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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秀骨-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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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南边姓梁的却迟迟不肯出兵,张基重又丢下一堆烂摊子叛投,穆世勋当下正是火烧眉毛。。。难为你如此天真,竟还以为穆世勋会为了一个女人遵守约定!笑话!天大的笑话!”紫衣的嗓音蓦地拔高,尖利刺耳得叫人不忍卒听:“白静江,你别忘了,你也是斋藤一族!且比起我,你甚至是前前任斋藤一刀之子!你的亲叔正是杀害穆家女婿与穆世勋生母的罪魁祸首!你以为穆世勋会放过你?!他不过是拿你作饵!你与湄湄都是他放出来的饵!他利用你找到我,然后彻底将我们斋藤一族一网打尽!”

    “是。。。又怎样?”白静江身形一晃,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是一个晃神,白静江已欺近紫衣面门:“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已来回十几招。

    “你倒是心甘情愿替穆世勋当马前卒?哼,没想到你竟肯为你的情敌卖命做嫁衣。”紫衣不避不退,骤然一刀横空劈来,白静江不急不缓举刀相迎,但见烛火掩映中,刀风吞吐如巨龙,衣袂带起疾风,气流急剧涌动,风声擦过耳际似在厉啸,令人遍体生凉。

    “虽然给你陪葬是太亏了些,但只要一想到从此世上少了你我两个大祸害。。。倒也觉得不赖。”白静江淡淡一笑,人已闪到紫衣身后,拦腰又是一刀,他手法快捷,行动迅猛,步步紧逼,毫不拖泥带水,迫得紫衣不得不放弃进攻,连退数步,虽避开了要害,但胳膊肘仍不免挨了一记。紫衣一见血,两眼便是通红,神情愈发狰狞,蓦地大喝一声,刀势如雷,再无保留,每招每式只攻不守,分明是置之死地的肃杀。须臾,白静江眉心略蹙,额角渐渐沁出汗水,刃上的反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是令人心惊的苍白。

    莫盈扶着穆世棠的手,微微一颤。穆世棠似有所觉,转头看着莫盈,只见莫盈的脸色比白静江好不到哪儿去,而她望着白静江的眼,专注中透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等会我们冲出去。”莫盈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穆世棠耳畔低低道:“你跟着我。”穆世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白静江与敌寇生死相拼命悬一线,莫盈却要弃他而去?即便穆世棠对白静江并无好感,但此刻同仇敌忾,且作为一个男人,穆世棠就是死也要维护身为穆家子弟的尊严,万不肯做缩头乌龟,正欲反驳,又听得莫盈飞快道:“你以为穆世勋肯同白静江合作,只是因为我?如果穆世勋真的要救我,为何没有按约定,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逃出去,而是炮轰不断?紫衣说的不错,穆世勋利用白静江找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斋藤一族一网打尽!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如果你不想大家死在一起,就跟我一起冲出去!那么,也不枉费白静江用性命为我们拼回来的一线生机!”

    正在这时,白静江忽然朝这个方向转过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凝住莫盈,他冲她微微一笑,双唇微动。

    ‘走’。

    当白静江的口型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莫盈心中抽痛,差点掉下泪来,但凭咬紧牙关的那一股勇气支撑着,把心一横,再不看白静江,毅然转身冲向最近的一个武士,一招擒拿手扼住对方脉门,打落□□,这时穆世棠从背后掐住武士的脖子,莫盈毫不迟疑拾起□□,一刀划过武士颈项。

    与此同时,白静江翻身跃起,断剑在地上借力一撑,落在紫衣面前,刀刃平送而出,刀锋斜指,向紫衣胸膛刺去,紫衣举刀隔挡,但白静江又在半途变了路数,刀锋上挑,迎向紫衣咽喉,令紫衣措手不及。

    “混账东西!”紫衣生平难得处于下风,顿时杀红了眼,不计后果,拼力反击;白静江则不骄不躁,身法犹如鬼魅般倏忽不定,断刀更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似千万道流光飞舞,渐渐将紫衣笼罩其中,两人纠缠激斗,一时难分高下。

    这时分,莫盈与穆世棠已奔至门口,后面的武士也追了上去。莫盈握着刀,只觉滑腻腻得几乎握不住,方才打斗间她受了伤,手背被刀锋割破,血流不止,然而危急关头,不容迟疑,她从裙角扯下一条布,连刀柄带手掌一缠,挥刀杀开一条路。

