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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秀骨-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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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应该能办到吧。他一边想一边又不放心,不知前面还有没有躲过爆炸的敌人,他还是跟着她比较好,于是,他一点点挪着身子,忍着伤口的疼痛,企图从废墟里爬出来。

    半边身子够着平地的时候,一条斜在一旁的铁棍突然失横,正朝他的腰部压下,他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双手撑着地面,已无余地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棍朝自己猛砸过来。

    闭上眼的刹那,他心中一叹:要是能亲自护她出去,就好了。

    鼻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思绪刹那倒退数百日夜,那曾在臂弯怀抱里驻留的甘甜,媚中带纯,丽而不俗,茫茫浑浊世间仅一枝独秀,不如温室里的花朵,更像是一株干净而坚韧的翠竹,以那样的聪颖、骄傲、灵气,毫不畏缩地在他面前发芽成长,一点一滴,不知不觉地,融入了他的牵挂,渗透了他的相思,轻轻却又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上。

    他总是忘不了她,就是忘不了她,即使在她离开他之后,即使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仍会幻觉,鼻尖缠绕的是她秀发的芬芳,触手可及的是她宛若无骨的柔软香肌。

    预料中的凌迟迟迟不至,他蓦地反应过来,睁大双眼。

    一片雪白的裙角覆盖在他的身侧,她正单膝跪着,纤细双手颤颤地举着差点将他压垮的铁棍,脸上是她惯有的倔强韧劲,与他视线一对,咬牙切齿地道:

    “白静江,你这会儿装什么死?!还不快给我起来!”

    他不禁哑然失笑。

    她竟然去而复返,她竟然为他。。。去而复返。

    他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双掌一撑,终于爬了出来,一脚踢开铁棍,同时反手将她拦腰抱住,往墙边滚了几圈。铁棍落下,发出一声巨响。他护着她,靠着墙角,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在拥她入怀的那一刻,莫名地安定下来,嘴上却调侃道:

    “看你那么爱读书,还以为你是近视眼,谁知你黑灯瞎火的都能救人,视力好成这样,都快赶上猫头鹰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想到刚才的惊险,只觉后怕,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到他,她只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不能肯定方位,她仔细闻着他的味道,那在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几不可察的桂花香,也是她嗅觉灵敏,又与他朝夕相处过,才能嗅得出来,于是她尝试走了几步,哪知却渐渐闻不到了,这才回头来找,凭着直觉,来到他的身边。

    铁棍就在那个时候落了下来。她简直不敢去想,如果她的动作慢一拍,结果会如何,想到就差那么一点,她便彻底失去了他,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哪知他的语气还是这么吊儿郎当地没正经,好似浑然不觉这是一场何等令她胆战心惊的生死较量。

    顿时就有了气。她松开他的手,反唇相讥:“哪里及得上你,黑灯瞎火的都能杀人,从小练的吧。”

    殊不知,她这一句却是歪打正着。他一下子沉默了,凝视着她线条秀丽的侧脸,半晌淡淡一笑:“盈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对我说话常跟刀子似得,随便就能在我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那是他的童年,亦是他成年之后刻意回避的过往。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同样充满了黑暗和杀戮的屋子里,昔日的情景如藤蔓一般缠绕而上,挥之不去。

    一直没人知道,从他很小的时候起,父亲经常背着母亲带他去一个黑屋子,把他关在里面,命他练刀。三四岁的孩子,怕黑、站不稳、什么也不懂,却要握着一把短刀柄,不断地练、反复地练。父亲待他一贯不多言笑,只是严苛要求,他当时年纪虽小,但母亲卑微的身份迫使他早熟――他只被父亲骂过一回,便学乖了,之后再不必父亲盯着,自发自觉强记下所有的招式要领,挥洒着汗水,忍耐着掌心的血痕,当旁的孩童们天真无邪只知玩闹的时候,他的童年记忆除了不分昼夜的黑暗便是冰冷无情的刀刃,没有欢声笑语,不容偷懒任性。

