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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密查1938-第6章

小说: 密查1938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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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响,三人进到二道门时,恰遇蒋府管家在此,排长连忙报告求见之事。管家果然知道这个约会,赶紧谦逊致歉,把二人再朝内宅引去。

“你知道这两年,你丢掉了什么吗?”葛寿芝跟着管家,看都不看武伯英,带着惋惜低声数落,“就是体面,你和蒋府这么近,都不认识你是老调查处长。”

武伯英苦笑道:“调查处,早都没了。”

进书房门时,武伯英抬眼看了门口挂钟,差两分钟不到三点半。他看完表低头,书房内间突然飘出来个年轻女子,毫无征兆,也无脚步声,直和鬼魅一般,惊了二人一跳。管家不以为意,没看见似的见怪不怪,安排两人就座布茶。二人觉得她神秘兮兮,坐下了还看着。年轻女子一身月白连衣洋裙,显得清爽利落,过肩长发原本披散,因为天热分成两股,在耳后侧畔扎成两束,垂过肩头落在两胸。五官有着江南女子的小巧秀丽,只是眼睛非常特别,与普通人恰好相反,大眼角在外小眼角在内,天生有种波斯猫似的妩媚,眼神却一点也不妩媚,透着清亮。

女子看了看二人,要出门时突然站住,反身盯住武伯英:“我见过你。”

武伯英被这句没来由的话魇住,有点面熟却没有丝毫印象。“你认错人了。”

女子笑了一下,带着春意又挂着霜花。“没错,就是你。我天天见你,你没见过我。你是后街上的那个病人,早晚各一次,都要去革命公园散步。恰好我每天早晚,都要在前楼的窗口,看看公园风景,你算是风景里的人。傍晚你带着胡琴,喜欢在万人冢前的亭子里坐,拉几首曲子。你走路不太灵便,却风雨无阻,我看你散步,也是为了恢复病腿,是不是?”

武伯英带着点尴尬,看着她略施粉黛的秀脸,却不觉得无礼,只是觉得直率单纯。“我中过风,散步,拉琴,都是为了恢复。”

“是了吧?!”女子笑出了夏天的热切,“我每天都看你,你却没见过我。有几次我坐汽车过你身边,但你不知我就在你三尺之外。”

葛寿芝也被逗笑,但是笑得非常难看。女子不藏情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老家伙不应该嘻笑,轻盈迅捷地出了书房门,消失在窗棂之上。大家都以为她走了,她却突然把脸扑在一扇打开的窗子上,娇音高扬,刻意发狠:“你要说,我就扣你薪水!”

女子此话告诫管家,等她真正走了,葛寿芝才问:“蒋主任的女公子?”

管家边摆盖盏边摇头苦笑,朝窗棂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不是,本家侄女,主任没这么大的女儿。她误解你们了,以为你们是父子,上门提亲来的。”

“看着年龄不小了,到了谈论婚嫁,不应忌讳男女。”

“眼光高到了头顶,要不然怎么耽搁到这么大。”管家突然意识自己失言,“不说了,你们慢用,主任很快回来。你们也别说小姐来过书房,禁她看的书,主任每天上班后她都要来读。主任轻轻说她,她就狠狠扣我工钱,你们说了还以为我说的。”

二人同时答应,这里是蒋鼎文私人处所也是禁地,管家布好茶就退了出去。

喝了两口茶齿舌滑润,武伯英轻声道:“日本间谍秘密绑架,我刚才说的这个最终结果,您还没给我最后的肯定。”

葛寿芝回避不了再次追问,声音压得更低。“这确实是最后对外公开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追查的起点和方向都是这个,最后对外公开也是这个,但还是要密查,查出真正的结果。是谁就是谁,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原封不动上报蒋介石。戴笠最关心的,就是谁在西安陷害自己,不清楚对手,就只能被动。他从来都是主动,如果有一点被动,就会如坐针毡,不拔刺就寝食不安。但是他主动了,我们就被动,所以明查明报,密查密报,必须分清。”

“您还是信不过我。”武伯英长叹一声。

葛寿芝自然知道他的真正意思,声音压到气若游丝:“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不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是,我在这个棋局中有什么好处。既然你求心安,我就给你个心安。先不说我的好处,先说你的好处。密查此案,破反专员是个甜枣子,中统秘书长是颗鸭梨子,成为特情行第三极,才是你最大的好处。戴笠、徐恩曾已经坐大,丁默村一蹶不振,蒋介石有必要平衡,重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武伯英为了听清斜身凑近,皱起眉头满额都是深思的褶子。