    武士们训练有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本可以强攻,但他们顾忌莫盈的身份,不敢真伤她,而莫盈此刻也是豁出命去的狠打狠杀,且有穆世棠并肩作战,俩人配合有度,越战越勇,转眼又砍倒两个武士。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整间屋子仿佛空中阁楼,摇摇欲坠。混乱中,只听得白静江大喝一声:“快走!”穆世棠瞬间红了眼,硬撑着肩头挨一刀,趁隙杀了守门浪人,反身一脚踢翻一个擒住莫盈胳膊不放的武士,拉起莫盈,奋力冲出门去。

第103章 相依(二)() 
长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壁上的油灯已被炮弹震落,只余三两盏苟延残喘地耷拉着,摇曳起半明半灭的光影,水门汀地面的冰凉从脚底渗入,一丝一丝地扩散至四肢百骸,迎面吹来的阴风在耳畔猎猎作响,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渊里涌上无数个幽魂凝结的怨哮,令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然而他们不能害怕,更不能回头。莫盈已经跑不动了,只是被穆世棠拖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迈步,机械似得跨过地上横七竖八、屡见不鲜的尸体,终于来到甬道尽头,一个转弯处。

    “就快到了!”穆世棠眼睛一亮,回头看向莫盈,眼中充满希冀,孰料就在这时,角落里一扇铁门蓦地哗啦大开,生锈的铁皮一阵风般刮过穆世棠的肩胛,穆世棠登时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一倾,连带着莫盈一起撞到对面墙上。

    穆世棠的肩头先前已负了伤,身上也中了几刀,方才奔跑全凭一股毅力,此刻伤口被撕裂开来,鲜血直流,一时倒地不起。莫盈半身被穆世棠压住,动弹不得,抬眸只见头顶银光一闪,顿觉不妙,危急关头只得举刀硬挡。

    ‘哐’,一柄长刀当头落下,莫盈手腕巨震,虎口渗血,手中的刀应声飞出,然而那长刀并未趁机取她性命,却是在空中一顿又一转,刀尖对准了穆世棠的背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扑到了穆世棠的身上。

    削骨割肉的闷声随着炽热液体喷涌而来,莫盈抬眼只见鬼面站在身前,黑色的护腕被鲜血浸没,一缕缕的触目惊心的红色沿着长刀的柄,自雪亮锋利的刃蜿蜒而下,如一条小溪一样淌过软绵绵的躯体,最后滴滴答答地掉在她的脸上。

    温热的腥味。

    滚烫的泪水。

    与血泪交织在一起的,是扯不断、抹不去的过往。

    而那些过往的存在,再再的都是对现实残酷的嘲笑——

    昔日花容月貌,如今枯槁憔悴;曾经的明媚娇贵就像一片只开一季的火红的枫,一旦妍到极致便萎靡凋零,随风颓败。

    “凤殊!”穆世棠脸白如纸,一把抱住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哑着嗓子嘶吼道:“白凤殊!”

    莫盈半身靠墙而坐,脑海中似有狂浪奔腾不绝,翻滚咆哮着朝她袭来,她两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乱冒的金星终于自视野里退了下去,她尝试站起来,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方才‘鬼面’那一刀震得她整条胳膊都麻痹了,此刻,她只能无助地看着‘鬼面’将刀刃从白凤殊的身体里抽出,再次举刀过头。

    又是一阵鲜血飞溅。白凤殊和穆世棠双双倒了下去。

    这最后一刀,穿透了白凤殊的背心,也穿透了穆世棠的胸膛。

    “你一直不知道,我们早已是夫妻了。。。”白凤殊整个人浸在血泊里,目光是涣散的,不知看向哪里,双手紧紧攥着穆世棠的衣襟,语无伦次地喃喃道:“二少。。。我从小就喜欢你。。。想嫁给你。。。可你竟不要我,转而去追求一个戏子。。。我很愤怒,甚至一度求过爹爹,派人把莫小棉杀了,但爹爹不答应,还怪我不懂事。。。那天晚上,你幽会莫小棉。。。我尾随你去了酒馆,本是想要大闹一场的,谁料莫小棉爽约没来,你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见你借酒消愁的样子,我就心软了,扶你上楼休息,你糊涂之间将我当成了她,我。。。我没有拒绝你,我拒绝不了你。。。世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呀。。。到现在还是喜欢你,我心里,一直都是你。。。”