    因为父亲在责骂他握刀不稳的时候,说过:“这是一套杀人术。将来,你若不想被这套刀术所杀,那么,现在就练好它。”

    杀人,对任何一个孩子而言,都会是十分陌生可怕的字眼,但对他白静江而言,兴许是骨子里本就流淌着那样的血液,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悲凉。

    一种心底隐隐渴盼命运发生转折,同时却又深知无法挣脱命运桎梏的悲凉。

    起初,父亲从笼子里放出一些小动物,让他捕杀,同一个猎物,不许多用一刀。

    等他长大一点,父亲便将动物,换成人。

    白帮的敌人抑或叛徒,自然非死不可,作为他的刀下亡魂,好歹他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帮里的长老们只当这个少年天赋异禀,一入白帮便是首战告捷,成绩斐然,对待任何与白帮作对的敌手都是心志坚定,狠辣无情,又见其身手矫捷,枪法精准,无疑是帮主的不二继承人,只是他们并不知,在他拿枪杀人之前,他已用刀,杀了不少人。

    偶尔,他也会从噩梦中惊醒,彼时年幼,第一次杀人之后,他常常做噩梦,然而惊醒的时候,印入视野的是母亲憔悴的病容,他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反过来安慰母亲,任凭幼小的心灵在疲惫不安中反复煎熬。

    于是,母亲不懂他在想什么,而父亲更是从不会照顾他的情绪,他的沉默与乖顺于父亲而言,便是作为白帮继承者所应持有的谦逊内敛,与对待凤殊的宠溺慈爱截然相反,父亲留给他的,总是匆匆离去的背影。

    九岁那年,他偷偷哭过一次,唯一一次,母亲寻来的时候他已擦干了眼泪,转过头一张小脸笑容灿烂如阳春白雪,在母亲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他故作轻松地告诉母亲,父亲考察了他的功课并夸奖他勤学,本是要留饭的,可惜最近帮务繁忙,父亲不得不先走,只能隔几天再来探望母亲,给母亲补过生日。

    望着母亲欣慰而虚弱的笑容,他心中的石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一直沉到那不见底的深渊里去,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除了一片黑暗,什么光芒也不会有,而唯有那一片黑暗,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然而,他还有一个柔弱的母亲需要他的照顾,就算在父亲眼里,他最大的价值不过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但为了博取父亲的欢心,让父亲多来云锦皇宫陪陪寂寞抑郁的母亲,他始终一丝不苟地按照父亲的安排,极其用心地学又极其乖巧地什么都不问。

    渐渐地,他不再做噩梦,也不再步伐踉跄,他的下盘愈来愈稳扎,每一刀刺出去都是迅速而精准,果断又狠辣;他的目力适应了黑暗,犹如一只夜行动物一般能在漆黑无光的屋子里行动自如;日复一日,随着年龄的增长,朝夕不断的苦练,他的刀法一天比一天进步,而他的性情则一年比一年深沉。

    他的童年教会了他――在什么人面前扮演什么角色、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话、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表现,长大后,他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母亲直至临终都一无所知。他也庆幸母亲一无所知,否则母亲不会只因他得不到父亲的宠爱而感到愧疚,软弱怯懦如菟丝花般的生命只怕连最后岁月的一半时间都支撑不到。

    葬礼上,他第一次像一个孩童一样撒泼发疯,父亲破天荒地没有苛责他,只带他回了白府,将他介绍给白帮的头目们。

    那一夜,是他踏入白府的第一夜,自是不能成寐,父亲来到他的房里,父子俩难得相对而坐,一时无言,竟是有几分尴尬,他垂着脑袋,感到父亲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蓦地听见父亲叹了口气:

    “你明明是我的儿子,却长得更像你叔叔。”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知道,他骨子里流淌的,究竟是怎样的血液。

    “静江,我们不是普通人。这笔债,或早或晚,都会找上门来。”父亲说起当年的故事,便是最惨烈之处也是一脸淡漠,只在提到女儿时,语气涌上一丝暖意:“我只希望,凤殊不必像我们,即便浑噩无知,都是一种福气。”

