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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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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眼睛女孩叫她阿香,阿香很热情,眼睛滴溜乱转,一副很聪明玲俐的样子。活计其实好简单,桌上的金属小零件也只有两件,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两种小零件用手小心连接起来,连接的时候最好放在腿上链接,因为不小心小零件就会从中断开了。其实说白了,连成的东西就是手表链,是那种我们家乡叫“坦克连”的一种手表链。

    我现在才知道,房间内的那三台机器就是打链子用的,一般我们把小零件连接到一米左右,便放在桌上,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来收,然后计数。他们收去后就放在那几台机器边,再由机器压紧,机器压过就不会断开了。

    我们的工资就是计件的。我问阿香多少钱一件,阿香说她也说不清,但熟练工每月可领到两百多块钱,最高的领到两百四十元。当然,象我们这种新手开始一百多块钱,但做两个月也就可以领两百元了。厂里大多数是做这种表链,有时也会接一些项链、手链做。我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陈刚厂里有时赶货赶到死他还说那厂好呢。每个月两百元,简直就是喝人血呢!

    但我是新员工,这些话我是断断不敢说的。把那些小零件连接在一起不需要什么太深奥的技巧,一学就会,关键是熟练程度的问题。阿香和周围的人做得都很快,上午我连接了五条,阿香他们大多连结了10条,据说一个上午12条就是快手了。

第18章() 
时间很难挨,做事时又要始终低着头,一个上午下来,我真是腰酸背痛的。好在上班时间可以说话的。只是赵小姐在的时候我们都低声交谈,声音一大她就要喝斥。不过她出去时我们可以大声说话甚至唱歌。阿香说,晚上加班的时候,就是赵小姐在我们也是可以大声唱歌的。说这话时,她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足。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当下班的铃声终于响起时,我们象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般,急不可待地冲出了厂房。我因为脚疼走在后面,看到冲在前面的有几个也是和我一样腿脚不灵便的。

    吃饭的碗和筷子都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并不需要另买。老员工的碗和筷子也都是放在宿舍的,因为他们是放在行李外面,回到宿舍拿着碗就直奔饭堂堂,动作比我快得多。饭堂在一楼,也就是我们宿舍的楼下。饭堂并不大,我们打饭都要在外面排队。厨工穿着肮脏的白色工作服,从一个窗口给我们打菜。然后我们就端着盛了菜的碗按各自的饭量到大桶里打饭,饭是可以随便打的。

    我排在最后,等了好久才打到。菜只有一份,且很少。我到宿舍时,宿舍内的人己经吃起来了。我是睡上铺,下铺己坐了两个女孩子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阿香忽然在另一张下铺叫我,原来她也是和我一个宿舍的。

    我很高兴地坐到她床上,她一边吃一边夸今天的饭菜不错。我真是哭笑不得,什么不错啊,就是猪油渣炒辣椒。那些猪油渣被榨得黑黄黑黄的,根本看不到一丝油星,就这种油渣,每人碗里也不过小小的四五块。辣椒则一点都不辣,皮厚厚的,咬在嘴里没一点味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菜椒,并且这些菜椒大约只是在锅里滚了一下,咬上去还“咯吱咯吱”响,哪里吃得下?

    万般无奈之下,我从行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酸菜。几个女孩看了赶紧围上来,她们使劲吸着鼻子,夸张地说:“啊,好香啊。”

    我只好客气地说:“一起吃吧。”

    女孩子们好象得到命令般,立刻筷子翻飞。这时从别的房间也有女孩闻讯赶来,她们甚至招呼都不打了,筷子就伸了过来。看着酸菜很快被消灭了一半,我心疼死了。她们那筷子仿佛不是夹在酸菜上,而是夹在我心上。吃完后她们齐声夸我大方,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个女孩边吃着我的酸菜边口齿不清地说:“真香,外面好象也有卖这种酸的呢。”

    阿香看到别人吃我的酸菜,一直很不高兴,听她一说便没好气地问:“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买?”

    女孩“嘿嘿”笑了两声:“贵呗,一块八一包,谁吃得起?我又不是富婆!”