    白凤殊的面孔突然抽搐,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顺着她的咽喉染满她的衣襟,但她没有管那些,她抓着穆世棠手,一边大口大口地吸气,一边嘴唇还在不断的嗫嚅什么。

    穆世棠怔怔地看着白凤殊,目光由惊诧、内疚转为悲伤、无奈,他的肺腔已被刺破,每一次呼吸都痛楚得犹如被凌迟,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完整一句话,力气从他的指尖飞快流逝,就似他的生命。

    “凤殊。。。”穆世棠挣扎着抬起双臂,环抱住白凤殊,断断续续地道:“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世。。。我。。。”话音袅袅,戛然而止,穆世棠臂膀垂落,‘啪嗒’掉在地上。

    “世棠。。。世棠。。。”白凤殊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起来,脸上甚至泛过异彩,仿佛晕了一层胭脂,喜道:“穆世棠,你终于肯爱我了么?终于肯了么?”一边说一边伸手抚上穆世棠毫无血色的脸庞,或哭或笑,蓦地抬头看向莫盈,道:“你听到了么?他终于肯爱我了。”

    莫盈的喉咙一紧,心内五味杂陈,却还得挤出一丝笑来,柔声应道:“嗯。我听到了。”

    “我以前总是怨,怨上天带走了妈妈;怨爹爹把给爱分给了哥哥;怨哥哥聪明能干而我总是烂泥糊不上墙。。。”曾经的容光仿佛又回到了白凤殊的脸上,时至今日,一切未变,她仍是当初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的白家大小姐:“可是我现在不怨了。。。世棠他肯爱我,我终于等到世棠了。。。我谁都不怨了。。。哪怕是死。。。”她俯下脑袋,轻靠在穆世棠的心口上,模样稚嫩乖巧:“我只觉得对不起爹爹,他那么宠我,我却那么没用,只会给他蒙羞。。。幸好他走在我前头,否则他不知该有多伤心。。。我也对不起哥哥,老是欺负他,给他气受。。。其实哥哥很可怜,小时候就没人疼,现在爸爸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莫盈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等着白凤殊的嗓音低落下去,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白凤殊叫白静江‘哥哥’,却也是最后一次。

    甬道里的风阴寒彻骨,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白凤殊絮絮叨叨地呢喃着,脸上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了,她努力转头去看莫盈的方向,不知还想说什么,但她的瞳孔已经扩散,变得毫无焦距。

    停顿了一阵的炮火,再度轰隆隆地响起,震得地库一摇三晃,碎石尘灰似瀑布般飞流而下,似乎是老天爷在为一双人掬一抔土。莫盈强忍着泪,默默地看着白凤殊与穆世棠相拥而死——前世的爱人和情敌,他们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刹那前世今生如电光幻影般从眼前一掠而过,她忽然明白过来,正如穆世棠终究是白凤殊的,何禹哲终究是sabrina的。

    而真正的过客,是她自己。

    她才是那个,直至最后,无有所依、形单影只的孤雁。

    脑海渐渐放空,前尘倒退,今世褪色,茫茫灰白中,唯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白衬衫如雪片纷飞,在刀光剑影中徘徊,他转头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写满不舍,但他仍是微笑着叫她走。

    白静江。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强烈到难以割舍的心痛——原来,真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滋味。

    如果白静江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怎么办?这是她未曾想过的问题。是啊,他那样一个人,比狐狸更狡猾,比猎豹更锐利,比野狼更凶狠;他可以是饱读诗书的学术才俊;也可以是温柔多情的翩翩公子,还可以是冷酷无情的白帮帮主。。。他怎会死?

    但是,万一,万一他真的死了呢?

    五脏六腑顿如翻江倒海,沸腾不已,恐惧仿佛倾覆灭顶的海啸,令她无处可逃,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裂开一个黑洞,那是失去了他之后,再也填不满的空虚孤独。

    不!不要死!她心中呐喊:白静江,不要连你也死掉!

    我不想、也不能失去你。

    鬼面一直注视着莫盈,但见她一脸惊惶无助,泪水如断线珍珠般往下掉,不由踏前一步,向她伸出手来,扯着破锣嗓子,含糊不清地道:“湄湄。别哭。。。别哭。”

    “如果你要杀了我,就趁现在,否则——”莫盈的目光从那只手移到鬼面的脸上,抬手抹一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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