为虎作伥？”她的声音并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封住了朱藁的应答。
沉吟片刻，朱藁道：“何为虎？人心之中才有虎。”他站起身，望着斜阳：“朱某退隐多年，如今，碍于当年约定，不得不战。你们之间，只要有一人胜得我一招半式，我便放行。”
“既如此，小女子便”
柳无香话未说完，魏公子忽然打断道：“既如此，我便领教前辈高招。”他望了她一眼，只一眼，却写满了柔情蜜意。他飘身上前，手中冰蓝色“落星剑”出鞘，“前辈请出刀。”那剑煞是奇特，剑身并不狭长，有些浑圆，有着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波纹流云般氤氲着，神秘的力量散发着。
朱藁望着蓝汪汪的剑身道：“这便是落星？沉寂江湖快三十年的落星？”
魏公子大惊，出道数载，还是第一次被人认出手中之剑。魏公子也不答话，左脚微出，右手长剑化作一道流星，直刺朱藁眉心。朱藁站立不动，待到剑尖距面前不足半尺时，手中刀气暴起，生生将长剑劈开。他竟修到了无刀胜有刀的境界。
一旁的风秋梧惊讶无比。魏公子刺出的一剑虽平淡无奇，可力道、速度、方向、时机，无一不把握得恰到好处。风秋梧想起数日前剑奴的一剑，与之相比亦显逊色。更令风秋梧惊讶的是朱藁的反击。以静制动，说来容易做来难。那一手庞然刀气，没有四十年苦修绝对做不到。
风秋梧发愣之际，他们已交手三招。朱藁寸步未移，魏公子额角却渗出细小的汗滴。风秋梧看得心急，问道：“柳姑娘，不知此战我们有几成胜算？”
柳无香盯着道旁的一株枯木，看着一股生命的韧力慢慢蔓延，她相信终有一日会绿树成荫。“魏公子撑不过五招。”
“落星”一声长吟，好似反驳柳无香的话，散发出耀眼非凡的蓝光。光芒渐渐扩散，空中浮现出七柄一模一样的“落星”，如北斗七星般，将朱藁团团困住。
“好！”朱藁爆喝一声：“一剑七衣！公子也算是剑中翘首，不枉朱某一战。”
七柄长剑宛若游龙，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神出鬼没地穿梭在朱藁身周，渐渐成了四面蓝色的剑墙。空气被撕裂的尖锐声，朱藁手刀碰撞的爆裂声，魏公子轻轻的喘气声，每一道声音都似被无限扩大般钻入柳无香等人的耳内，牵动他们的神经。
仿佛一阵风过，漫天的蓝色消散无形。魏公子飞出十丈，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落星剑高高地抛向空中，不断旋转，发出轻吟的响声，最终盯在地面。没有人知道朱藁怎么出手的。他如同没有经过战斗一般，一尘不染地立着，嘴角淡淡的笑。
第51章 斜阳道：碧落宫宫主（）
柳无香打破寂静：“前辈，小女子领教高招。”话音刚落，她便从怀中取出佩剑。剑长仅一尺，剑身流动着淡淡的银色光芒，忽明忽灭。
朱藁惊讶道：“千山暮雪，碎影流光飞！”流光剑乃本朝先皇佩剑，当年纵横万里，驰名天下，与流年、流影列为旷世三大名剑，有着神鬼莫测之威。他怎能不惊？
柳无香笑而不答，纤手持剑竖立，正是“风华十三剑”的起手式“风生水起”。朱藁右掌平起，泛出淡淡金色光芒，一股浩然刀气崩然而出，直吹得柳无香衣襟飒飒鼓动。
流光飞舞！
柳无香手中之剑忽然消失，转瞬间幻化作千万朵白色蝴蝶，翩翩然笼罩住朱藁。蝴蝶仿佛自梦中而出，又好似一直存在，让人倦慵。朱藁猛退三步，右手挥出，一抹抹淡金色光芒拦腰截住蝴蝶，破碎的双翼零落。柳无香轻叱一声，蝴蝶凝成短剑，切向朱藁咽喉。朱藁双掌击出，竟将锋利无双的流光剑远远击开！紧跟着，右掌再次暴起，空中凝出一柄长达三尺、宽四寸金色大刀，开天辟地般压向柳无香。
凛冽的刀气直逼得风秋梧等人不断后退，十丈之外的瘦马一声嘶鸣，拖着马车，撒蹄而去。刀气中心的柳无香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压碎，呼吸变得困难，连汗滴都渗透不出，唯一能做的便是眼睁睁地看着金色大刀一寸一寸地下移。
