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之日-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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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分崩离析的桂军相反，孙中山虽然不在军中，但三民主义还是有些宣传力度的，尽管谈不上英勇，好歹不会出现不听调遣，出工不出力的事情。参谋部综合这些情况判定，在广东作威作福数年之久的桂军虽然人数比粤军多，但实际上胜算并不大。
这个时候的劳动党心思又活络起来了，自起兵以来，劳动党数次军事冒险都获得了成功，党员们革命热情空前高涨，现在粤桂战争突起，劳动党的会议上都是打县城的提案，全然把名谦事先说好的攻略农村丢到了一边。现在的人民军各团各连指挥官都是名谦从李大钊那里带回来的先进学生，学生自然有学生气，这其中一条就是官气，纪世茂任电白县长已经引起了党员们的不痛快。这点苗头一下子就被孙璇看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顿痛批，把这股要官的想法压了下去。在整个7月间，名谦带着党员们掏大粪养蚯蚓，本意实际上是要去掉党员们身上的官气，但很快他发现，问题没这么简单，这些学生们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想当官并不是单纯的官本位思想，而是想把革命事业做得更好。这种对权力的渴望不是作威作福的做官享受生活，而是让别人听自己的，是一种支配欲望，简单地说就是知识分子的通病，老子天下第一。
“孙璇同志，我想改组士兵委员会。”名谦把手洗了洗，又闻了闻，确定没有沾上什么东西，这才放心的给孙璇递上一杯水。
“士兵委员会运行的也算差强人意，有什么问题吗？”孙璇问道。
“当然有，我们党是民主制度，士兵委员会是源自农会的制度，前段时间二团漠阳江那次亏就是士兵委员会干预指挥机关造成的，我们要民主，但不是极端民主化，士兵干预指挥，士兵选举连长，这是军队，不是农会！”名谦这话是叉着腰说的。
孙璇听到士兵选举连长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政治部主任，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士兵委员会必须服从连党支部的决定，责任也要细分，现在我们过于强调政治，连指导员干预军事指挥的事情也有发生，我也想是有必要理清连队上的组织关系了。”
名谦拿出了准备好的文稿说道：“我设计的士兵委员会的任务主要有五项：一是参加军队管理；二是维持人民军纪律；三是监督军队经济；四是作群众运动；五是作士兵政治教育工作。士兵委员会是选举产生的。按选举名额，由连里选出一些委员来，三个连的委员组成营士兵委员会。士兵委员会没有设立什么机关，没有专职办公，只是遇事开会研究。士兵委员会是连党支部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士兵委员会的工作，主要放在连里面，一个是政治民主，一个是经济民主，分伙食尾子，管理伙食，管理经济。”
孙璇沉思片刻，说道：“再加上一条，士兵委员会必须有党代表，开会必须有党代表作为顾问参加，而且只能对具体问题质疑和建议，不允许干涉管理。”
“好！我们最近就开党员会议讨论。”
积善堂的党员会已经变成了参谋部的作战会议。这帮士气高昂的党员倒是很爽快的通过了士兵委员会的改制提案，但随后党员之间就进行了深入而坦诚的交流，充分交换了意见（参考外交黑话）。由于大部分人的赞成，三人团不得不同意了发动秋季攻势的计划，劳动党的计划大胆激进，具体方案由参谋部推演后制定，总体目标是攻占已经被游击区包围的云浮、茂名、阳江等三座县城。并且趁着粤桂交战的机会，向西攻击湛江，向东打到开平、白山，一具解放整个粤西。
大跃进！名谦的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词。他的反驳显得如此无力，劳动党用一个理由就把名谦的话驳回了，上次打电白也是赌上全部的，还不是赢了吗。