    另一个女孩接口道:“其实我们可以买菜自己腌的,又不要花多少钱,可又要买坛子什么的,要好多钱的呢。”

    她这样一说,别的女孩也随声附和,她们边吃边议论着各自家乡的酸菜腌制方法,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倒也其乐融融。

    我真没想到,一顿酸菜都可以让她们这么兴奋。

    下午,我的动作稍微快一些。阿香不住赞我手快,就连和我在同一桌上的其他老员工也连连称是。其实并不是我手快,而是我在连接这些小零件时,因为心思灵动,很快就在看似简单的动作中总结出了技巧。

    我是个新人,他们对我很好奇。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考上大学没去上,但她们还是知道我是高中生的,对我很是羡慕。其中一个脸上有块巴掌大胎记的女孩冷冷地说:“高中生又如何?我还是大学生呢,再说你还是个跛子。”

    整整一天她都很少说话,在说到“跛子”两个字时故意抬高了声音,很多人朝我们这边看来,其中包括一个腿脚同样不灵便的男孩,我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小声分辩道:“我不是跛子,我只是脚心不小心硌破了,走路才成这个样子的。”

    她却冷笑一声:“你说你不是跛子我们就信了?我说我脸上的东西自是故意搽的胭脂,你们信吗?”

    我脸色顿时发烧,气得浑身发抖。阿香暗中用胳膊碰了碰我,我只好强忍住了。奇怪的是,她的话虽然可笑,但在座的人好象没一个听到一般,全都顾左右而言她。后来我才知道,这女孩确实是大学生,听说还是什么重点大学的,就是因为脸上的那块胎记,外面那些正规的工厂连员工都不让她做。可能是因为心里委屈吧,说话非常地尖酸刻薄。有一次厨工给她打菜少了,她将菜倒在那个厨工脸上,从那以后人人对她敬而远之了。

    原来进这个厂里的人,不是刚从家里来的就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找不到工作的。但唯独阿香是个例外,因为她男友是操作那三台机器的三个男孩之一。操作那三台机器不需要技术,非常简单。在东莞,没有什么技术的男孩子找工作非常难,要是没有熟人,很难进得了厂。她男友在这里每月可以拿到五百多元,离开这个厂就很难找到工作了。

    连接表链这种简单的手工操作虽然并不累,但时间长了真的是非常枯躁乏味的。虽然很多人在一起说说话可以让心里轻松一些,却不能改变枯躁乏味的本质。

    到下班时,我又连接了七条,也就是说我今天共连结了12条。一个做了一年多的老员工帮我算了一下,以我现在的速度,第一个月拿180元是不成问题的。虽然180元太少,但很多新员工第一个月最多只能拿150元的呢。我苦笑一声,心里闷闷的。

    晚上的菜是绿豆芽,虽然依然是少油无盐的,但总归比中午那半生不熟的大菜椒要好吃些。晚上我没有把酸菜拿出来,而是按照阿香的叮嘱,我们两个各自挟了一些便快速藏了起来,这让别的人很是失望,对我也不如中午那样热情了。

    晚上吃饭时间和中午一样,只有一个小时。我们每天的伙食费是两块钱,我进厂时赵小姐说的包吃包住并不准确的,这所谓的包吃每月要从我们工资里扣60元钱的。

    我问阿香:“既然什么都不发我们,为什么还要我交30元押金呢?”

    阿香无奈地说:“那是半个月的饭钱,你要是做不满半个月就走人是没有工资的,走的时候这30块就是你半个月的饭钱了。”

    我更加纳闷了:“我做了半个月肯定不止30元,为什么还要扣我这30元呢?这是不合理的。”

    阿香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什么合理不合理?厂里就是这样规定!你读那么多书,怎么连这点都不懂?”