恰在此时，柳无香面前出现一面明亮的圆盘。那圆盘上的光华不停地流动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四周闪动着，无数个符箓旋转不停，华美无比。柳无香被这种华美惊呆了，更令她惊讶的是，这面看似淡光薄影的圆盘竟将冲天的刀气完全挡住！
空气中传过涟漪般波动，好似被人劈开一条道，纷纷向两边涌去。
金色刀光消散，朱藁负手而立，面容耸动，似乎有遥远的记忆被从深渊中挖起。柳无香长长松了一口气，收回流光。她看着远处一点白影，心里宽慰地笑，她知道，只要他插手，这江湖便没有办不了的事。
那道白影转眼间便到了眼前，悄无声息地立着，连衣襟都静如止水，仿佛从未长途跋涉。男子穿白色长袍，一头纯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散着，面容俊朗，棱角分明，好似谪仙中人。
朱藁看着他，过了半晌道：“快二十年，我依旧不是你的对手。”
男子笑笑不答。柳无香却惊喜万分，叫道：“姑父，你可赶到了，无香差点就丢了性命。”此刻的柳无香，虽依旧是面容平常的女子，可是娇羞的神态却让人生出无端的怜意。魏公子也猜出了眼前之人，一身白衣，满头白发，江湖中除了碧落宫宫主孟玄笈还能有谁？
太阳渐斜，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朱藁望着玄笈，虽没有再言语，却似有万千感慨，浓在心头化不开。直过了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漫天黄尘中。背影苍凉。
玄笈对着柳无香轻笑，用着低低的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收到你的传书我立刻赶了过来，幸亏没误事。不过，朱藁并非歹人，他不会取你性命的。”玄笈环顾一周，突然见到依在风秋桐怀里的麟儿，继续说道：“我看这孩子根骨出众，是个练武奇才，想收他作个关门弟子，不知愿否？”
柳无香听得此话，心里头暖暖的热，她明白玄笈是怕孩子拖累自己，才有如此之说。江湖中不知多少少年欲拜入碧落宫门下，却苦无门路。她忙替风家兄弟应道：“愿意，愿意，求之不得。”她望着玄笈满头白发，一阵阵心痛：“姑父，小姑姑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治好她的。”玄笈带着风麟离开，雪白的身影犹如空谷里的一只蝶，语音未落已翻飞出众人的视线。
众人寻回马车，过得半个时辰终于望见了长安城青灰的砖墙，方方正正，让人心安。风秋梧笑着说：“柳姑娘，终于可以吃上醉仙楼的银丝面了。”柳无香一听，忽然想起馨姨的话语，眼里噙满了泪，也不回答他的话，打马穿过城门。
风秋梧抬首望去：柳无香缓缓穿过圆拱形大门，半空中一轮夕阳如血，不偏不倚正悬在柳无香的右肩上方。有着淡金色的余辉，照着城墙缝隙里几棵嫩草，照着柳无香一身翩翩衣裙，凄美得令人惊叹。
注：1直道：秦始皇修直道，一项被风尘湮没却壮阔一如长城的浩大工程。
2二十年前，朱藁与玄笈曾有一战，当时朱藁刀法已成，玄笈不过弱冠，可朱藁却在数十招内饮恨败北。详见拙作天下无香。
第52章 千江月：灞陵情愫（）
千江有水千江月。
一路南下，空中渐渐多了淡淡的花香，有些烟花三月的味道。柳无香立在桥头，看着两岸的崇山峻岭慢慢变得秀美，看着脚下的惊涛骇浪渐渐变得温柔，明白终究快离开北方，快到烟雨江南了。
河水静得如一面玉盘，映辉着天上的明月、岸边的丛丛迎春花。夜风拂过她的衣襟，清清凉凉。放眼望去，几点灯火闪烁船头，淡淡地连成一幅画。不远处的画舫里传来清脆的琵琶声，歌女清越的嗓音影影绰绰。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让柳无香宁静下来，她的身似乎仍在长安外，她的眼似乎一直盯着刚刚吐芽的灞桥垂柳。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一日的景象深深植入她的心底，仿佛中了魔一般，每日在眼前重现。风依旧，柳依旧，便连淡淡的飞雪也是依旧。