“你也知道,党国特工情报范畴之内,共党投诚分子,是不容小视的力量。只按人数计算,占据着半壁江山,但这些人,一直是被排挤被压制的对象,从来就未曾得志。你也知道,我也是这股力量中的一分子,所以他们的力量,他们的牢骚,我最清楚。蒋介石原本想让丁默村来平衡,可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做不了第三纵队领导。他倒向亲日派,在思想上出差错,自毁前程,也把很多人的前程毁了。”

武伯英眼皮压得太久,开始痉挛式的跳动。

“我也无意做这个领导,只是身为其中一分子,不愿看到一盘散沙的局面。我如今接济救助这些人,目的不是为了笼络,但是他们都心怀感激。其中几个赫赫有名的,暂时栖身于他人屋檐之下,每每撺掇我带领他们独立出来。我也老了,不愿再与人争权夺利,选了很久认为你是最合适的领导人选。待你做了中统秘书长之后,我就把这股力量交给你,我只在幕后做军师,从而三分天下,也就满足了。”

武伯英侧目盯着他,眼神从不信转为相信继而欣喜,赶紧压了下去。“多少人?”

“不下一千五百人,个个都是老手,每个人周遭又有几个人。”葛寿芝为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欣喜而高兴。

武伯英重新坐直身子,取过盖碗喝茶,把野心全部隐藏起来。葛寿芝也端起盖碗,用盖子拨弄浮在水面的茶叶,心里打着算盘。他喝了一口茶后,突然长叹一声:“唉,如果宣案,现在有人主动承认,是最好的。武汉战局都已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人却还固守着自己的利益不放,不知顾全大局,不体念领袖的难处,还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要把为难留给总裁。”

“党国现在,有野心的人多,有良心的人少。”武伯英听言心中闪过几人,任一个制造了宣案,都可以合理解释。似乎有些了解蒋总裁的深意,自己肩负的密查职责,重点不在真相,而在于逼人承担责任,替领袖分担忧扰。



汽车引擎声从大门一直来到书房门外,葛、武起身迎至门口,蒋鼎文已经下车。他中等身高,身体壮实,把军便短袖撑得鼓了起来,很有威势。脸盘大,双腮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眼有神,不怒自威,就像一个拥有巨大咬合力的猛兽。蒋鼎文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招呼,径直向书房走来,两个随身马弁停在台阶之下,分站甬道两侧。副官紧随上了台阶,停于书房门外,静立候命。蒋鼎文毫不停滞走进书房,葛、武连忙让开,跟至待客桌椅之间。

蒋鼎文转身落座,张手让座才开口:“冠山兄,请坐。”

“铭三兄,客气。”冠山是葛寿芝的表字,听言移步坐于客座,示意武伯英也坐下,“这是武伯英。”

蒋鼎文地位显赫,自然而然有咄咄逼人之气,看了一眼武伯英。“听说过,也是兵变的受害者。我也经历过,差点成了牺牲品。听说你中了刘鼎暗毒,我真想替你,但是话说回来,可能已经死了。”

蒋的关切中夹着无礼,武伯英被这玩笑刺痛,边在陪座上落身,边依其道还语:“如果换作是您,刘鼎一定会加大毒药的剂量。”

三人哄堂大笑了一场,蒋鼎文收住笑容直奔主题:“关于成立破反专署的事情,我已经布置了下去。你要车,给车。你要地方,给地方。你要人,给人。全力支持,不过冠山兄,看来你已经找了个好帮手。”

葛寿芝也开门见山:“因为不确定,不知小武会不会答应,所以戴老板打电话时,可能没有向你说明,就任派陕破反专员的不是我,而是他。”

蒋鼎文有些意外,看看武伯英:“你们搞特情的,总是神秘兮兮,这个破反专员,究竟是中统派的,还是军统派的?”

葛寿芝轻笑认歉:“军委派的,也可以说是两统共同派的。我们秘密单位,如果没有秘密可言,就走到了撤编边缘。破反专员的第一个秘密使命,也抱歉没说明,我们选武伯英,就是让他来调查宣侠父失踪一案。”

蒋鼎文吃惊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不是都说日本人搞的吗?”