可惜这一次，参谋部也帮不了劳动党，这个具体方案推来推去，死活就是推不出来。参谋部的意见是这样的，一个团攻击一座县城，而这几座县城都在不同的方向，必须给每个团都配备火力，大炮分开使用不符合基本军事常识，而如果集中使用根本不可能按时机动到位。更糟糕的是，缴获的克虏伯75mm山炮没人会用，第一次试射的时候就发生了炮弹不出膛的险情，战士们试图把炮弹敲出来，结果不幸弄坏了零件，一门山炮就这么坏掉了。剩下三门火炮随即被封存，劳动党再也没敢尝试操作。参谋部也设想过偷袭的办法，实际考察后发现，阳江、茂名这些历史名城都有城墙，给偷袭带来了极大的难度，现在粤桂交战，人民军四处剿匪，当地地主武装惶惶不可终日，无论日夜均森严守卫。最后，参谋部得出结论，三个团一次攻占三个县城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建议首先攻占条件较好的阳江县城，然后再回过头去啃茂名。
参谋部的结论让名谦长舒了一口气，他自己不由得庆幸当初的决定，如果没有参谋部这个机构，这帮子脑子发热的青年学生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三个团就敢打三个县城，给他们一个师那还不去打广州啊。
党员们仿佛听到了名谦心中的祈祷，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提议——打广州。名谦嘴里的水喷了一米多远，被呛得咳嗽不停，亏得张路狠狠的拍了拍脊背，算是缓过来了。不等名谦开口，丁超首先站起来表示反对，本来打阳江茂名的后勤补给已经很吃力了，绕过阳江打广州，打算用飞机运粮不成？而且那一片都没有群众基础，部队带过去两眼一抹黑，怎么打？参谋部更是激烈反对，让名谦非常欣慰，经常干理论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知道什么是极限。
“同志们安静一下，”名谦看这帮子已经吵得差不多了，决定出来收拾这个残局。“我的意见不变，还是闷头发展，等待时机。现在我们的实力确实有可能拿下一两座县城，但这些县城都是需要分兵把守的，在收到税之前等于是个包袱，还拖住了我们的机动兵力。而农村只需要工作队，自己就能拉起民兵，我们可以保持机动兵力，不断消灭桂军有生力量壮大自己，这是上策。同志们都想要一座县城，有的想要三座县城，这个想法不能说不对，军事上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我们缺乏攻坚武器，敌人又龟缩不出，打攻坚战可能会导致很大的伤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
一团长听完立即站了起来：“吴主席，我尊重你的军事能力，也相信你的政治见解，但我觉得，现在攻占一座县城，特别是茂名县城，有诸多好处。茂名是粤西经济最好的县城，龙修灰且不必说；开矿冶金，民国初年就开始了，一年就产铁锅数万口，现在根据地缺铁农具，这些铁厂意义重大；茂名制糖、缫丝、食用油工业都是历史传下来的，每年都有大量税入；这些年来，造纸、印刷、工艺雕刻哪个不是欣欣向荣，哪一样不是我们革命需要的。就算有所牺牲也是很值得的。”
一团长的意见立即得到参谋部的同意，事实上这帮子已经想要吞下这块肥肉很久了，计划修改了无数遍，只不过之前党员们意见不一致，没有机会拿出来而已。参谋部认为，三个团打茂名一个杂牌团，就算有些城墙也不足为惧，大不了机枪掩护，云梯攻城罢了。经过简单计算及适当忽略之后，参谋部拿出了攻击方案。面对城墙攻坚战，参谋部也没什么经验，第一个拿出来的方案自然是夜袭，这个战术是人民军比较喜欢的打法，虽说自己也很容易走散建制，但夜间突击带来的效果非常明显，在刺刀肉搏中土匪和军阀部队往往崩溃。参谋部计划三个团打三个门，五个民兵连伏击西门，由攻坚突击连配合内应偷袭城门，然后三个团夜间白刃冲锋，一举歼灭敌人。第二个方案是强攻方案，如果夜袭失败，次日以一团三面牵制，其他两个团从地形较为开阔的南门发起强攻，由五挺马克沁负责火力压制，用炸药炸开城墙。