那日的灞陵纷纷扰扰，下了整整一天的细雪。冬日的最后一场雪，有风料峭，心里却是暖暖的温馨。
魏公子蓝衫白马，淡淡淹没于人群。身边的柳无香亦穿纯白色长裙，衣襟袖角绣着繁琐却美到极致的梅花，黑发盘着流行的莲花高髻，紫檀木的发簪，叮当步摇。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
“我能看到一片树叶从老柳树上落下，我能看见空中的雪花不断飞舞，我还能断定远处石桥上的青苔在一天天减少。可是，有些事情，比如爱，我又能说些什么？”魏公子仿佛自言自语，但每一个字都落入柳无香的心底。他蓝色的长袍有些泛白，消融在细碎的雪花里，有些落寞。“我不知道它到来的时间，也不知道它离去的方向。我说不出它的方位、颜色、温度，也说不出它的姿势、喜好、气味。”
柳无香撑一把紫竹柄红绸伞，淡淡一抹艳丽映在雪地里，淡若明月。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子，长发束起，面容俊朗，可眉宇间总有些化不开的烦恼。她想起，杯水亭里他弹剑而歌的洒脱，斜阳道上他千里援手的情谊，只觉得心里徜徉一股暖流。
魏公子将马系到柳树上，缓缓走到桥头，面前的一汪碧水浩瀚无比。他看着柳无香淡淡的影，一声叹息。只是他不知道，这个面容平静的女子，心里面早就翻江倒海。
微雪落到水面，点点滴滴的涟漪，牵动着桥头人的心。街头，漂亮的小男孩欢笑着，打着雪仗，堆着雪人。魏公子嗅着柳无香身上传出的若有若无的清香，终究明白，自己爱上了这个容貌平平的女子。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疲惫，折一枝柳条在手里拨弄。
“公子仗剑江湖，除暴安良，百姓交口称赞，不亦快哉。怎么，公子心里满满的忧愁？”
魏公子听了此话，忽然激动无比，他想，她竟是看得透自己豪放背后的忧愁！直直地看她的眼，直到水面陇起雾气，直到雪如飞絮。
“从小行走江湖，不知为何。”他叹一口气，手里的柳枝轻轻拂去桥头栏栅上的积雪，露出洁白如玉的石头狮子。
第53章 千江月：伤别（）
魏公子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姓名，没有父母，却莫名其妙有个师父。一年四季在荒谷中学着剑法，四周青山巍峨，淡淡剑光隐入斜阳里，落入我的眸子里。这样的岁月，直到师父被杀才结束。我永远记得那天，天边的云白得好像木津尔河的水，可是瞬间被师父的鲜血染透我开始流浪江湖。”
柳无香听着他的话，想起自己在涉渚的无虑生活，忽然明白了他眉宇间闪烁的忧愁。“那，你有过理想吗？”
“理想？”魏公子轻轻一笑，好似为着这个可笑的词，“怎么没有？刚开始的时候，为了一顿三餐，为了不被人欺负；然后为了高强武艺，为了打败对手；而现在，我只想寻出自己的身世，看看自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他望着柳无香，仿佛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涟漪。
“人活着是该有个梦想的，哪怕简单到仅仅是为了一顿饭，也是好的。”柳无香仿佛狠狠下了决心般，道：“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魏公子心里一喜，她在暗示我吗？正准备回答去江南，却听得柳无香又道：“你定是要去寻找你的身世。其实，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生活，不是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