葛寿芝坦然受之:“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我们才选武伯英来查,因为他原来对付日本间谍,很有一套,名声在外。就算真是日本人搞的,也要查,什么事情都要查实了再说。宣侠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调查过程就出了调查结果,日本人秘密绑架这个说法,恐怕连蒋主任也不相信。”

“你们这些胆小鬼!”蒋鼎文眼睛里突迸怒火,骤然发作,“你们两统还怕舆论吗?别装绵羊,我知道你们想借机起事!”

葛寿芝知他愤恨所在,正是小蒋向共产党首先提供的日谍绑架这个幼稚答复,害得老蒋没有回旋余地,肯定没少挨训。他语气平缓,字词却充满力量:“戴老板和徐老板说过,如果查出来不是日本人干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愿意承担责任。戴局长更向总裁承诺,只要是内部干的,尽可以推到军统身上。军统就是干这个的,既然敢暗杀唐绍仪、吴佩孚等人,也就不怕搞个宣侠父。两统从来就没有胆小的人,就怕有人干了,却连私下承认都不肯。”

“我蒋某人也不是吃素的!”蒋鼎文怒气不减,露出了当年中原大战时飞将军的风采,声音又提高了一度,“派我坐镇西安,就是从上到下,对我最大的信任。正因为立场坚定,不会被赤化,才在这里和共产党打交道。试问军界还有谁,能把防共限共和联共助共,拿捏得如此恰当。如果核心内部,光说我给八路提供物资,不说我扣压八路物资,那就是别有用心!”

葛寿芝不急不躁:“可扣压的物资,去了哪里,还是有人诟病。”

蒋鼎文反倒放下心来,贪污比起通共罪名,轻了百千万倍。“哼哼,去了哪里,不是你们两统有权过问的。自然是去了更该去的地方,装配了更该装配的部队,蒋某人没有私留一分一毫,也看不上做这苟且之事。谁要告黑状,尽管去告,自己也要先掂量掂量,我在校长那里,比他重十倍!如果想动我,先想想别伤着自己!”

“是,在黄埔你是戴老板的队长,当我面说过,他是你带出来的。”

蒋鼎文听言有些受用,稍微降低了怒气。“知道这些就好,还算有些良心。我原来是说过,宣侠父非常厌烦,利用诸暨同乡关系,不停纠缠我,但不至于要密裁他。就算反过来,说我和他走得很近,但在西安还有比我走得更近之人。这个人在黄埔,也是我的学兵,却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说我带出来这些兵,怎么都是他妈的忘恩负义,不知反哺,只知反啮!”

二人知他所指胡宗南、戴笠等军政新贵,于是均不应和。武伯英没想到他会突然恼怒,初见只不过是气度傲慢,现在却真的大为光火,从内到外被怒气沁透,情绪激动得身体微微震颤。难道两统真是别有目的,难道蒋鼎文觉察到了危机?就算两统想动蒋鼎文,也非一日之功。就算两统要动蒋鼎文,他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不至于在两个下级面前暴跳如雷。武伯英善于察言观色,觉得他这么发火,不止愤恨,还有愤懑。表情细微差别,原因完全不同,一个因为受辱,一个因为受屈,难道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秘密?

武伯英觉得有必要说话,缓解场面:“有人把宣侠父比做前年之刘鼎,把主任和总指挥比做前年之张、杨,可这流言等同于刻舟求剑,不顾时过境迁。西安这个地方没变,但人变了,形势变了。二位和张、杨不同,他们是旧军阀,你们是新军人,我想别人再夸大共党统战威力,总裁也不信西安会再发生一次兵变。”

蒋鼎文看看他,盛怒之下觉得任何话都刺耳,又觉他公道之中隐含威胁之意。“就算事变,也是把八办的全抓起来。”

武伯英知道蒋鼎文不多,但记忆最深有两件事,也是全国闻名的两件事。今日一见,虽和想象不同,却与印象相合。一件是中原大战之时,蒋鼎文和顾祝同、上官云相会师郑州,一夜豪赌,竟然把自己二军的三个月军饷输个精光,发不出饷向蒋介石求助。蒋介石命顾祝同归还所赢,顾借口已经犒赏了官兵,蒋介石既生气又无奈,只好批准增拨五万银元给蒋鼎文。二件是西安事变之时,张学良独放蒋鼎文一人回南京,转达自己的政治主张,然后他又只身重返龙潭虎穴,继续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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