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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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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叹了一口气:“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吧。”

    李萍却得意地说:“不了,佟老板的车还在等我呢,我们在酒店订了年夜饭。”然后她说了东莞一家著名酒店的名字。话音刚落,不远处果然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她嫣然一笑,道了声“新年好”,便风姿绰约地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因为是乙病毒携带着,李萍被金秋厂拒绝后,外面稍稍象样一点的厂也不要她,本来她在乔健的帮助下进了他所在的电镀厂,因为厂小且待遇不好,很难招到人,所以并不需要健康证。可李萍嫌气味难闻,工资又低,吃得也不好,就瞒着李清他们,跟一个老乡进了洗脚城。本来是说只负责按摩、推拿的,谁知没做两个月就被常去洗脚城的佟老板看中,她就辞了工作,住在佟老板给她租的房子里。佟老板每月给她三千元零花钱,平时还常送她衣物首饰,另外还给她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听到这里,胡海成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怨不得她的,稍好一点的厂都不要乙肝携带者,即便是并不传染的小三阳。不能进好厂,回家又赚不到什么钱,走上这条路是必然的。”

    一直在喝闷酒的乔健显然喝得有些多了,他一反刚才的腼腆,情绪激昂地说:“为什么中国会变成这个样子?农村的漂亮女孩都来城市给男人按磨、推拿?农村的男人给城市人修路、挖地、背砖头,还要什么狗屁的暂住证!老天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有人生下来就要忍受贫穷,有人生下来就是既得利益者!”他边说边捶着桌子,最后竟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李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乔健,大过年的,你有完没完,当着这么多弟弟妹妹的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没想到听了这话,乔健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对李清怒目而视,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哭:“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结婚五年了你连只鸡蛋都没给我下,你还有脸说我!”

    李清气得浑身哆嗦,回骂道:“不下蛋是我的原因吗?那是因为你自己没种!早就叫你不做该死的电镀了,可你说除了电镀厂你找不到工作!是谁说的,自己厂里好多男工生不出孩子,其中包括管生产的副总!”

    乔健立刻暴跳如雷,“腾”地站起来,随手拿起盛汤的碗就向李清砸去,李清急忙一闪,那只汤碗“砰”地一声砸在对面的墙上,摔了个稀巴烂,碗里的汤汤水水溅得到处都是。李清立刻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李梅看到姐姐哭了,连姐夫也不喊了,大声责备道:“乔健,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你在广东这几年什么都没混到,在外面象只狗熊,回家就打老婆,你看我姐都瘦成鬼了,你还是人吗?”

    乔健反手就扇了李梅一个耳光,胡海波立刻扑上去当胸给他一拳,骂道:“你想找死啊?”

    乔健没提防,立刻摔了个仰八叉,连带桌子也差点翻了。乔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张牙舞爪就要向胡海波扑过来。胡海成立刻和弟弟站在一起,冷冷地说:“是你打人在先,你要是再敢耍酒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和米娜也愤怒地望着他,他眼珠一转,很快恢复了刚才的腼腆斯文,“嘿嘿”一笑道:“我喝多了,喝多了,吃饭,吃饭。”

    屋内只有我和米娜没有卷入这场家庭纷争,看到他们几个都各自生着闷气,我和米娜赶紧去收拾碗筷,并拿到厨房洗涮。我想起每次领工资都签两次名的事,虽然沈洲给我解释过,但我总是不相信。现在终于有机会亲口向米娜证实了,我怎么会错过?所以,我悄声问:“米娜,为什么我们领工资时要签两次名呢?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第82章() 
米娜微微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是新来的吧,其实老员工都知道。我们每月要做两份工资,一分是发给你们的,一份是应付上面检查的,为了少缴税。公司所有帐务,包括财务、物料等等,都有两份帐的,一份是厂里的真实情况,一份应付‘上面’检查。”

    我惊讶地问:“那‘上面’会相信吗?他们不查吗?”