第19章() 
她这样一说,我真是羞愧难当!自认为还算半个文化人的我,在这件事情人竟然还没有小学毕业的阿香明白!吃过晚饭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上班铃声便响起来了,今晚是要加班的。一般情况,这个厂是加到10点的,不加班的时候很少,赶货的时候也有通宵的。本来还想晚上和丽娟见一下面,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以前读书时,也是经常熬夜到10点的,但那种敖夜是为了学习,为了前途。可现在算什么呢,熬死熬活就是为了那每月一、两百块钱吗?可我来东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一、两百块钱啊。

    做了一天的手工,手臂又酸又疼,手指几乎麻木了,甚至捏不起零件。特别是8点以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虽然晚上加班可以讲话也可以唱歌,但又累又困的,谁还有精力去唱歌?好不容易挨到10点下班,我真想一头扑在床上就睡过去啊。可是不行,天气这么热,浑身臭汗熏天,不冲凉洗衣服是万万不可能的。

    男工冲凉房在一楼楼,女工冲凉房在二楼,也就是我们宿舍的尽头。我因为走路不方便,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当我提着水桶进去时,里面己站满了等待冲凉的女孩子。四个仅容一人一桶的冲凉房里都有人。奇怪的是,三个里面有人的冲凉房前排着长长的队,而另一个门开着的冲凉房里外都空空荡荡的。

    我问身边也在排队的女孩:“这个冲凉房不能用吗?”

    女孩好象害怕什么似的,轻声说:“可以用的。”

    我更加奇怪了:“为什么可以用却没有人进去呢?”

    女孩转过头不再理我。正在这时阿香进来了排在我身后,我问她:“我可以进用那个冲凉房吗?”

    阿香赶紧制止我:“那个冲凉房是赵小姐专用的,每晚等她冲过凉洗好衣服我们才可以用。”

    我急了:“可十二点就要熄灯,我们冲好还要洗衣服呢,我都困死了。我先用了,她现在还没回来,还不定什么时候来呢?”说完这话,我不顾阿香的阻拦,提着水桶走进了那个冲凉房。

    在我把冲凉房的门关上时,我看到排队那些女孩全都把目光转向我,惊讶万分。在这目光中,我有些担忧又有几分得意。心里想,她们这些人哪,真是迂腐,冲快一点不过是十分钟的事,赵小姐难道就会在这十分钟内赶来?就算来,我也是很快就可以出去的。

    这个冲凉房比别的冲凉房干净一些,我快速脱掉脏衣服,接满一杯水痛痛快快淋在身上。为了节省肥皂,我只是轻轻在手心涂了一些便将泡泡抹了全身。洗干净身子我又小心撕开从家里带的洗发水,挤了半包放在头发上揉搓着,另外半包我又放回去,还想下次再用。我刚刚把洗发水搓成满头的泡泡状,门外传来愤怒的敲门声:“谁在里面?”

    是赵小姐,但我并不十分害怕,不以为意地说:“再过五分行不行?我马上就好。”边说我边加快了速度揉搓头发。

    谁知赵小姐一听这话更加愤怒了,不停用脚踹着门,口中愤怒地叫嚷道:“谁允许你用这个冲凉房的?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叫你好看!”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穿上换下的脏衣服,连脸都没来得及洗,顶着满头的泡泡就出了门。那些还在排队的女孩看到我的样子,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赵小姐厌恶地看我一眼,如避瘟疫一般:“离我远点!别让我逮到下次!”便提着自己的水桶,恨恨地进了冲凉房,似乎示威般,她“砰”地一声关上冲凉房的门,声音震得我心里一哆嗦。

    我狼狈地顶着满头的泡泡不得不排到另一个冲凉房门前,我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就这样的高中生啊,真没素质,连我这个小学没毕业的都不如呢。”

    听了这话,我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自问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我不明白好象她们都以为我做错了似的。或者,我真的错了吗?

    我没想到白天里不拘言笑的赵小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只是后来在同事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才知道,赵小姐原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员工,初中毕业。她刚进厂三天就被这厂的老板用车接走,从那以后,赵小姐就开始管我们了。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见过到传说中的老板,那是个黑瘦的本地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模样很是和善。看到他时我们正端着碗在院内吃早餐,所谓的早餐,就是一大桶白白的汤米粉,少油无盐的。起得早的可以捞多一点米粉,吃得晚的只能喝米粉汤了。

    就在这时,这个中年男人从位于一楼的赵小姐房间大大方方走出来,他穿着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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