看起来不错，实际上？名谦看到了丁超不安的表情，因为劳动党太不了解茂名的底细了。茂名县在历史上是军事重镇，是粤西的封建堡垒，官僚军阀麋集，什么兵团司令、副司令、军长、副军长、省长、警备司令以及师长、保安司令、督察专员，从少将至中将至上将军政高级官吏多达数十人；县团级县长等在百人以上。他们中有蒋介石嫡系军官、黄埔系军人，也有非嫡系官员，他们上下左右相互勾结，构成封建统治网。当年，茂名地方流行着“四大家族”、“五大姓”、“三座大山”统治集团之说。“四大家族”指的是邓龙光、陈沛、梁华盛、莫福如等官僚家族。“五大姓”指的是茂南地方家族中最大的“桂山江”、“新坡许”、“白土朱”、“肇良梁”、“袂花陈”等。他们村大族大姓氏大，财多势大地主多。当年，茂名地方区乡的划分，基层官吏的委任，往往以封建族望、姓氏观念为标尺，封建宗族、官僚集团与封建王朝统治体系，上下配合，形成五光十色的封建壁垒，在城县区乡的地域争夺，权力角逐层出不穷。
为什么人民军在茂名地区的土改工作屡屡碰壁，云浮山的匪患屡灭不绝，与这些封建地主集团不无关系。人民军不断的渗透，在茂名外围的游击作战确实削弱了这些地主豪族，但如果要攻下茂名县，还是显得有些冒险，胜负也在五五之数。然而正如一团长所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且不说各种产业税收，就是打倒这个封建堡垒的政治意义就不可估量。三人团在这个问题上最终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1920年8月19日，就在粤桂两军潮汕大战之时，人民军茂名攻势正式打响。
战役指挥由张贯一全权负责，名谦将指挥部设在后岭，与参谋部一起工作，既然这是一场豪赌，那就把自己也押上去吧。
人民军的侦察部队在一天之前已经开始监视附近反动地主的碉楼，准备停当的人民军三个团夜间抵近茂名近郊，由于东江的阻隔，茂名被分为东西两个部分，根据参谋部的计划，三个团夜间秘密进入攻击阵地，稍做休息后，黎明时分发起攻击。带领一团攻坚突击连直扑东门的正是击破谢文炳指挥部的周艾。
现在，他的心里惴惴不安，村子里的狗疯狂的吼叫，之前的夜袭不是荒郊野外就是在自己地盘上，根本没碰到过狗吠这回事。突击连既不好后退，也不能前进，瞪眼干着急。在忽明忽暗的灯笼照耀下，周艾分明看到那个黑影带着枪！民团！这是战士们的第一反应。周艾挥了挥手，突击连的战士心领神会，只见两个黑影悄悄的向灯笼摸去，这些士兵都是老战士，果然身手不凡，暗夜中那灯笼突然落下，两个黑影只在一瞬间就把敌人放倒。周艾满意的笑了笑，再一挥手，示意准备攻击。就在此时，不远处一声枪响，那地主大院里顿时灯火大起，人民军战士心知要遭，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下，要打就立即冲锋，打不过就立即撤退，周艾果敢的性格令他选择了后者，好汉总是不吃眼前亏的嘛。
“混蛋！那个白痴手抖了！给我站出来！”周艾气的眼睛发红，跺脚叫骂道。
“连长刚才那声枪响是土枪啊。”战士们小心的回答。
对啊！土枪，周艾傻了，原来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还在沾沾自喜呢。人民军不知道，这个大院的地主安排了暗哨，出去查看的明哨一倒，暗哨就知道了。按说这个时候暗哨应该马上开枪射击，提醒大队，但这暗哨却是个机灵鬼，人家都摸上来了，保不齐就在自己身边，枪一响老爷是得救了，自己也就交待了。一定是暗哨跑远了才放的枪，反而令周艾误以为自己已经被远处的敌人发现，结果错失了夜间强袭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以突击连的实力未必就能抓住。
周艾这边一打，立即在茂名外围引起了连锁反应，各团的突击连或多后少都碰到了敌人，原本悄悄地进城计划被夜间战斗的曳光弹撕得粉碎。人民军夜战能力毕竟强于毫无纪律可言的地主武装，一个刺刀之夜下来，倒是抓到了几十个俘虏，把附近的敌军兵力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后岭临时指挥所里，张贯一与名谦面面相觑，在所有的计划中，夜袭突击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战术，如今却因为几条狗的原因失败了。
“俺们那旮瘩吧，最爱吃狗肉，今儿个不把这些个畜生弄死，老子就不姓张。”张贯一气得狠狠咬了一口疙瘩面。
名谦哈哈大笑。“身为指挥官，我们应该考虑到这些因素并告知我们的士兵，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失职，今后要吸取教训。”名谦收起笑容，叹气道。“我只是担心，偷袭不成改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