    米娜“切”了一声,并不自觉地说了一句粗话:“查个屁!哪个厂不是这样?厂里每年都要送给他们好多好多钱,你以为那是白送的?你真天真!”

    天真就是傻瓜的代名词,为了防止她直接说我傻瓜,我赶紧闭了嘴。这时碗筷也洗好了,我们小心将碗筷捧出后,又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了桌子。

    可再坐在桌子边,人人都没有了食欲。只好胡吃了几口饭草草收场。虽然家里乱成一团,但李梅还是和胡海波将我送到了厂门口,年底正是东莞最乱的时候,他们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让我非常感动。李梅让我放假三天都到她那边吃饭时,想到刚才吵成一团,他们心情肯定也不好,便没有答应她。

    虽然其余的三天我在厂里买了饭票,因为在饭堂吃的人很少,大多数是去亲戚朋友或老乡处租房子做饭吃了。所以厨房的人也很怠慢,饭都冻成了疙瘩,菜里也结着一块块的油块。每次吃饭时,我们都把饭和菜放在一起,然后冲热水进去,冲一次倒掉一次,直至饭菜有些热气了再吃。

    宿舍里除了我,还有两个人跟我一样是在饭堂吃饭的。一个是车位组的张珊,一个是包装组的柳翠花,大家都叫她柳姐。平常我们的关系也是淡淡的,这两天就我们三个人长期在宿舍,反而亲热了起来。因为除夕和初一早晨打电话的特别多,直到下午磁卡电话前的人才少了些,我才和张珊结伴去打电话。

    前段时间,大姨家的“小霸王”因一件小事把海鸥暴打一顿后,妈妈便和海鸥般回我们家,暂时住在柴房里。我的电话是打到村里一个“包工头“家的,全村只有他一家装了电话,电话号码是年前海鸥写信给的。“包工头”倒还热心,很快叫来了我妈妈。

    当好久没叫的“妈妈”两个字冲出喉咙时,我感觉嗓子硬生生地痛。妈妈刚叫了一句“海燕”,便催促我挂电话,我知道她是心疼电话费。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妈妈只好说:“你寄回家的钱还没有到一万,但我还是决定过了年就开始建房子,反正差的钱也不多了,你领了工资再寄过来。只是,只是苦了我女儿了。”说到这里,妈妈泣不成声了,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回头再看身后的张珊时,只见她满眼是泪,哭得甚是伤心,我吓了一跳,关心地问:“你,家里还好吧?”

    她边擦眼泪边哽咽着说:“电话是我五岁的小侄女接的,刚听到我的声音,她便哀号起来,她说,‘姑姑,叫我妈妈别打工了,我要妈妈啊。’我就哄她,‘傻孩子,妈妈在外面给你赚钱呢。’没想到她哭得更伤心了,‘我不要钱,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为了省钱,我嫂子都两年没回家了。”

    张珊越说越伤心,回到宿舍,正在织毛衣的柳姐问明原因,不以为然地说:“你还只是姑姑就哭成这样,要是象我一样把亲生儿子留在家里三年五载的,你还不要哭死?”

    我好奇地说:“三年五载?那他还认你这个妈啊?”

    她叹了一口气:“你还别说,不但那小兔仔子不认我,我更是不认他了。我来这边打工时,我家猫儿才八个月。两年后,趁着不是过年,车费便宜,我就请假回家去看他。才刚到村口,满村的孩子都过来问我要糖吃。我们那儿就是这样,在外打工的人回家,就是手头再紧,在村里看到小孩子要发糖吃的。我早就准备好了糖,糖发了,孩子们也走了。但身边有一个孩子却不走,不远不近地围着我转,我以为他可能还想多要一点,于是就满足了他。如此三次,我就有些烦了,我问邻居,‘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我都给了他三次糖了。’邻居呵呵大笑,‘这就是你家猫儿啊。’我当时抱猫儿,那个哭啊。”说到这里,她放下正织的毛衣,抹起了眼泪。