    白静江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月夜,出奇得明净,柔和银亮的月光照在父亲的脸上,那一份令人动容的心疼。

    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父亲的心疼。

    十几年来,他恪守本分,尽忠职守,辅助父亲打下白家江山,但父亲慈爱宽容的目光,永远只落在凤殊的身上,他以为,所谓亲情不过如此罢了,他与父亲、妹妹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只有父亲与妹妹才是他们彼此的亲人,而他不过是他们一个得力助手,而不是一个至亲家人。直至那一天,他得知三堂会审是陷阱,赶去医院与鲁三会合,却发现对手的人数和身手远远超过鲁三带的兄弟,他便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踢开病房门的刹那,金芙蓉的枪同时响起,他看见父亲两眼充血地瞪着金芙蓉,胸口一个乌溜溜的洞里血流不止,他第一时间拔枪,却已没了子弹,金芙蓉冷笑着调转枪头对准他,父亲明明已近弥留,刹那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以肉身为盾,挡住了余下的子弹,一边冲他吼道:“快走!记得把凤殊找回来!快走啊――”

    白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白家父子乃是斋藤一族的真实身份,公告天下。

    白帮顷刻四分五裂,为与白家父子撇清关系,均脱离白帮,自立门户。

    穆宗淳大怒,下围城搜捕令,将白家余党一网打尽。穆世勋带人抄了白家,所有家当全部充公,又在白家大门上贴了封条。

    是夜,有激进的爱国学生往白家扔火把,熊熊大火连烧一日一夜,将那曾经富可敌国号称可与前朝王府齐肩的白府,付之一炬。

    父亲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仿佛仍在耳际;而白家的辉煌,却恍若隔世。

    “对不起。白静江。我不是故意的。”

    一声哽咽打断了黑暗中长久的沉默,白静江回过神来,只听得莫盈略显笨拙地解释道:“我没有想要触你的底线,让你难过的。。。”

    “我哪还有什么底线。”白静江舒出一口气,低头在莫盈的发上亲了亲,轻声道:“在你这里,都不知破了多少底线。”

    莫盈泪盈于睫。这些日子以来他吃的苦,或者从孩提时候起他所受的苦,只怕是她无法想象的,然而他却没打算告诉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句。

    “你不怪我么?”

    “你不怪我么?”

    异口同声地,两人相对一怔,继而又笑了。

    “我待你那般坏,我有什么资格怪你?”白静江把头埋在莫盈的颈项里,喃喃自语:“我甚至连我究竟是谁,都不曾告诉你。”

    因为我不敢。

    我不敢告诉你,我的体内,留着刽子手的血液,那不被原谅的,受诅咒的血液。

    我不敢告诉你,我的真面目,在那光鲜亮丽的外衣下,一层又一层的肮脏不堪,而当你揭开我最后一层丑陋、罪恶又疯狂的面具,你还会不会,再看我一眼?

    白静江等了很久,莫盈都没出声,他是从背后抱着莫盈,看不见莫盈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莫盈的眼泪,正大颗大颗,对着墙面默默地掉。

    “你虽有待我不好的时候,却也有待我好的时候。”等莫盈再开口时,却是十分轻快的语气:“白静江,你确实不是一个好男人,但我自问也够不上好女人的称谓。。。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你若还不算的一个好女人,那怎样的女人才算。。。”白静江话到一半蓦地打住,有些难以置信地:“你。。。你刚说什么?”白静江将莫盈整个扳转过来,急切道:“你说你原谅我了?此话当真?盈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肯原谅我之前的混账行径。。。?”

    一连串追问在看到莫盈满面的泪痕之后,戛然而止。

    一边是墙,一边是白静江的怀抱,莫盈避无可避,只能蜷成一团,低下头去。她何等倔强的个性,这泪,虽是为白静江而留,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看见。

    但白静江又如何看不见,然而此时此刻,素来巧舌如簧的辩才变得拙于辞令,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安慰着,轻哄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他胸口,就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不断地扎着他的心头肉,令他抽痛不已。

    身上的痛,和心上的痛,齐齐折磨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就要撑不下去。

    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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