    我心情非常沉重,出外打工的人,谁个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听柳姐一说,张珊就不哭了,只是双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柳姐却眼泪越抹越多了。难得有三天时间不用上班,我不想让自己总是伤心,便爬上床,拿起久违的笔和日记本,把自己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一一记录下来。和以往的记录不同的是,我的记录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是沈洲。自从发生过关系以后,我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思念着他。

    可惜三天的假期太短,短得还没来得及品味便过去了。初四一早,我们又开始了象往常一般的忙碌。每次忙碌,我们想的是赶紧把这批货做完,做完后也许可以休息一下。但真的休息了,很多人又会抱怨,因为放假时每天十元的补助,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厂里是初十正式上班,大约是初三开始,回家的人己经陆续有人回来了。于是我开始度日如年地盼望沈洲也能早些回来,但我一次次失望了。直到初九晚上,我简直是绝望了。因第二天就正式开工了,那晚就没有加班,吃过饭我就早早冲了凉,爬上床写日记,我心乱如麻,对他也由思念变成了怨恨。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张珊尖叫一声:“海燕,有帅哥找。”

    我心里一震,发现竟然是沈洲站在门外。这是自看过病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房间。我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下床,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站在他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冲我温柔地笑笑,转身往外走,我顺从地跟了出去。刚一进他的房间,他便把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我幸福地差点晕眩,喃喃地说:“你想我了,是吗?”

    他却一句话也不说,迫不及待地将我压在我床上。

    说句实在话,我对他的思念虽然也有性的成份,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依恋。分别了半个月,我很想和他好好诉说一下别后的思念,反而对性没有了渴求,但为了迎合他,我还是顺从脱了衣服。

    他表现得很凶猛,仿佛要把我吃了一般。但不知为何,在我刚有感觉的时候,他便又不行了。我就象一只正在水里活蹦乱跳却一下被人晒在海滩的鱼,但我并不在乎。现在对我来说,只要他在我身边真实的存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83章() 
于是我便和他讲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好多人都是提前回的。”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别说话好吗?我好困,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又要转车,累得不行,身上一点劲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想和他说,好想他把我抱在怀里浓情蜜意一番,听我诉说这半个月的思念。听他这样一说,只好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来,但还是怯怯地问:“今晚,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他断然否定:“不行,这房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韦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再说,保安要是查房看到你,我们两个都得开除。”

    我委屈地垂下眼睑,鼓起勇气说:“不如,我们也去外面租个房子吧。”

    他脱口而出:“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失望极了,厂里很多人都是确定关系就到外面租房子。他大约觉得有些不忍,但还是用坚决的口吻命令我穿上衣服,自己也套了件睡衣,从行李包里拿出一盒大宝,邀功似地说:“我从家里带了两盒大宝,你拿一瓶去用吧。”

    我犹豫着接过了,轻声说:“何必从河北带来呢,这边也有。”

    他正色道:“这是家里买的,正宗,在这边买的多是假货。”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真的要睡了,好困啊。“

    我只好委屈地拿着大宝走出房间,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别扭,不由冲动地想,自己这算什么呢?送上门给人睡吗?而得到的却仅是一盒大宝!忽然就想到了胡海波,当初他将自己节省下来的鸡腿和可乐送给我,可他连手都没碰我一下。一瓶可乐在外面卖三块钱,一只鸡腿在外面也是卖三块钱。而一瓶大宝呢,应该也和这个数字不相上下,可他的工资是胡海波的两倍,他还占有了我的身体!

    但转念一想,我怎么可以是这么俗气的女人呢?爱情是不可能与金钱划上等号的。我在不知不觉间走近沈洲,是因为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可见我与他还是有缘份的。何况,这可是我接受的第一件来自男人的礼物,我一定要加倍珍惜才是。

    沈洲是个稳重的男人,他不让我在他房间过夜正说明他的理智。因为孤单,因为寂寞,我一遍遍在心里为他对我的冷淡找着让自己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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